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昏》上卷(七)
作品名称:血色黄昏 作者:蓬蒿老翁 发布时间:2013-03-17 11:24:25 字数:5658
酣睡了一整夜的黑山在这个清晨醒来了,晨曦是黑山的第一个到访者,它掀开了盖在黑山身上的夜雾。如果说太阳是驱赶黑夜的神仙,而晨曦就是真正驱赶黑夜的开路先锋,它用自己微弱而短暂的生命为阳光的前进铺路,它轻轻地来,也轻轻地走,当万物睁开眼睛开始新的生命历程时,它却在万物不知不觉中悄悄地离开了。
第一缕晨曦的曙光穿越厚厚的云层在东方的一隅跳出,随之是一片似鱼肚白的曙光,它们在天空的东方聚集,越聚越多,瞬间就形成了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迅速地冲撞黑夜编织的帷幕,厚重而又浓黑的夜色被曙光强烈地冲击着,逐渐由深变浅,由厚变薄,随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晨曦犹如刚从母亲腹中诞生的婴儿一般,它从遥远的天穹来到这群山环抱的黑山,赐予这片大地一种崭新的生命。这种生命虽然很弱小,但,就是这种弱小却顽强的生命力,才使这里的山、这里的草、这里的小溪充满无限的魅力。
清凉的晨风吹醒了春秀,她打了一个寒颤,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因为连日的疲惫,她努力睁开眼睛,但眼皮不听话总要合上,就这样,在临近清晨的时候,她睡了一会儿。
清晨的阳光是柔和的,也是温暖的,经过一夜的洗涤,山中的空气是清新的也是纯净的。也许只有到了深秋,只有到了山中,你才能领略到大自然的温柔,大自然的沁人心脾。
俊仁自春秀被卢根生骚扰后就一直没有睡,年轻的他充满活力,此刻,他屈膝坐在路边的一个坡上,眺望着远处的天空和群山。
远处,薄薄的白雾缭绕在群山的顶部,蜿蜒的群山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一条巨大的青龙游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明媚的阳光下,远处的群山尽显自然的洒脱与伟岸,仿佛让你走进了蓬莱仙境。
一个大大的红圆球被地平线托起,跃上了天空渐渐升高,白雾越来越淡,逐渐散去,巍巍群山依次显露,那连绵起伏的群山从远到近,颜色由灰白到青灰,再到墨绿、墨青色,层次鲜明,就像是一幅国画大师泼墨在自然界的国画。
近处,在低矮的山中,金黄的叶子、殷红的枫叶和墨绿色的竹叶犹如七彩的颜料喷涂在大地的画布上,林中,一声声不知名的鸟清脆的鸣叫声,给这宁静的山谷增添了无尽的乐趣。
脚旁有些泛黄的小草上挂满了珍珠似的露水,露水在草叶上被阳光照射,那一闪一闪的光好像调皮的眼睛眨着,山坡五颜六色的野花就像散落的星星洒在草丛中,山脚长长的狗尾巴草在晨风中微微摆动。
“景色真美啊!”俊仁在心里发出由衷的赞叹,他沉浸在俊美的锦绣河山中,全然不知春秀已经站在他后面了。
眼前的风景确实美丽,但是春秀没有心情去欣赏。她还在着急,担心刘魁他们的生命。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黄金七十二小时救援时间一过,刘魁他们就可能危险了。其实,春秀并不懂得什么黄金七十二小时,她只希望能够早一点将刘魁他们就出来。
“少爷。”春秀轻轻叫了一声俊仁。
俊仁听到春秀在身后叫他,就转过了身说:“你醒了,春秀,好些了吗?”
