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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连载】孤城(15)

作品名称:孤城      作者:戊子寒      发布时间:2013-03-24 12:30:38      字数:7175

  15.
  在阳台上洗漱,伸着懒腰感受阳光的刺激,却被绝览楼附近的景象刺激了。黑压压的人群围在那里,似乎要以头发的黑色把阳光比下去。肯定出了大事,否则人们不会自觉冒出来。人们会自觉在大街上吐痰吐口水,自觉乱扔烟头,自觉把公共财物带回家,自觉不排队买票,踩人家一脚自觉离开,看到热闹自觉围上去……
  文豪在电话里说:出事了,大事,快来看啊……
  
  飞奔到现场,我震惊了。由于别人抢了先机,我只能是个边缘人物,离中心好远。但飞奔的人还有很多,说不定还有裸奔的,所以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脱离边缘。很想挤进去看个究竟,估计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比公牛挤奶还艰难。有人说,那人太可怜了太惨了。有人说,太不懂事了,好好的干嘛寻死。有人说,那家伙真勇敢,那么高都敢跳。有人说,好惨啊,脑浆都蹦了出来。还有人说,都不是人了,只有血肉。一边挤一边寻找有利地形,最有利的早已被占,绝览楼的观光层爬满人,乌鸦一样密密麻麻。他们该是多么的幸福,清楚地欣赏着中心。中心是多么的可贵,人们总是喜欢围绕中心转,小到几个人,大到一个国家甚至地球。想找棵大树,却发现唯一的大树挂满了“猴子”,其他的树恐怕难以承受一百多斤,果然,一个先我的猛士从一棵小树上跌了下来,人落树倒,两败俱伤。好似有人在说,小子,这就是代价,谁叫你迟到了。
  其实,校园里只有两棵树,一棵是大树,用来乘凉,另一棵是小树,用来狂虐;若非要再加一棵,其用途只能是雕塑的辉煌,对一切都抱着观望的态度。
  正一筹莫展,救护车缓缓开来。红“十”字挂在车上,不像耶稣的十字架,像两张交叉的红色创可贴,好似在说,朋友,来吧,贴两张,百病包治。不少人跟在车后,和我的想法该是一样的;我们要当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朝核心地带进军。但心中莫名害怕起来,万一这个家伙在爬坡的时候刹车失灵就惨了,于是和它保持一定的距离。不久,还真应验了,救护车在缓坡死火,幸好路面有两个足以卡住车轮的坑,不然紧跟的“步兵”是要吃大亏的,不成肉饼也要沦为伤残人士。车上跳下一个白大褂,气色不太好,差点没站稳,待站稳后,掏出电话,拨号,等待,说话,点头。他收起电话,长舒一口气,吃了几颗定心丸似的。然后弯腰查看情况,情况不乐观,轮子深陷进去了,不能自拔。据说,这两个不争气的坑曾害得校长大人耽误开会的时辰,校长大人非常恼火,要是老爹摔进去,不就是坑爹么?因此,怀恨在心,一定要把狗日的坑给平了。但又有人说这两个不争气的坑在一次刹车失灵事件中成为英雄,校长夸其为救生坑,向各部门强调一定要保留,所以这两个家伙在风雨中生存数年之久,越长越大,指不定在某天能坑掉整部轿车。白大褂束手无策,气色更差了。还剩二十多米就能到达目的地,真晦气,要人命哪。但是没有人主动把伤者弄过来,塞进救护车,让医生护士有得忙活。估计伤势严重或已成死者,所以才没有人轻举妄动。
  不可否认,观众的心情是急切的。还没有看见究竟的人得为自己想条出路。有人给白大褂出主意,人推车,依靠群众的力量才能办成大事。一语道破玄机,白大褂的气色有所好转。
  我混进推车队伍,把手搭在一个人的肩上。人多力量大,救护车缓慢脱离苦海。前方没有大坑,却有坚守的观众,他们同样卖力,似乎坚持就能看见胜利。前方遭受阻碍,后边的群众不依不饶,凭什么你们能看我们就不能看?于是又有人给白大褂出主意,拉响警报,大褂却无奈说,坏了。这可如何是好?精彩错过就算了,万一伤者牢牢挂着最后一口气专等救护车来才咽气而遭到人们百般阻扰,实在不厚道,人家要去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人偏不让,于情何堪哪。白大褂突然焕发神采,跳上车从车上搞到一个喇叭。众人见到喇叭,自然高兴,力气大增。前方的阻碍纷纷让道,我们这些苦力像屎壳郎一样撵着大家伙前行。
  
