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连载】孤城（14）

　　14.
　　在网上买了一盒杜蕾斯，总觉得该做点什么。这好似一个笑话，连自己也感觉莫名其妙。有些事，不知该不该想，可还是想了，不知该不该做，但还是做了。套子的质量不错，在文豪和不为的怂恿下，我居然将一只灌满水，然后用衣架挂在阳台上方。人家从远处看，还以为是气球。其容量不可小觑，装了整整一池水。担心它撑不住，它却十分坚挺，两天两夜过去，都没有爆裂。第三天，吃过晚饭，我欲进一步考验它的质量，用火机烘之，不料，水如洪泄，火灭了，火机湿了，整条胳膊也湿了透。原来，这玩意也是纸老虎。
　　致远楼的刘大妈还是刘大妈，遗憾的是她的小花猫在不久前染病死了。据刘大妈说，小花猫死得好惨，身体的大部分溃烂不成样。刘大妈的拯救行动迟到一步，市里有名的兽医也束手无策。它好似她的亲儿，死后得到刘大妈的风光厚葬。刘大妈花几百块买了一只漂亮的匣子当棺材。作为一只猫，得此厚葬足矣，比有些穷苦人还要风光。刘大妈没完没了地折磨我的耳朵，我自然不情愿，可她硬要念叨十几分钟才肯给我钥匙。我拿到钥匙，便如风一样溜之大吉。
　　还是那屋。令我深感意外的是，房间井然有序、杂沉无几，外加韩启茗的风格——梳妆台上摆满书。沙发是摊开的，还铺着床单和被子，和以前一个样。看来韩启茗在短息里说“我在爱屋等你”是真的。在工地上忙得不痛不痒，未曾仔细琢磨她的话，原来她真不把钱当回事，一个人也到这里来住。我发信息叫她早回，她说十点就回。她有大业，无可非议，我等就是了。等着等着，便梦游四海。
　　等我醒来，十点一刻，手机上两个未接电话，三条未读短信。我正琢磨要不要去图书馆接人，韩启茗就气冲冲推开了房门。她明显沧桑了，生气时，皱纹好多。我说，生气有害健康。她说，还拿健康干嘛？我想说，留着健康才好另寻佳婿，却怕她劈头盖脸地念我一夜。我说，都老夫老妻了，就应该不拘小节。她说：你知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议论的，有人说你江小鱼不心疼人，更有人说你江小鱼心里早已开除了韩启茗。我说：人家是妖精，不食人间烟火的，而你我是凡人，所以要面对各种烦人的事，但我可以保证，除了我妈，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从未想过开除你，若有人搬弄是非，你可要坚持住啊。她说：谁搬弄是非了，人家说得有理，你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你自己清楚。我说，不想吵架，先喝杯水，就当是我赔罪。我从饮水机里接了半杯水递给她，她不理睬，数秒后，我一口喝掉。她似乎见不得别人喝水，命令似的叫我再倒一杯。我遵命。
　　和以前一样，我睡沙发，她睡床。不同的是，我的想法变了。
　　我说，天气凉了，睡沙发有害健康，不如睡在一起，温暖彼此。她说，你想得美，要不我睡沙发你睡床？我说，也罢，就让我美美的想，你美美的睡。
　　她睡得踏实，我想入非非。
　　不知凌晨几点，我摸到床边。理智告诉我，不可强迫韩启茗，但身体告诉我，床上是个好地方，好地方有温暖还有个好姑娘。韩启茗该是醒着的，呼吸都变了节奏。我的呼吸也变了，黑夜跟着升了温。迟疑像根绣花针一样短。
　　“不准碰我。”韩启茗小声说。
　　我躺平身体，没有说话。这地方不仅好，还很神秘。我尽量把手控制在自己的领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手移了过去。
　　韩启茗轻声说，不要碰我。我微微点头。她背对我，我和她的后背相对。
　　她半推半就，也许和我一样，敌不过身体的诱惑。
　　事后，打开房灯，靠在床头抽烟。韩启茗裹在被窝里，黑发散乱。
　　“这算强奸吗？”
　　“应该不算，要不我上网查一下？”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都怪我，忘了隐身。套子是有的。”
　　“原来你早有预谋！”
　　“谈不上预谋，只是觉得该为爱情做点什么。”
　　“你不配谈爱情。我恨你。”
　　抽完烟，打算洗澡，却没有热水。回到床上，韩启茗厉声说，你给我滚，不想再见到你。我说，我又不是阎罗王。她说，但我是，别惹急我。我说，韩启茗是不会谋害亲夫的。她说，你走呀，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带着哭腔。我说，我走了你怎么办？她说，亏我信任你，你却这样对我，你走啊……