春秀轻轻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外衣还给俊仁说:“谢谢你。”说完就朝矿井口走去。
看见春秀朝矿井口走去的背影,俊仁猛然想起矿井了还埋着一群人,于是,他边穿衣服边向篝火处跑去。
篝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熄灭了,一堆燃尽的青灰和三两根没有燃尽的木棍瘫在地上,家丁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起来,都给我起来。”俊仁大声叫喊着,并用脚轻轻地踢了一下身旁的家丁。
家丁们一个个都被叫醒了,你伸着懒腰,我打着哈欠,一副完全没有睡醒的样子,财叔伸着懒腰跟着起来了。
“集合。”俊仁看着家丁们都醒来了,就大声喊道。
财叔、家丁们虽然一个个都极不情愿,但他们不得不服从命令,因为这是老爷交代了的。他们一个个站在俊仁的前面,无精打采,好像八辈子没有睡过好觉似的。俊仁看着他们的样子,非常不高兴,大声说:“都给我站直了,打起精神来。”
“少爷,我要去方便。”一个家丁大声喊,他没等俊仁同意,就跑到一边撒尿去了。
“少爷,我也要去。”又一个家丁叫道。
“给你们三分钟,快点。井下还埋着人呢,必须尽快救出。”人有三急,没有办法,俊仁只好这样了。
几分钟后,家丁们陆续回到了原地。俊仁布置完工作后,大伙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救援工作,只有卢根生在昨天晚上趁俊仁叫他“滚”之际逃走了,他没有回卢家坝,也不敢回,至于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暂且不去管他。
清晨的卢家坝是恬静的,也是温馨的。青砖的房屋、青灰色的瓦、青色的石板路就是一幅古朴的白描图。鸡叫声、犬吠声和小鸟的叽叽喳喳声让睡了一夜的小镇醒来了。
雾霭徐徐散去,安静了一夜的卢家坝在阳光的打扰下热闹起来,行人渐渐多了,沿街两旁的铺子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小商小贩们挑着各种式样的担子在青石板路上穿行叫卖,妇人们提着马桶来到了卢家坝镇头的小河边,开始清洗。
卢家坝四周环山,只有一条路与外界相通,这条路是通往县城——仁安县的唯一一条路。只要守住了这条路,外面的就休想进来,里面的也休想出去。在卢家坝这个小镇的最显眼处,有一连串的青瓦楼房围成的院子,那就是卢府大院,卢贵宝的府院。
平常,卢贵宝是要睡懒觉的,不睡到早上八九点是不会起床的。但这天清晨他就早早地起来了,比往常都要早。因为昨日他的儿子俊仁、管家财叔带着一班家丁去黑山了,一夜都没有回来。可以肯定黑山那群被埋在矿井里的人还没有被救出来,他要尽快地赶到黑山,去阻止俊仁的救援行动。如果阻止成功,黑山煤矿就会是自己的了,自己也就报了在酒楼被羞辱的仇恨。他一大早就站在卢府大院大厅的门口等着卢猴四带轿夫过来,约好了今日一早就去黑山,而此时此刻,卢猴四还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其实他和卢猴四并不知道黑山具体在哪里,只知道大概的方向。
左等右等还不见卢猴四来,卢贵宝心里有点着急,不时朝门前的走道张望,可始终没有看到卢猴四的身影,心里暗暗在骂:这个死奴才,说好了早一点来,到现在还没有来,一定还躺在那个女人的怀抱里。
就在卢贵宝心急如焚的时候,卢猴四带着两个轿夫抬着一顶简易的轿子急匆匆地跑来了。
来到大厅门前,两个轿夫将轿子停放好。卢贵宝走出大厅,快步朝轿子走去。卢猴四看见卢老爷铁青着脸,知道有点不妙,他小心翼翼地迎上前,对卢老爷点头哈腰地说:“老爷早,睡过头了。”
“啪!”卢老爷甩手就给了卢猴四一耳光,然后径直坐上了那顶轿子。
这一耳光重重的,打得卢猴四两眼冒金星,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卢猴四一边抚摸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一边跟了上去。
见卢老爷坐好,两个轿夫稳稳地将坐在轿子上的卢贵宝抬起。这顶轿子没有遮阳布,只是两根竹竿绑着一张竹制的靠椅,要在平素,这样简陋的轿子,卢老爷是不愿意坐的,这次如果不是急于赶往黑山,哪能坐这顶轿子。
虽然这顶轿子不怎么好看,但两个轿夫抬轿子的水平还不错,卢老爷躺在靠椅上没有感觉到颠簸,轿夫抬着卢老爷走得轻松,也走得飞快。卢猴四非常吃力地跟在后面,很快轿夫抬着卢老爷就走出了卢家坝,直奔黑山而去。
再说被埋在矿井里的刘魁他们,越来越感觉到吃力,他们轮流挖掘,清除碎石煤块,体力消耗了很多,带来的一顿食物也吃完了,水也喝光了,最根本的就是他们不知道还要挖多久才能出去,没有目标,看不到希望,这才是最要命的。
