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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黄昏》上卷(十一)

作品名称:血色黄昏      作者:蓬蒿老翁      发布时间:2013-03-21 00:25:39      字数:5767

  
  白昼冷冷的阳光渐次退去,黑色的幕布降落,在茫茫的群山中间,黑山坳十几幢小木屋散落在山脚,微弱的灯光如同寥寥的几颗星星,在深邃的天空里刺破那厚厚的黑夜,风呼啸,抽打着森林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冬天在一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潮中开始了旅程,聒噪的秋蝉消失得无影无踪,青蛙、蛇、熊等冬眠动物开始了漫长的睡眠。
  经历了塌方风波之后,刘魁深深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也感受到了生命的重要,只要活着就好,更何况大家都是生死兄弟,不能再这样全部被埋在矿井里了,如果不是春秀,所有的人全完了,那就真的成为了黑山的泥土了,想到这里,他决定召集大伙开会讨论下一步怎么办。
  在刘魁到达那间稍大的木屋时,里面已经是人群嘈杂,乌烟瘴气,抽烟的抽烟,打牌的打牌,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赌博的赌博。
  说到赌博,那真是咱国人的爱好,中国人好赌,各种赌具层出不穷,各种赌法五花八门,赢者欢喜,输者颓丧,十有九赌,十赌九输,明知会输,却乐此不彼。赌博者,赌命也,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有些人偏不信邪,非要去赌,结果钱财丢了,媳妇丢了,命也丢了。此时,乔二狗、龙三、赵大春、王福财、田阿贵他们正围在一起用扑克牌在玩“诈金花”。
  诈金花又叫三张牌,是一种广泛流传于民间的纸牌游戏,这种玩法2人以上即可玩,比的是胆量和智慧,去掉大小王,五十二张牌,每人三张,比大小,三张A最大,对子吃散牌,顺子吃对子,同花吃顺子,同花顺吃同花,三张同样的就是豹子,豹子吃同花顺,由上轮赢家先得牌,然后逆时针发牌。
  “跟。”桌面上已经堆着一些民国钞票,赵大春往里面丢了一张5元面值的中华民国大龙票。
  龙三偷偷看了一下牌,牌很小,三张牌分别是红桃J、黑桃5、方块7,他叹了叹气,将牌往桌上一甩说:“真他妈的,手气真差。”
  王福财看了看牌,牌也是散牌,但牌中有张方块A,其他两张是红桃4和梅花4,他犹豫了好一会,拿着牌还在想。
  “跟,还是不跟?”田阿贵不耐烦地催促道。
  “什么牌呀,这么难产?”龙三调侃说,“来,让我看看。”
  王福财将牌偷偷地给龙三看,龙三看清楚后就说:“埋了,这么小的牌也能要,这都跟三轮了。”
  王福财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就将牌掀开说:“老子一对4带尖,不跟。”
  赵大春笑了笑说:“你这牌也叫大。”
  田阿贵看也没看,直接将牌就埋了。
  龙三感觉可惜,拿过来偷偷看了一下,然后又放下说:“这么大都不跟了,可惜了。”
  田阿贵没有理睬龙三,看到春秀进来了,就跑过去跟春秀套近乎去了。
  这下就剩下赵大春跟乔二狗在斗智斗勇了,小木头、蛮子大叔、马豹崽等人则在外围围观,看热闹,随着乔二狗他们的情绪时高时低。
  乔二狗可是个诈金花的高手,他特别喜欢赌博,一有空闲,就要叫上一帮狐朋狗友或打扑克牌,或玩骨牌,或玩字牌(八十一张),此时,他手中一定是三张大牌,他盯了赵大春一眼,然后顺手放下一张10元的。
  赵大春见乔二狗直接加码,心想乔二狗这次真的是一手大牌了,自己跟嘛,又怕再加码;不跟嘛,桌子上那么多的钱就归了乔二狗,他怎会心甘,自己的牌也不小呀,“K同花”,已经够大了,难道乔二狗的牌比自己的还要大,这次不能被他诈了,于是,他跟乔二狗说:“咱俩直接比大小得了,如何?”
