第三章:孤夜寒星(六)
作品名称:月宇蓝情 作者:鄱阳湖文学明然 发布时间:2013-04-02 11:46:30 字数:3827
十二
在杜大夫的热心关照下,黄樱在来省城的第三天,就很顺利地住进了省医一附院肿瘤科开设的简易病房里。他们没有像同房的病友们那样,在小旅馆排了几个月的长队才住进来。
人虽是住在医院里头了,在开头的几天里也不见有医师来给黄樱会诊,宇星对黄樱说,“可能是上次做的检查报告还没出来吧?我们就耐心地等检验结果出来再去找杜大夫看病吧”。黄樱回答宇星的说话道,“嗯呢,大夫每天都来巡房,这几天怎不见杜大夫呢,他应该不会是忘记我了吧?”黄樱说。
那天是星期二,天空中飘起了细雨,冷冷的雨丝打在人的天上,寒噤噤的。时序已是初冬的时候,阴暗晦涩,沉闷的天幕下,风冷冷地吹着,让人觉得寒意袭人。
宇星吃过早饭后,便叮嘱黄樱在病房别走开。宇星说:“黄樱呐,今天怕是杜大夫他们会来检查的,你在病房里千才别走远呵,我得去化验科取化验报告单呢。”说完,他就顶着细雨出了病房,穿过简易病室的甬道,一路冒着小雨,快步地向位于外科大楼东面的检验科和囟液分析中心跑了过去。
宇星披着一身湿漉漉的细细雨滴,匆匆地来到了检验科。他抖落一身的雨滴,然后站在窗口前对值班的医师说,要取黄樱的报告单,值班医生翻找出两份报告单问宇星说,“是肿瘤科的黄樱吗?”宇星赶忙回答说,“是的,是肿瘤科的黄樱。我是她丈夫。”说着,伸过手去,从医生的手里接过了报告单。
拿到了报告单后,宇星心情异常忐忑地走到一处角落,认真地看起报告单来。
报告单中的英文名词宇星是读不懂,单子上的那些个“十”号和“一”号他也是看不懂的,但是,两份报告单的最后鉴定结论处,明确地写着的鼻咽CA几个字,却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了。宇星暗自寻思道:“唉,看来黄樱得的这个病,真的是鼻咽癌无疑了,既然是它找到我们自己头上来了,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一定要让黄樱树立起坚定的信心来,同她一起抗击这该死的癌魔,一定要战胜它,健健康康地回家去,家里还有一双可怜的儿女在伸长着眼晴,在盼着我们早点回家呢。”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担心、难过的泪水从宇星的腮边无声地滴落了下来。
从检验科出来,走在回简易病房的路上,宇星是心发酸,腿发软,整个人浑浑噩噩地也不知怎么坐到路旁的石凳上,直到石凳上的雨水湿透了他的裤子,屁股感到冰冷时才回过神来知道天上正在飘着雨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宇星在想。他咬咬牙,强忍住心头的万分难过,用手抹去了头上的雨水,迈着沉重的步子向肿瘤科而去。
回到肿瘤科,宇星就直奔黄樱所在的病房。就在宇星刚一进入病房,正要问黄樱杜大夫来了没有时,就在这个时候,杜大夫已是前后脚地随着宇星也进来了。杜大夫见到宇星就问:“你去检验科了没?黄樱的检查报告单呢,你给取回来了没有呢?”
宇星连忙从内衣的口袋里拿出了检验报告单,颤抖着双手把它递到了杜大夫的手中。
杜大夫接过报告单来看了看,似乎是早就了然于胸似地对宇星说:“你老婆的病是鼻咽痃三期,从今天开始,她得先做化疗而后再做放疗了,你得去办住院手续的地方,预交医疗费用了。”说完,又接着对宇星道,“你跟我去值班室,我给你开出一张通知单,然后你去交费。”宇星回答说,“嗯,好的。”便随着杜大夫走出了病房,向医师值班室走去。
下午,杜大夫根据他所掌握的黄樱的病理情况,会同肿瘤科的吴大夫等人以及相关的医师们,把黄樱叫到了肿瘤科的综合诊察室,给她作了一次大会诊。会诊完了后,肿瘤科很快地制订出了详细的治疗计划。
第二天,杜大夫把宇星叫到了跟前对他说,“今天就给你老婆黄樱着手做放化疗了,你得在她的饮食方面多注意呢,要补充她身上的营养,如果不能及时跟进,她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会影响到治疗的,会全功尽弃的……”宇星赶紧对杜大夫保证道,“杜大夫,谢谢您的关心和教导,我一定会配合您的,保证让黄樱配合您的治疗。”说完,宇星被杜大夫的一席话感动得再三地向他致谢。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上午的九点左右,杜大夫都会会同肿瘤科的吴浩大夫前来黄樱的病房进行检查、会诊。再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宇星打听到了一件事。原来,黄樱患的这种病,在鼻咽癌史中是较为特殊的一种病理现象,也正是当下杜大夫、吴大夫,他们两位大夫目前正在研究的课题。所以说,宇星和黄樱俩人也真是前生积福,今生有幸,天无绝人之路了。宇星想,“这真可以说是穷人天照应,不知是自己家里哪一辈的祖上积了德啰。
黄樱在省医一附院这一住下来,一住就住了十八个多月,前前后后的时间都加起来,他们在医院里是过了两个年,说起来都占了三个年头咯。在这十八个月的时间里,宇星和黄樱一共结识了几十位病友。当时,年龄最大的有六十多岁,最小的才不过只有六、七岁呢。