  我确信,摊在地上的是一个人,不是简单的血肉组合,若真有灵魂,应该还没有走远,起码还要眷恋人世的一点点美好,哪怕是一声悦耳的鸟叫。这个人一丝不挂,和婴儿降世一样只有血肉,倒是干净利落。看其造型,该是脚先着地,随后屁股才与大地亲密接触。他的生殖器同样血肉模糊,只能看见粗略的条形轮廓。有人说他的衣服在第三观光层,没人动,大褂指派一名护士前往。护士看一眼死者,看一眼楼高,无声挤进人群。大褂戴上手套,蹲下身体,小心检查血红的身体。这具身体还属于这个世界,但已不属于某个灵魂。
  生命是可贵的,这个家伙却用行动证明生命可以抛弃。他想脱去人间的所有,如衣裤之流,却忘了摘眼镜,估计是读书人或近视眼的习惯,或为表现文人的高贵气节,或为在坠落的过程还能清晰地看一眼这个世界。眼镜没有完全抛离身体,大概早已嵌进了骨头,像忠诚的狗一样忠诚,不离不弃。
  他应该死了。
  也许,他想在沉闷的生活中激起千层浪,让人们懂得生命终将走向灭亡,而灭亡在时间看来是没有任何差别的,所以人们认为,你闯你的鬼门关,我走我的阳光道,都已经为你送行,就别指望我们深思了。可见,千层浪是没有的,人们在仔细琢磨花时间看热闹是不是浪费。浪费真的可耻,这小子居然浪费一条命。
  大褂的摇头表明这个家伙确死无疑。他站起来的同时,还有另一个人站了起来,不是护士,不是男人,她的衣服是那样的熟悉,只是头发太短,在我的记忆中一时间难以揪出一个名字和她对接。
  正是我苦寻的韩启茗。脸颊悬挂两行泪,神情恍惚。
  “茗茗,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
  “他死了,他死了……”韩启茗不顾一切扑进我怀里。
  “你认识他?他是谁?”我抱着她。
  “李当然。”韩启茗哭得很认真,“他就这样走了……”
  我被电击了,身体的冰凉排斥着韩启茗的温热。李当然居然从二十多米高的地方往下做自由“裸”体运动,终成一代猛士,韩启茗居然伤心欲绝出现在造就猛士的现场。我一身是悲,毕竟死者为大,在血淋淋的教训面前,除了真正的仇家,谁又会去触碰喜悦?即便韩启茗真是为他欲绝伤心,也无可非议。
  大褂努力寻找李当然活着的痕迹,可他真的死了,地上好似摊着一团红色的浆糊。再过些时候,恐怕蚊虫也要来凑热闹。世界是奇怪的,活着的动物害怕死亡,却欢喜围观动物的死亡。
  不知观众在看些什么在想些什么,但我只看见红色和绝望,而脑子里塞满浆糊。红色该是喜庆的符号,可一旦和液体挂钩,总有那么一点堵,尤其涂抹或残存在肉体上。
  看几眼高度,上面似乎没有人,想象自己从那里坠落。
  从那里眺望,矮小的建筑,零星的树木,以及宽广的大地,让我产生跳跃的错觉,于是展开双手当成翅膀飞了起来,可飞行是那么的短暂,我突然眷恋起了人间,却不能像麻雀一样飞回去,我彻底坠落……
  