  乔二狗看出赵大春心虚,就说:“要么丢牌,要么丢10元进来。”
  赵大春盯了乔二狗一会儿,也没有看出什么,乔二狗心情很平静,应该不会是小牌,但到底多大呢,自己心中没底,于是,他咬紧牙关,拿出一张10元的钱往桌子上一放说:“看了,咱梅花K97同花。”
  乔二狗将桌子上的钱往自己身边掳过来,然后整理好钱,将牌递给赵大春说:“你自己看吧。”
  赵大春不看则已,看了后气得脸色铁青,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大骂道:“妈的,乔二狗,你也是红桃K97同花。”
  在诈金花游戏中,牌一样大时,谁先开牌谁输。
  “要不要咱也给你一耳光呀。”看到赵大春自己给自己一耳光,刘魁戏谑说。
  “大哥。”赵大春叫道,“只怪自己沉不住气,让这小子黑了。”
  “大哥。”大伙看到刘魁都停下了游戏,赶紧打招呼。
  刘魁扫视了屋内的每一个人,韩天诚、春秀他们也来了,蛮子大叔、小木头、马豹崽、田阿贵等人也在,还有最近过来的十来个人,他吸了一口自卷的纸捻烟,然后丢在地上,狠狠地踩灭烟头,大声说:“今晚,把大伙叫来,是有几件事要跟大伙交代和商量。”
  顿了顿,他接着说:“春秀是咱大伙的救命恩人,没有她,咱大伙都埋在了矿井里,谁也别想活,你们说是不是?”
  “是。”大伙儿齐声回答,声音响亮。
  刘魁把春秀推到大伙的前面,然后走到春秀的对面,毕恭毕敬地向春秀鞠了三次躬,大伙儿也齐刷刷地跟着鞠了三次躬,弄得春秀一点都不好意思。
  “春秀从今天起,就是咱黑山的人了,谁都要把她当自己的亲人对待,谁要欺负她,咱决不饶他,咱黑山弟兄决不饶他,这是第一件事情。”刘魁继续说,“第二件事情就是咱矿井的事,咱们决定成立黑山煤矿公司,关于这件事情,咱没读过书,就由老韩给大伙说说。”
  老韩说:“首先,我本人非常感谢春秀,是她救了我,也救了大家。接下来,跟大家讲一讲成立煤矿公司的事情,这公司就是一个组织,打个比方,就好像政府的警察局,警察局有局长、副局长、警察,那我们煤矿公司也就要有董事长、矿长、副矿长,还要有安全员、矿工,不能所有的人都到矿井里去挖煤,不然再出事就没有人救我们了,成立煤矿公司,就还需要招工,这样,我们的煤矿就可以做得更大。”
  “什么是董事长?”人群中有人问
  “董事长就是公司的老板,就是东家。”韩天诚回答说。
  “那谁当什么董事长、矿长、副矿长呢?”人群中有人叫喊。
  “当然是魁哥。”小木头说。
  “煤矿是老韩发现的,也是他带着咱们挖掘的,应该老韩做东家。”刘魁谦让地说。
  “不行,我就一个孤老头,也已经老了,煤矿是咱中国的,不能归我。”韩天诚显然不接受刘魁的提议,他接着说,“目前政府腐败无能,国家混乱不堪,黎民百姓生活艰难,这煤矿不能交给国家,只能由我们自己管理,我认为,最有能力的就是刘魁,由他做我们的董事长兼矿长,大伙说好不好?”
  “好。”其实在大伙心目中,刘魁才是他们的大哥,是矿长的最合适人选,就是矿长,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做矿长的,老韩也明白这个实际情况,说实在的,他从来就不想做这个矿长,他对刘魁说:“刘魁,这个矿长只有你能够担任,你就不要推辞了。”
  “魁宝,你就当吧。”蛮子大叔诚恳地说道。
  “好,既然大伙如此信任,咱就带领大伙做,刚才,老韩说了,这煤矿是咱中国的,咱代为管理,煤矿就是咱们兄弟的,大伙都有份,绝不会让外人来抢夺。”刘魁信誓旦旦地说。
  稍微停顿一会后,刘魁继续说:“老韩是工程师,兼任副矿长,蛮子大叔是管家,负责账目管理和采购,马豹崽负责治安和安全,田阿贵是工头,负责招兵买马,咱们要大干一场,让咱们弟兄都过上好日子。”
  “大哥,那咱干什么呢?”小木头嗫嚅地问道。
  “你太小,就暂不下井,就和春秀一起负责大伙的吃喝拉撒。”刘魁接着说,“其他人都下井挖煤,等咱们扩大了,再另外安排。”
  “大哥,管吃管睡,那是娘们的事情,咱还是下井。”小木头显然不想干火头军的事情。
  “不行,叫你干啥就干啥。”刘魁斩钉截铁地说,“大伙没有其他意见了,散会,爱干啥就干啥吧,输了可不能骂娘打架,否则,就别怪咱不客气。”
  大伙见刘魁发话了,又开始打牌、玩骨牌赌博了,乔二狗、田阿贵又在组织人员准备诈金花了。
  “二狗、阿贵、豹崽,你们暂时别玩,出来一下,咱们还有一件事情要谈。”刘魁喊道。
  乔二狗、田阿贵、马豹崽听到喊声,都跟着出来了,他们都不知道刘魁要谈什么事情,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咱们兄弟,明早去卢家坝一趟。”
  “该不是没钱了,又去抢呀?”马豹崽有点疑惑地问。
  “瞎说什么呀,咱得去跟卢老爷赔礼道歉,感谢人家。”刘魁轻轻拍了一下马豹崽的头说。
  听说要去卢家坝给卢老爷赔礼道歉,三人都有些不大情愿,田阿贵说:“大哥,这不大合适吧。”
  乔二狗也觉得不怎么好,他小心翼翼地说:“大哥,咱去卢家坝,那卢老爷会放过咱吗?”