肿瘤科的这些病号们,每天的早晨八点多钟,都要准时去肿瘤科检查室接受各自主治大夫的检查划线。这是大夫们每天的例行事务。他们要根据病人体内的病理病灶的不同变化情况,作放射前的基本点定位和增减射线的定量,还有就是教育病号们要如何配合相应的化学治疗,在治疗过程中怎样使用药物以及遵医嘱使用的药物剂量。
在放、化疗的过程中,黄樱的身体明显地孱弱、消瘦了,也出现了一系列不良、不适的术后反应。
黄樱在接受放、化疗三个月以后,满头的黑发便开始慢慢地住下掉了,一口原本整齐洁白漂亮的银齿,也全部开始了松动并出现了脱落的现象。宇星很是担心黄樱的身体,便去找杜大夫咨询,杜大夫告诉宇星说,那是放化疗期间的正常反应,是每个正在接受治疗的患者身上必然产生的反应,不必害怕和惊慌。你们这些病者家属,只要在这段期间里,及时地给他们增加必要的营养,病愈后,除了牙齿不能复原外,其它的生理机能都会慢慢地恢复的。
宇星听了杜大夫的解释,心上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初时纠结的内心轻松了几许。
可是,有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计划经济年代里,物资匮乏,物质不丰富。在那个日常用品都得凭票供应的年代里,有时候,你纵然就是有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吃的。为了想方设法搞好黄樱的饮食,宇星不惜徒步去三十公里外的小蓝乡下的农家,找人买来属于资本主义尾巴的鸭蛋给黄樱滋补身体。去城郊的水塘钓鱼摸鱼,水沟里面捉黄鳝和泥鳅来为黄樱补充一些营养。
有一次,宇星和同病房的家属一起去塘南的水塘里捉鱼,不料右脚被泥水里的碎瓷片割破,流了好多的血。后来,他又没在意这事,导致了伤口发炎化脓了一段时间,痛得连走路时都一拐一拐的,让黄樱好生地不舍得,埋怨了他几回。
那时候,简易病房的外面有一条不算宽,也不太长的走廊,那里放了一排七八个煤球炉子,是医院让患者及家属烧火做饭的地方。为了让黄樱能够更好地配合医院的治疗,保证黄樱有足够的精神和体质接受治疗,宇星每天早上三点就起来生火,烧水,给黄樱弄吃的。放化疗期间,黄樱总是吃不下东西,没有味口更没有胃口,所以,宇星便牢记杜大夫对他的嘱咐,让病人少食多餐,尽量让病人多吃点,这对于在接受治疗过程中的病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为了更好地树立起黄樱与癌魔斗争的决心,也为了让黄樱和她的这些病友们,大家都能够放下包袱,坚定治疗的信念,早日战胜病魔,宇星开动了脑筋,他在这些同房同室的病友们中间建立起了联络站,自己主动承担起了负责病友们之间开展联系的工作,以便于在治疗中和出院后,互相交流对待病患的认识和治疗效果,使大家能够携起手来互相鼓励,互相支持,以积极的姿态与病患作斗争。
他的这一独具个性的作法,受到了肿瘤科的大夫们一致称赞。都说他有一套,是个热心肠的人。
在黄樱住院的这前后三年时间里,宇星只在中途回了一次家。他回家去将栏里养着的猪,笼里养着的鸡,圈里放养的鸭全都卖了,这些还不够,他几乎将家里所有认为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甚至连家里的鼓皮(隔房间用的壁板)都拆下来卖了还是不够,他便四处求亲戚,找朋友,拜领导,到处求告借贷,最后终于凑足了医疗费用才返回了洪城,回到了黄樱的身边。
由于黄樱在整个的治疗过程中,始终都能够积极地配合医院的治疗,第三年夏季的某天,杜大夫告诉宇星和黄樱他们俩,几天后,黄樱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宇星夫妻俩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了。黄樱双手合在胸前说,“谢天谢地,写菩萨保佑。”说完,又转过头来对宇星说“宇星,我也要谢谢你。没有你我就没有信心活下去。”说着,便靠在宇星的肩头上高兴得泪流满面了。
有病友说,上天是长了眼睛的。上天看到了宇星对黄樱的赤诚与真情,所以上天对宇星和黄樱是特别地眷顾和关爱,才有了今天这么令人满意的结局。虽说是黄樱的牙齿大部都脱落了,头发掉光了,那都没有什么的。只要黄樱能微笑着,挺起胸来走出医院,回到自己的家,一家人平安地在一起,就是人生中的一次辉煌胜利。(注:时至今日,和黄樱同室的几十位老、少、幼的病友们的通讯录上,他们的名字都已经被黑线套上了)
临出院之前,杜大夫把黄樱叫到了诊疗室,特地叮嘱她出院后也切不可大意轻心,要严格按照规定,定时定量地吃药控制,每年的出院日来医院作一次全面的复查。宇星和黄樱将杜大夫的话一一记在了心里。杜大夫接着又送了几份中药偏方给宇星,要宇星回去后按方抓药,让黄樱分阶段服下。宇星和黄樱连忙再三叩谢不止,“谢谢杜大夫,谢谢杜大夫”。
黄樱出院的那天,肿瘤科的全体工作人员们都来为宇星和黄樱送行。病友们也自发买来了几挂大鞭炮在病房前的空地上放了起来,一时之间响声震天。黄樱的康复出院给病友们增添了战胜病魔的无限的信心和无穷的力量,让他们树立了战胜病魔的信念。
送别的情景是生动而又感人,就连周围的路边小贩和行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驻足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