  不久,110披着金光来到现场。人们让出一条大道。尽管姗姗来迟,还是来了,来了就好。
  一个警察走过来问,你们在干嘛?
  我推开韩启茗说,以拥抱来控制情绪。
  他问,是抱的时候吗?
  我反问,什么时候才可以抱?
  他说,现在肯定不可以,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你们反倒卿卿我我,实在不像话,当心我把你们抓起来。
  我说,我有罪,你惩罚我吧,大人。
  另一个警察走过来,好像是个官,问韩启茗,你是他什么人?
  韩启茗摇头。我说,我是她的保护神。
  警官说,我是说死者。我说,我们什么也不是。
  警官追问低头的韩启茗:你们不仅认识,还很熟,是不是?
  韩启茗点头又摇头。警官说,纵观全场,只有你最伤心,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你跟死者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所以……
  我说,等等,敢问大人是何逻辑?
  警官说,凭我多年侦查破案的经验,你小子不懂,学着点。他很得意。我很失落,学你们干嘛,以权谋私么?
  警方要带走韩启茗,理由是要把事情调查清楚。我挺身而出,坚决不让他们把韩启茗带走,若一定要带走个把人才合情理,我代替韩启茗。他们不允,理由是我非当事人,而他们一定要依法办事,所以不可代替。在群众眼前,他们做得有模有样,在群众背后,不知会怎样做。现场有些骚动,为我鸣不平。可警官死活不让。韩启茗反倒安慰我说,没事的,不会有事,我跟他们走。见她情绪稳定了,我放下半颗心,问警官可不可以让我陪着韩启茗,他却说,无所谓,但警车坐不下了,你自己想办法去公安局。我无话可说。
  我建议在现场询问他们所谓的当事人,却遭到了拒绝。
  他们在现场简单询问后,得出的结论是:自杀。
  大褂对死者进行彻底检查,结论是:死于早上七点左右。
  现在快十一点了。应该相信,一个裸体血人在不偏僻的地方出现后不久就会被发现,也应该相信第一目击者只要不晕倒或被吓傻就一定会报警,更应该相信报警电话的线路不会在大清早就拥堵不堪,除非某个混蛋故意切断线路或抱着电话左一个“亲”右一个“亲”;应该相信目击者不止一人,报警电话不止一个,也应该相信派出所或公安局接到了不止一个报警电话,但最应该相信的是警方接到报警电话后伙同120火速赶来现场,然而他们比我这个经常逃课的学生还坏,迟到了。若现场的观众是老师,每人该给他们一巴掌,以兹教训。
  观众沸腾了,不知想表达什么。观光层的观众(以学生居多)开始乱扔垃圾,若让扫地阿姨看见必定要遭骂。纸屑、烟盒等杂物在空中翻落,比一个大活人自由多了。
  警察试图控制场面的骚动,可几个人的功力实在低下,群众的力量才叫磅礴。原本理智的因子在激愤的引导下变得不够理智,居然对权威发射口水和嘘声,以表达群体的思维。然而群体是没有思维的,却有源源不断的易怒因子。警察的努力很苍白,观众的表达愈加放肆起来,有人从上面扔出一只运动鞋,实在太坏了,万一砸坏警察叔叔的帽子可如何是好,有人甚至扔出小石头,坏透了,没素质啊。
  警官很明智,见局面失控,把运输尸体的重任交给白大褂,然后招呼弟兄们开车闪人,顺便带走韩启茗。我要求和他们挤一辆车,却被两只大手拽到一旁,待我做好战斗准备,警车已走远了。我一拳挥出去,空空而回。观众突然造出大势,似乎在鼓励我捡石头砸警车,可我连扔鞋的冲动也不敢有。
  
  警方的调查是一件漂亮的外衣,他们要做得有模有样才能彰显公安局是公共秩序的捍卫者以及法律的打手,但他们不会花心思去研究自杀的来龙去脉,其实很多死亡都可定性为自杀,只要找不到他杀的证据或故意抹去他杀的证据。
  李当然之死是个社会学问题或个人问题,和法律无关。
  但韩启茗很自责,因为李当然把自我毁灭的欲望在前一天告诉了她。李当然说要寻求永生。韩启茗劝他不要做傻事,他却苦笑说:世上没有傻事,只有自以为是的愚蠢。他似乎已吃透社会,对生活失去了兴趣,要以与众不同的方式寻求另一种生活。其逻辑大抵如此,与其在这个世界痛苦,还不如另辟蹊径追求另一个世界的美好。但他忽略了一个重大问题,性命,于人本身而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李当然困在自己缔造的哲学王国里,被诸多问题困扰,然而这种人的可悲之处在于连最起码的生活问题都解决不好,如爱情。他厌倦这个社会,想以一己之力改变现状,殊不知社会是个大漩涡,每个人都要跳进去,勇敢或被迫跟随漩涡的轮转,而悲剧恰恰源于此。按理说,哲学是上乘武学,他却练功走火入魔。
  他终究走了,尘归尘,土归土,正确与否,只有他自己清楚。
  我和韩启茗回到雨镇,正赶上校门口大堵截。大褂得到上头的指示,尽快将尸体运往火葬场火化,但有不少学生和群众不答应,纷纷要求等死者的家属到来才能进一步处理。一处热闹消散,另一处热闹又起。不少镇上和学校的领导在场做思想工作,可思想已经乱了,短时间内难以统一,所以双方僵持了很久。这又是何必,用你们的热心徒增死者以及家人的伤悲。
  事情总会得到解决,几辆警车载来一群暴力,以暴制暴,最简单不过。首先散去的是群众,他们应该饱了眼福,该回家吃饭干活了,然后学生才逐渐消失,他们该回去吃饭上课了。
  