  “人家救了咱们,没有卢家少爷和家丁,咱们都埋在了矿井里了。”刘魁感觉到三人有些不情愿,就解释说,“总得去感谢人家吧,把卢老爷的人打了,敲诈了他的当铺,他却救了咱,咱不能不去,否则,就会被人戳脊梁骨的,骂咱们忘恩负义的。”
  “既然大哥这么说了,去就去。”马豹崽赞成刘魁的决定说。
  “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出发。”刘魁说,“好了,你们去玩吧,不要玩得太晚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临近中午时分,卢隽莉和女佣春桃趁着周末回到卢家坝,准备拿些防寒的衣物,隽莉年芳十六岁,正在县城中师读书,女佣春桃比隽莉年长二岁,在县城陪读,两人虽是主仆,关系却如同姐妹,受各种思潮的影响,隽莉和春桃都对国家大事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们积极参与学校的社团活动,组织辩论,探讨中国的将来。
  “爸爸,爸爸。”刚回到卢家院子,隽莉就跑到大厅大声喊。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她看到妈妈、二妈、三妈都在大厅,脸色凝重,都哭丧着脸,大厅的气氛沉闷,预感到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隽莉问道:“妈,爸爸呢?”
  雅君担心女儿隽莉承受不了卢老爷被抓的这件事,就撒谎说:“老爷到外地有事去了。”
  “爸爸什么时候回?”隽莉感到气氛不对,就继续追问道。
  “还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雅君依然采取隐瞒的态度。
  “不要骗我了,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隽莉越发觉得他们一定在隐瞒什么,因为卢老爷外出,大家的心情绝对不会是这样悲伤的。
  “隽莉,你就别问了吧,爸爸真的外出了。”雅君始终不愿意将实际情况告诉隽莉,她知道隽莉比较脆弱,容易哭泣流泪。
  就在这时,俊仁走进大厅,他看到隽莉,就对隽莉打招呼说:“小妹,回来了。”
  “嗯,哥,爸爸呢?”隽莉从妈妈那儿得不到确切的消息,就转而向俊仁询问。
  “外出办事去了。”俊仁也不想让隽莉知道卢老爷被绑架的事情,以免隽莉节外生枝,出现状况。
  “不可能,你们骗我,是不是爸爸出什么事情了?”隽莉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一副刨根问底的样子。
  “小妹,你不用担心,爸爸很好的,哥哥正在想办法。”俊仁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想什么办法,爸爸到底在哪里?”隽莉意识到卢老爷出事了,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呜呜”哭了起来。
  “隽莉,好孩子,不要哭了,老爷真的没事。”雅君走过来,搂住哭泣的隽莉,安慰她说。
  “小妹,别哭了。”俊仁知道再也隐瞒不了,就对隽莉说,“老爷被土匪绑架了,我们正在想法子营救,你就放心吧。”
  听到卢老爷被绑架,隽莉哭得更厉害了,二姨太也跟着在一旁哭泣,弄得俊仁的心情十分烦躁,不知如何是好。
  
  刘魁、马豹崽、田阿贵、乔二狗一行来到卢家坝,在路人的指点下,径直来到卢府。
  “好气派呀。”乔二狗发出由衷的赞叹。
  “气派是气派,就是少了点什么?”马豹崽俨然一个评论家鉴赏一件古玩似的,他说,“威严。对,缺少威严。你瞧这对狮子,保持它的自然面貌多好,偏偏要油漆上红色,俗气,太俗气了。”
  “豹崽兄,你是不是学过什么,在咱弟兄面前显摆呀。”乔二狗明显有点不服气的口吻。
  “他呀,就是跟他二叔读了一点书,识得几个字而已,就在咱们面前卖弄卖弄了。”田阿贵揭了马豹崽的底,他说,“别卖弄了,快去敲门。”
  马豹崽白了田阿贵一眼,实在不爽,只好悻悻地去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茶花,看到眼前陌生的四个人,这四个人自己从未见过,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尽管看上去,不像土匪,但也绝非善良之辈,她将门稍稍合拢一点,警惕地问:“你们找谁?”
