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同心结（四）

十、恩人

人单势孤，章明烈重重挨了好些拳头，又被狠狠踹了几脚，鼻子都出血了，鲜红鲜红，触目惊心……
“不要打他！”赵本本冲过去，她没有哭，猛地用尽全力飞起一脚踢向毒打章明烈的坏蛋。
被踢的家伙没有防备，“哎哟”一声，随即转身咬牙切齿恶狠狠还击……
赵本本倒在地上，“本本！”章明烈心急如焚，泼皮却不依不饶，大概要将他收拾得呼吸困难才肯罢休。
路过的人都慌忙躲开，章明烈多处受伤，眼看就要支持不住……
艰难爬起来的赵本本苦苦哀求，可是遭遇的都是摇头、叹息和漠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打抱不平出手相救。
天灰蒙蒙的，乌云密布，暴雨在即。行色匆匆的人群中一位身着质地精良做工考究灰色长衫的老者却被街头的混战吸引了眼光。气度不凡的他稳稳当当坐在一辆黄包车上，拉车的加快了脚步，他却吩咐，“停！”
灰衣老者径直向打斗的人群走去，也不说话，加入打斗的行列，年过半百，却身手敏捷矫健、力大无穷。
几个泼皮服帖了，倒霉的乖乖躺在地上呻吟，能站起来的十万火急拔腿就跑，逃之夭夭。
一个泼皮求饶道，“大侠，我们知错了，饶了我们吧！”
“都怪我们今天心情不好！”
“其实他在这里挂牌营业当官的也要管的，我们不是等于帮国家做事……”
灰衣老者对泼皮的胡言乱语胡说八道置若罔闻，招手叫了辆车。
“把他们二位送到第一医院！”他吩咐车夫。
章明烈和赵本本转危为安。
章明烈挣扎着要从医院的病床上坐起，灰衣老者摇手示意他躺好，坐在了他的床边，说，“她没事，你安心养伤。”
章明烈再次谢过老者大恩。老者也没客套，只说，“你在医院多住两天，恢复得好些。”
没等面露难色的章明烈开口，他又道，“钱我来付。”铿锵有力。
章明烈感激不尽，“在下想知道恩人姓甚名谁——”
老者淡淡回答，“我姓杜。”然后，他快人快语，“你不是在找事做吗？我雇你。”

十一、幸福

“本本，本本，我们的运气就是好……”章明烈喜不自胜将恩人对他讲的话原原本本告诉赵本本。
赵本本开心地笑了。章明烈也笑，两张笑脸写满他们的快乐和幸福。
正值天高气爽的秋天，他们长长舒了口气，虽然是在医院，他们却感到长久没有的轻松惬意和心旷神怡。
“明烈……”本本柔声呼唤。想到了什么。
“你怎么……？”却欲言又止。
他粲然地笑，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但孤高的习惯和娇羞让她难以启齿。他深深看着她的眼睛，“章明烈喜欢赵本本，很久、很久了——”
他说得很大声，似乎向全世界宣告，“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我们还是同学呢。庄上没有女孩子上学，你是唯一的一个。你的成绩却是班上最好的，那些诗词男孩子们还在摇头晃脑翻来覆去地念，随便看了几遍的你已经倒背如流了……”
他将她带回美好回忆，他爱怜地凝视她眸子里的动人光辉，“我娘坚决不同意我向你求亲，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是望着你没有说明，我也是鼓了很大勇气，才给你送去了那个纸团——家人强烈反对，洪家逼婚，婚期在即，除了和你逃离，我别无选择。不过给我最大勇气的是赵老师——”
“我爹？”她失声。
“深陷困境，苦恼万分，灵机一动我找他倾诉，我坦诚了我对你的心意和所有想法，他支持了我……”
赵本本无语凝噎。原来，爹娘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说破，是怕她不好意思吧？难怪他们苦口婆心旁敲侧击劝她，促使她下了决心。她用膝盖都可以猜到她的私奔会带给他们什么，不能为他们堂前尽孝、提供他们福享，却让他们因为她遭受数不清的指指点点、羞辱、谩骂……
“明烈……”她哽咽。
他轻轻将她揽到怀抱，“以后就好了，我们永远在一起！”无比郑重、无限深情告白他的真爱诺言。
她又哭又笑，喜极而泣，喜极而笑。她何尝不是悄悄在心里装着一个人，品尝心动和心痛的滋味。最初只是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却因为得到她的不断灌溉发芽、长大，终于长成参天大树，她喜悦却疼痛，至关重要的心如何经得被完全占据，如何受得营养精华被一再汲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没想到他承受的痛苦一点不比她少，他的心中千真万确有她，她心心念念的男子也是倾心于她的，这么多年，她和他都在为对方等待，命运真是会开玩笑，如果不是无路可走，他们还不会走到这一步……