  在韩启茗的要求下,我找到一辆面包车,跟在救护车后面。同行的还有迷死你、文豪和不为。我负责韩启茗一方面的安慰,迷死你负责另一方面。文豪负责安慰迷死你,以防她跟随韩启茗的节奏而一发不可收拾。不为一人静坐在副驾驶室。
  外面的世界披着金光,偶尔领略到光明的魅力,不知勇敢的李当然感受到了没有。他所在的世界应该没有痛苦,或更痛苦。就像一条线的左右,从这边跳到那边,起初的那份憧憬不知会不会因为这边的风景更好而懊悔。
  眼看就要到火葬场,一阵剧烈的摇晃把十几辆车堵在了路上。摇晃让我们惊恐,尤其司机,嘴上的烟都掉了。一个急刹车,车里的沉闷瞬间沸腾了。不为率先大叫,地震!我们竖直耳朵,提心吊胆等候延续的摇晃,还好没有等到,虚惊一场。前后的车辆都停了下来。司机熄火,下车打探究竟。他叼着烟回来,同时叼来“山体滑坡,巨石滚到了路上”。我们问怎么办,他摇头说打道回府。韩启茗第一个不答应,奋力摇头,似乎头可断,路不能断。司机劝我们回去,说跟着一个死人实在很晦气。晦气还不一定,但韩启茗的怨气必定会因此而泛滥。我说加二十块,司机摇头,我说加三十,他说,你们步行,我在车上等你们。成交。
  下车后,阳光照着我们,有点温热,毫无死亡的气息。
  还好救护车跟亡命徒一般,否则也会被堵在路上。步行至火葬场,只见空荡的救护车,没有人。韩启茗不信李当然这么快就没了,发疯似的寻找,甚至弯腰看车底。没人拦她。泪水簌簌掉落。
  “青烟化作尘,天涯散飞尽。晚了,完了。”文豪摇头。
  白大褂从那扇死亡之门冒出来,但左右没有李当然。
  韩启茗抹一把眼眶,几步上前,问道,人呢?
  回说,他走了,彻底走了,没有痛苦,带着笑容。
  韩启茗踉跄几步,险些摔倒。迷死你抱住她,泪花旋转。
  
  在我苦寻韩启茗的日子里,她只是关掉手机做自己该做的事,在教室和宿舍间往返来回。我自认为很了解她,却不幸陷入自己的怪圈。我不上课,自然看不到她,文豪他们上课,韩启茗一句托辞就可以彻底屏蔽江小鱼。我似乎拿着放大镜看问题,然后把自己塞进去,却发现把事情放大的同时把自己微化。
  个人乃沧海一粟,我更小而已。
  