  马豹崽被茶花清纯的容貌给镇住了,他两眼直直地看着茶花,没有听到茶花的问话。
  茶花避开了马豹崽的眼神,再一次问道:“你们找谁?”
  刘魁立刻回答:“找,找卢老爷。”
  “他不在。”茶花说罢,就要将门合上。
  就在茶花要关上门的刹那,刘魁一个箭步,用手推开正要合上的门,没想到这一粗鲁的行为,将茶花吓了一跳,她胆怯地说:“你,你们要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刘魁为自己的鲁莽跟茶花道歉说,“请问少爷在吗?”
  “找少爷有什么事?”茶花依然警惕地望着这四个不速之客。
  “你不用害怕,咱们是专程从黑山过来的,给卢老爷赔礼道歉的,也是来感谢俊仁少爷的。”刘魁非常温和地解释道。
  听了刘魁的解释后,茶花又看到刘魁手中提着礼物,这才有所释然,她朝大厅的方向大喊一声:“少爷,有人找你。”
  俊仁听到茶花的喊声后,快步来到院子的大门口,原来是黑山的刘魁四人,于是,他将刘魁他们四人引进大厅。
  刚进入大厅,刘魁等四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给俊仁连磕三个响头,他们的举动让大厅内的雅君、二姨太、三姨太、隽莉都感到莫名其妙。
  “快起,快起。”俊仁连忙将刘魁扶起。
  “谢谢少爷的救命之恩。”刘魁站起来,对俊仁感激地说。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俊仁没有将黑山的事情放在心上。
  刘魁环视了一下大厅,跟每一个人都一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问:“老爷呢?”
  俊仁伤感地说:“老爷被毛司门山寨的土匪绑票了。”
  “绑票了?”刘魁惊诧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俊仁于是将毛司门山寨的土匪如何绑架老爷,又开出怎样的条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刘魁听,唯独没有讲老爷因为什么原因被绑架的,他说:“五天之内凑齐五千块现大洋,土匪就放人,今天是第三天了,还剩二天时间。”
  “有什么困难吗?”刘魁问。
  “已经凑齐了三千块大洋,还差二千块,预计还能凑集一千块,可能还差一点。”俊仁将实际情况全盘托出。
  “妈的,这土匪也太黑了。”刘魁在心里骂道,毛司门山寨的土匪自己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只是听韩天诚曾经提起过,知道是一个女土匪为头目,既然卢老爷落在了土匪手里,土匪没有拿到赎金肯定是不会放人的,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对俊仁说:“这是二百块光洋,一百块赔给老爷的,一百块感谢你的。”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放在心里,这些钱你拿回去吧。”俊仁表现出少有的大度,尽管他目前急需要钱,但他不想这么接受这笔感谢费。
  “不,这些是咱们黑山兄弟的意思,应该归还和赔偿的,再就是少爷,你救了咱黑山兄弟,黑山兄弟都要感谢你,你就收下吧。”刘魁再次恳求俊仁说。
  “少爷,你就收下吧。”田阿贵也恳求俊仁说。
  俊仁还在迟疑,二姨太走过来,一把接过来收下说:“谢谢啦,咱就替老爷收下了。”
  见二姨太收下了,俊仁也没再推辞,就说:“好吧,我会跟老爷解释的,我还有事情要到出去一趟。”
  刘魁向俊仁拱手说:“有用得着咱黑山弟兄的,少爷知会一声,咱黑山弟兄义不容辞,告辞了。”
  说吧,刘魁就和马豹崽、田阿贵、乔二狗离开了卢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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