空气越来越稀薄,死亡的威胁不断冲击着刘魁这些人的神经,他们开始有点灰心丧气,他们觉得自己能够出去的自信心愈来愈低,尽管刘魁、韩天诚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不断地给田阿贵、马豹崽等人鼓劲,振奋他们的精神,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刘魁、韩天诚也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怖。
但他们中有一个人相信自己是能够活着出去的,那就是小木头,他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那次敲击声,虽然他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但那次敲击的声音坚定了他的信心,他又一次侧着耳朵仔细地听。
“魁哥,快来听。”小木头听着听着,突然兴奋地喊起来,“有声音,外面有敲击的声音。”
刘魁被小木头的突然惊呼镇住了,在这个时候,尽管半信半疑,但是,他愿意相信小木头的话是真的,他走过去,贴着耳朵仔细听,果然隐隐约约听到了外面传过来的石块碰击声。
“真的,有声音,咱们有救了。”刘魁也激动起来了。
韩天诚、蛮子大叔、田阿贵、马豹崽、赵大春、王福财、龙三等人也一个接着一个贴着耳朵听,他们都兴奋起来、激动起来。
“风,有风。”蛮子大叔忽然感觉到有风拂过自己的黑脸,他也叫了起来。
“是的,有风。”韩天诚激动地说。
“我们有救了。”乔二狗兴奋地哭了起来,他以为自己再也出不去了,没想到,真的没有想到,能从死神边回来,这能不激动吗?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里面已经听得很真切了,刘魁抓起一块大的石头重重地敲打着堵住的石堆,并大声喊:“外面有人吗?”
正在外面清理碎石的俊仁仿佛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声音,他立即放下手中的铁铲,抓起一块矿石重重地砸着石壁,一会里面又传来了声音:“外面有人吗?救救我们。”
这次俊仁听得非常真楚,他激动起来,大声对矿井里的人说:“太好了,你们还活着呀!里面的人听好了,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家丁们也跟着一起欢呼,能在自己手里救出大活人来,这是令人骄傲和自豪的事情,欢呼过后,家丁们干得更加起劲了。
“里面的人等着,我去拿炸药。”说完,俊仁就朝井口快步走去,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春秀和财叔。
此时,春秀正站在井口向里面张望,里面黑咕隆冬,根本就看不清什么东西。
俊仁只顾着兴奋,没想到在井口处撞上了一块突出的石头,额头被擦破了皮,鲜红的血流出来了,他一边用手按住额头出血处,一边弯着腰勾着头从井口出来了。
“怎么啦?”春秀看到俊仁用手按住额头出来,关心地问。
“没什么,擦破一点小皮。”俊仁轻描淡写地说。
“让我看看。”春秀非常担心,其实在她心里有了一些变化,昨日一天,俊仁背她到黑山帮她救人,给她盖上外衣怕她受凉,痛打侮辱她的家丁保护她,这一切让她越来越喜欢俊仁了,如果俊仁不是少爷,如果俊仁不嫌弃她,她一定会爱上俊仁的。
“真的没什么。”
“都流出血了,还没有什么。”
“哎呀,差点忘了,他们还活着。”刚才那一撞,把俊仁给撞蒙了,幸亏他想起来要告诉春秀的事情来,“井下的人还活着。”
“真的。”听到俊仁的话,春秀异常高兴,这一段时间她都心情不愉快,整天都在伤心的氛围里,她从内心感激俊仁,“谢谢你。”
“我去拿炸药,只要炸开那里,他们就能够出来了。”俊仁说完,就朝财叔那儿走去。
财叔以及在外面的家丁们听说里面的人还活着,也非常高兴,他们的劳动没有白费,回去还能向老爷邀功请赏。
俊仁拿着一捆雷管似的炸药,边走边对财叔说:“你们在外面做好接应,我去安排炸开那里。”说着说着,就钻进了矿井,春秀也跟着钻进去了。
俊仁在安装好炸药后,对矿井里的刘魁等人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好了,我们已经安装好炸药,请你们退后。”
刘魁听到这个俊仁的喊话后,马上对众人说:“大伙都往后退,外面安装好了炸药,马上就要炸开了。”
众人听到刘魁的喊话后,都立即往后撤,唯独老韩冲到前面去,当大伙对他的行为不解时,就听到他对外面的俊仁大声叫喊:“不能用炸药。”
俊仁听到里面有人说不能使用炸药,立即停止了点燃炸药的行动,他有点不信任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不能用炸药?”