　　有人让我走，我走就是了。
　　刘大妈已睡，但我非走不可。敲门声一阵盖过一阵。许久，她才披着睡衣探出被梦严重纠缠的大头，问我怎么了，我说开门。她问，到底怎么了？我大声说，开门。她揉几下眼睛：肯定吵架了，好好好，开门，你们这些年轻人哪，不懂珍惜，不体谅老人，唉，开门。
　　雨很得意，风很得意，夜很得意……
　　尽量以手掌为香烟遮风挡雨，但它还是湿了，灭了。
　　一身湿透，不知是因为天空的雨，还是地面的水。
　　这条路通向何处？我在路口徘徊，徘徊，徘徊……
　　没有韩启茗的消息，我昏沉睡去。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个安慰很不负责。可脑子里没有一点章法，叫我上何处去找？也许，待养足精神，一切就会好起来；但愿一切安好时，我睁眼看着这个世界。
　　又一次失眠。
　　总算熬到天亮。文豪问要不要去上课，我问有课吗，回说还有大学的最后两门课，我说原来还有两门课。不为从床上弹起来说：上课不如睡觉，再说都是些什么课啊，全他妈的为了学分。文豪说：不完全是为了学分，那些老师还是很不错的，外表有模有样，口才十分了得。不为说：确实了得，口水四射。
　　我跳下床，拉开窗帘，天光一拥而入，天似乎要晴了。上课免谈，我还有事要做。不为还要睡觉，上课也免了。只有文豪还要坚守阵地，他要死守，不守死就好。
　　登上绝览楼，只见雾气腾腾的雨镇，不见韩启茗。你要躲就躲在我的视线里，不要到处乱跑，看不见你，我会为你担心。世间纷纷扰扰，你我又站在何处？又非打仗，挖个严实的掩体干嘛？你不喜欢烟味，我戒烟就是了。
　　公交车上，我和陌生人分享一片狭窄的空间，不知有无你的香味。外面的世界开始清晰，山是山，水是水，厚云像浓墨一样在清水中化开。不论水在何种容器，都会荡起涟漪，像我们的梦一样，在未来的日子一一圆满。
　　公园的长椅无人问津，并非所有的雨水都已返回天空。阳光把云破了，异常艰难，我的双手只能挽留一点点，本想留住更多在黑夜为你升起一轮明月；我若是一块太阳能电池就好了，随时给你温暖。十指紧扣，你抓一把风，我抓一把风，如今我的十根手指紧捏一把汗。人们在漫步，只有我冒着潮湿的风险坐在长椅上想你。闭上眼睛，天真的黑了。假如我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的笑容，即便丢尽颜面在人群中裸奔也在所不惜。可我只见一地光影。假如再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我惟你是从，你叫我站着，我一定不会飞上天去。但允许我抽支烟，好吗，因为在烟雾中，我才能清晰地看见你，你的眼，你的脸……
　　居然在长椅上睡着，新买的山雨日报被我糟蹋殆尽，这一块，那一块，湿的湿，皱的皱。好想把它们点燃，为软绵绵的太阳加把油，天上多累啊，这么久了，还未能把大地温暖，却又担心有人朝我狂吼：大气变暖啦！
　　草坪闪着光，薄雾在上面翻滚。要不了多久，花草就要面对严峻的考验，尤其是一个个蛮狠的屁股。大地好无私，什么都给了人类；人类好勇敢，什么都可以给大地。
　　韩启茗一闪而过，我追上去，被痛骂一顿。我说，真的好像，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子比较年轻，二十左右，浓眉大眼，穿着时髦，身材上佳。她骂，流氓。声音不算大。却让从别处赶来的男子听见了，男子大声说，你他妈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心老子揍你。我说，实在太像了。女子说，神经病。男子重复说，当心老子揍你，还不走？他扬起拳头，仿佛死也要捍卫他以及女子的尊严。我点燃香烟，慢悠悠离开，脑后传来骂声。他们不嫌累，就死心塌地骂去吧，与我无关。但我还是要感谢那个女子唤起我脑海中的“韩启茗”，因为那一刻令我无比欢乐。满即是空，空即是满，当思念达到一定火候，便分不清主次，会在无意间丢失内心的那份最牵挂。
　　于是，我离开了公园。
　　又见广场，又见公园……
　　
　　又一天过去，毫无音讯。
　　大醉而回，文豪和不为睡着了，宿舍像深洞一样漆黑。摸出手机照亮，一点光也没有，关机了，估计没电了。摸火机，却摸到两个硬币，一点用也没有，若能碰出火花或许要好一点。晃到窗前，拉开一丝帘，让阳台上的光亮进来一点。顺势倒入椅子，就不想再动，一是累了，二是怕吵醒他俩。
　　大吵大闹的日子已成过往，可就算大闹天宫又如何？
　　半夜酒醒，才摸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