  回到镇上,校园仍不安分。有人“非法”集会,商讨国事一般,有人分发传单,内容不详,更有甚者,扯起条幅:死得糊涂,还我公道。完全具备历史教材上学生运动的架势。他们当中不仅有学生,还有百姓,有可能混杂着政府眼中的流氓。此生有幸目睹如此浩大的场面,很想热泪盈眶,却啼笑皆非。
  海报栏附近云集上百号人物,他们在微风拂动下金光闪闪。海报栏上张贴着横七竖八的“白纸黑字”,据说是李当然的遗书,但版本各异,难辨真伪。在我们的国度,不乏好心人为死者杜撰遗书,其用意无从考究。
  一份遗书这样写道:我爱我的祖国,为了祖国的未来,我宁愿先行一步,以唤醒建设祖国的热情,亲爱的朋友们,你们是祖国的未来,未来的祖国就交给你们了,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给你们呐喊助威,但你们一定要记住,不要走错路。
  这个李当然够高尚,中国超越老美彻底有望了。
  一份这样写道:在被彻底抹杀前,我选择灭亡,以求永生。
  这个李当然似乎看透了生死,生即死,死即生。却又为何不好好活着呢?
  一份这样写道:一切自杀源于他杀,朋友们,你们懂的。
  这个李当然太不负责了,似乎想告诉我们,这个万恶的新社会啊。
  一份这样写道:生得窝囊,不如死得果断,我光溜溜地走,正如我光溜溜的来。不带走一分钱,只带走山间一片云。
  雅俗共赏,这个李当然该不至于狠夺己命。
  一份这样写道:世上已无知音,我把诗篇留下,宁愿孤傲地面对死亡;我的永生在另一个世界,这个纷乱的人间让我深感绝望,但我依然爱你们,可爱的人儿。
  我后背一阵发凉,想起在山海关卧轨的人物,而我被戏称为诗人。罪过。这个李当然太不厚道了,竟然留下片言只语来刺杀我的心脏。
  一份这样写道:我爱的祖国啊,你的公平不该是一纸公文,你的卫道士们如此狠心,我又当如何?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愿祖国万岁!
  这个李当然值得同情和表扬。
  “遗书”太多了,眼累心疲,看不过来,想不过来。
  把韩启茗和迷死你送进宿舍楼,我回宿舍,好想睡觉,文豪和不为打算在校园里捞点收获。文豪的理由是寻找创作素材,不为的理由是看看无妨。
  
  不知昏沉了多久,文豪在电话里说:天大的内幕,李当然的室友没法和他的家人取得联系。
  又过了不知多久,文豪在电话里说:要命的内幕,当地政府居然说查无此人。
  继续昏昏浅睡,又被文豪吵醒:升级了,火烧赵家楼,有人搬来了两桶汽油,嘿嘿,赵老板这次发达了,我们的校长大人要吃不完兜着走啊。
  这不是惊悚片,也非暴力片,而是喜剧片。我对这出喜剧来了兴致。翻身下床,直击现场。感觉一路奔跑是一次加长版的鼠标点击。
  教学楼无恙,并不见火烧。文豪解释,阵容分化了,黄发学生要烧,黑发学生不让烧,所以僵持不下。我们站得较远,听不清争吵的内容,但不难看出很激烈,时不时有人动起了手脚。我点燃香烟,倒要看看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可耗了近一个小时,仍不见火苗,想必火烧赵家楼的壮举要黄了。黄发要坚持信念,火攻才具杀伤力,但黑发的人数不少,比他们多,所以黄发不得不改变策略,对停在门口的轿车下手。实在没追求,看不下去了。
  
  天色暗淡了,我们三个上街吃饭,却发现餐馆都关着大门,莫非人民币已贬为废纸,难道天要塌了,连生意都不做,实在不像话,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可是响彻天际的。逛了好些时候,毫无收获。绝望之前,想起胡传光,有钱不赚绝非他的天性。敲门好久,才看见瘦猴一样的身体,其后是另一个哆嗦的身体。在我们苦苦哀求下,胡老板才肯卖给我们泡面、豆腐干和火腿,满满一袋,应付一两天不成问题。我们感叹他人性未灭,他苦笑说不用谢。离开时才发现,店里一片狼藉,好似才遭打劫,但不至于啊,朗朗乾坤,有法有天,我宁愿相信是夫妻闹矛盾所致。
  是夜,有人邀请我们去礼堂参加李当然的追悼会。我们怀着悲伤前往,却被堵在操场。有人居然在操场上设一道关卡,需验明正身方可通过,那厮问有没有学生证,我说有但没带,又问属于哪个组织,我说无党派人士,那厮义正言辞,叫我们滚蛋。不为大喊,这他妈的什么世道!喊来几个壮汉。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我们不是好汉;人家满身正气,我们这些邪恶之徒是敌不过的。
  李兄,实在抱歉,我们在心里追悼就是了。
  以前灯火通明的场所变黑了,连路灯都一闪一闪。一路上,感觉有无数轻飘的手指在后背抓挠,抓啊抓,挠啊挠,真邪门,跑为上。
  跑回宿舍,以半葫芦酒压惊,六只大眼彼视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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