老韩回答说:“我是工程师,乱用炸药会炸垮的,坍塌的面积更大,到时候我们就真的出不去了。”
是呀,在不清楚地质结构的情况下,盲目使用炸药,如果用药量把握不够,那后果是不堪想象的。
俊仁觉得老韩的话很有道理,马上撤除了已经安装好的炸药,他对旁边的几个家丁说:“那就继续挖吧。”
就在俊仁指挥家丁们继续挖掘时,卢贵宝坐着轿子正在往黑山这边急匆匆地赶来,走了一个小时,还没有到,他感到有些疑惑,就问:“这是去黑山的方向吗?”
“好像是的。”一个轿夫回了回头随意答了一句话。
“妈的,什么好像是的,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卢老爷气不打一处来,很是恼火轿夫的回答。
这个高一点轿夫被卢老爷骂得心里窝火,他故意放慢了脚步,慢条斯理地说:“老爷,咱又没有去过,只是听人说的。”
卢猴四听了高个子轿夫如此回答,甚是不悦,立马抢着骂道:“妈的,你们昨天不是说去过吗?”
“昨天是昨天,咱要不说来过,你会请咱们吗?”高个子轿夫也真逗,他信誓旦旦地说,“老爷放心,不把你抬到黑山,咱们分文不取。”
卢老爷被高个子轿夫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暗暗叫苦,他躺在靠椅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心想:妈的,到了黑山再说,要是误了老子的好事,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卢猴四也被高个子轿夫气得不行,但现在是骑虎难下,只好既来之则安之。
天气越来越热,说来也怪,深秋了,早晚气温低,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被太阳一照,气温就升高了,两边都是大山,而中间这条泥巴小路被太阳直接照射,人走在上面,时间长了,也就热得有点受不了。
深秋对于北方来说开始进入了寒冷的季节,但是对于南方来说,深秋只是早晚温度低了,日夜温差大了,而太阳在中午时分与夏日的太阳没有什么区分。
刚出来时,卢老爷还为那暖洋洋的太阳高兴呢,躺在靠椅上,让柔和的太阳照耀,就好像盖着一床丝丝软软的绒被,软绵绵的、融融的,舒服极了;也仿佛一位南方多情的少女,总是将她的爱、她的情温柔地融进你的心里。
现在,太阳很热,很辣,也很毒,它夹杂灼灼的热浪,像火一样烧烤在人们的头上、脸上、胳膊上以及人体的各个部位,路旁的小草树木也被烤得喘不过气来,这火辣辣的太阳好像要把万物烤焦、烤熟一样,卢老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大骂道:“妈的,就是你这个奴才,不早点来。”
卢猴四也被炽热的太阳晒得满头大汗,手里拿着脱了的衣服不停地对着卢老爷甩着,希望能扇出一些风来,让老爷凉快凉快。
两个轿夫也被太阳晒得大汗淋淋,他们不断地用肩上的毛巾擦汗,脚步也慢了下来。
“老爷,咱们是不是在前面的林子里稍微歇息一下。”矮个子轿夫有点吃不消了,他向卢老爷提议说。
“老爷,休息一下吧。”卢猴四也热得吃不消了,马上附和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嘛,休息一会,再叫他们快点不就可以了。”
“不行,老子还有重要事情要办。”卢老爷坐在轿子上,除了太阳晒得冒汗外,肯定没有卢猴四、两个轿夫吃亏。
前面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山上长着杉树、松树、苦栗树、山茶树还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和荆棘,林地里枯黄的叶子、被虫咬伤的叶子以及枯枝撒落在杂草中,踩在上面软绵绵的。
就在他们接近树林时,突然从林中小道上窜出一队人马,团团围住了卢老爷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