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长篇】漫话宋史（七）解放湖湘

　　腐败带来的危害人皆尽知，不仅百姓痛恨，当政者也是欲除之而后快。封建社会是家天下，江山社稷是帝王的私人财产，凡是有所作为的帝王莫不对腐败恨之入骨。
　　为了最大发挥大臣们的举贤能力，同时又为了杜绝滋生腐败，赵匡胤规定，参朝的大臣们可以举荐一个人干一些秘书类的工作，如果是自己的近亲也得有充分的理由，光是搞个萝卜招聘是不行的。更重要的一条是，如果被举荐的人贪污腐败犯了法或者旷工渎职，举荐人就得一并受罚。
　　古代官场中人为了攀权附贵，往往会和那些官阶大的人套近乎，称对方为恩师而自呼门生，久而久之，那些臭味相投的人拉帮结伙，就形成了一个牢固的利益集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腐败提供了保护伞。
　　赵匡胤发话了，及第了的举人不得称呼那些知举官为恩门、师门而自称门生，防的就是他们攀龙附凤拉关系。不得不说，赵匡胤的愿望是好的，出发点是善的，但是，这样的法条实在难以执行。那些人私下里客套，他赵匡胤哪里能知道呢？
　　如果到下面的省级机关去办事，用私事请托是不行的，一经发现，就得论罪。还是那句话，出发点是好的，执行是很难的。
　　赵匡胤很重视文化。他曾对身边的人说：“我想让所有的武官们都读读书，好知道知道治理国家的道理。”
　　周世宗在世的时候，就兴建了国子监，办起了学校。赵匡胤受禅以后，就让有关部门增建、修葺祠宇，并在里面塑绘先圣、先贤、先儒的像，并且亲自写了孔子和颜回的赞文，命令宰臣和两制以下的官员分别撰写其他圣贤的赞文。为了督促此事，他多次亲历过问。他还用一品礼的礼节在文宣庙前立十六戟，表示对文化的极力推崇。
　　在国家的治理上，赵匡胤确实有些重文轻武。节度使一般会安排自己的亲随做镇将。镇将与县令分权而治，所有公事都通过他们直达节度使，基本上把县令给架空了。赵匡胤听从赵普的建议还权于县，使镇将的权力有所削弱，只到达外城而已。
　　保家卫国是武将的职责，治理国家则是文官的长项，一文一武，其实都是不可缺少的。赵匡胤因握兵权而得天下，心里对于武将始终有一丝芥蒂。但是，这并不说明赵匡胤不重视武力不重军队的建设，相反，他多次亲临部队赏赐将官，特别是对于水军的建设格外重视，三番五次观习水战。
　　赵匡胤认为，兵不在多，而在于精。他说：“晋、汉以来，卫士不下数十万，但是可用的却很少。我对照部队的花名册，那些年纪大的、身体不好的都让他们回家，然后亲自把关他们击刺骑射的技术，现在基本上都是精锐了。所以，讲武也是要顺应时势的。”
　　他对近臣说：“保国卫边，必须是得当之人。如果戍边将领能够传达好我的旨意，我一定会优恤他的家属，为他加官进爵，多拨经费，让他在边关贸易而不收关税，招募骁勇的兵丁以充实军队。只要钱用丰盈，就能成就事业，我哪怕是减压后宫的开销，自己俭省以备边关，这都不足惜。”
　　武安节度使兼中书令周行逢病笃将死的时候把他的手下叫到跟前，他把儿子周保权托付给他们说：“我当年从农村发迹的时候，当时是十个兄弟，现在，除了我和衡州刺史张文表外，其他的都死了。张文表经常为自己没能当上司马而怏怏不乐，我死了以后，他一定会造反。你们应该依靠杨师蟠讨伐他。如果不能的话，就环城而守，千万不要和他交锋，到那时，干脆就归顺朝庭。”
　　张文表听说周保权接替周行逢做了长官，非常不服气，说：“我和行逢都是从微贱时摸爬滚打过来立下功名的，现在怎么叫我去侍奉那个小子呢！”
　　当时周保权领兵换防到永州，已经出了衡阳，张文表就驱兵叛乱。他让士兵都穿上孝服装作是到武陵去奔丧。路经潭州，潭州的代理长官廖简平时就看不起张文表，听说张文表领兵前来，一点都不放在眼里。