十二、任务

“杜大伯，您要我做什么事？”复元多日生龙活虎的章明烈请示。
“你学着讲国语——”
“你跟我学武功和枪法——”
“你要好好学，我会好好教你。”
章明烈迷惑，呆住。
“发什么愣，耽误时间！现在开始！”
三个月后。
“你很聪明也很用功——今天我上商场为你买了衣服和鞋子……”杜大伯叫住了大院中央射击百发百中的章明烈。
章明烈不解。
“你不要过分伤脑筋，只管照我说的去做。”
章明烈点头。
第二天，西装格履又听命理了个时兴发型的章明烈焕然一新，等待接受准备良久的大任务。
“你看上去不错，我没有看走眼。这是去苏州的车票，这盒子里有一只名贵的雕龙玉瓶，这是秦一的地址，你立即动身前去，明天是秦一的寿辰，你去秦府，说你仰慕秦局长已久，特来贺寿，献上薄礼……”
“要记住，不报真名，他收下玉瓶，你便找机会脱身，火速回来。”
本本在租的一间小屋里，他要去见她一面，被制止，“时间不多，你不要回家——我会把她接到这座宅院，你大可放心……”
“杜大伯，我这么多天练功练枪法练那么多就为了执行这样一个送礼的差事？”章明烈不吐不快。
“休得多问！我自有道理。把手枪藏好。记住我说的话！”
“明烈！”无比动听的声音，真的是本本。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原来，诗里描写的并不虚假。
“你怎么来了？”他喜形于色。
她看了眼杜大伯，笑而不答，只说，“你像换了个人似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她不知为何今天坐立不安，心烦意乱，鬼使神差就走到他所在的地方了。
杜大伯说，“不要太久。”大步走开了，留下他们两个在宽敞的大院。

十三、结爱

“我马上要出远门，你好好照顾自己。”他依依不舍和她道别。
她使劲点头，“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一把牵过她的手，低低问，“等我从苏州回来，你就嫁给我，好不好？”一改往日的含蓄内敛，直截了当，浓烈奔放。
她愣了愣，莞尔，娇羞楚楚，亮出她精心准备的神秘礼物。他曾经想弄明白她在忙什么她思量着送他惊喜说什么也不让。
一对精美无比的同心结手链。
好看的彩绳，一红，一绿，缀以玉石圆珠，珠上刻字，两个同心结，一个章明烈，一个赵本本，一个他，一个她，戴上手腕，心相连。
他惊喜地叫，“本本，你的手真巧！”
她笑，“你仔细看看——”
他喜不自胜，“是我们的同心结……”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轻轻将美妙红色的戴到了自己的腕上，温柔抚摸珠圆玉润上面清晰地刻着的“赵本本”，“本本”，他喃喃，“你一定记得那首诗吧？——”
唐朝著名诗人孟郊的作品，“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一度欲离别，千回结衣襟。结妾独守志，结君早归意。始知结衣裳，不知结心肠。坐结亦行结，结尽百年月。”——《结爱》，她的确是这样的柔情蜜意深情厚意啊。
同心结，结同心，永远……
他的脸有些红，他郑重为她戴好绿色的同心结手链，紧紧握住她的手。相顾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片梧桐叶飘到了他们面前，寂寞梧桐，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一连串的清词丽句杂乱无章如阵阵秋风扫过他的心，他有一大堆离情别绪的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变成，“恩人交待的任务，我得去完成……”
她连忙点头，清炯炯双眸霎时噙满泪花。
他竭力让声音响亮，竭力让她看到喜欢的圆酒窝，“说好了一回来我们就成亲。”
她好看地弯起嘴角，“你早点回来！”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