　　兵士来报告军情的时候，廖简正在宴会上喝酒，他毫不介意地对在坐的人说：“文表来了我就把他抓起来，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还是一如既往吃肉喝酒。
　　没过一会儿，张文表就率领部卒冲到了廖简的府上。廖简大话在前，此时却是烂酒如泥，连弓箭都扶不起了，只知道坐在地上破口大骂。张文表一挥手，他的兵士就把在坐的十多个人全部杀了。
　　张文表拿了廖简的官印，自称代理长官，并且把事情的原委上表到大宋朝庭。
　　后院着火的周保权想起父亲的临终之言，赶紧命令杨师璠抗击张文表。他把父亲的话告诉杨师璠，感激涕零。
　　杨师璠也感动得哭了，他对自己的手下说：“你们看到了没有？保权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如此贤能啊。”军士们听了他的话非常激动，都愿意为周保权效命。
　　周保权一方面派遣使者到荆南去求救，一方面向大宋朝庭请求支援。
　　杨师璠在和张文表交锋的过程式中打了几次败仗，但是，两军对阵，时间长了，战局就发生了逆转。
　　听说大宋派兵来讨伐自己，张文表有点慌了。他赶紧派人带上金银财宝去找赵璲，跟他说，自己本是要到朗州奔丧，被廖简跌了面子，所以才和他打了起来把他给杀了。只是一场私斗，自己并没有反心。
　　赵璲得了好处，就把张文表的一面之词向赵匡胤作了汇报。听说张文表要归顺自己，赵匡胤当然高兴，连忙派人去安抚他。
　　这个时候，张文表出战，被杨师璠一举击败，做了俘虏。杨师璠率兵进入潭州城，纵容手下放火抢掠。
　　赵璲快马加鞭到了潭州。第二天，杨师璠摆庆功宴犒赏将士。指挥使高超对手下说：“看赵使者的意思，是要放张文表一条活路。如果张文表到了朝庭，他再加害朗州，我们都得没命。”于是，这些人经过商议，把张文表推到市场上给斩首了，并把他的肉切成小块分了吃了。
　　吃完了饭，赵璲召见张文表，高超回话说：“文表阴谋作乱，已经被斩了。”赵璲叹息不迭，却也没有办法。
　　荆南，也就是南平国，又称北楚，它的国君高继冲以自己年轻为借口不理朝政，刑政和赋役方面的事委托给节度判官孙光宪，军旅和调度方面的工作让衙内指挥使梁延嗣负责，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
　　赵匡胤在派李处耘讨伐张文表之前，就让卢怀忠到荆南去做使者。他嘱咐卢怀忠说：“江陵的人物风情和山川河流，我都要知道。”
　　卢怀忠回来后汇报说：“高继冲的部队看似严整，实际上只有精兵三万。每年都丰收，但百姓却苦于暴敛，民不聊生。它南通长沙，东拒建康，西靠巴蜀，北奉朝庭，我看它的形势，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发展，是很容易就可以夺取的。”
　　李处耘按照赵匡胤的计划先派丁德裕带上赵匡胤的谕旨请求借道，并给部队添加一些必要物品。高继冲与臣子们商量后回复说，部队进城会让百姓惊恐扰乱秩序，他愿意把部队需要的粮食物品送到城外一百里的地方。
　　第一次借道不成功，李处耘又派丁德裕前去商议。这个时候，孙光宪和梁延嗣都建议高继冲借道给李处耘。
　　高继冲左右为难。这个时候，兵马副使李景威说：“大宋的部队虽然是借道去攻打湖湘，但是看这样的形势，我担心他们会袭击我们。我愿意效犬马之力，带领三千兵马在荆门的路上找个险隘的地方设下埋伏，等他们夜里赶来，我就发起攻击，他们必定会退却。到时候，我们再把张文表抓来献给朝庭，那您的功劳就大了。不然的话，就只有摇尾乞食的份。”
　　高继冲不以为然，说：“我家每年都向朝庭进奉，他们不会袭击我们的，你不要担心。再说，你也不可能是慕容延钊的对手呀。”
　　李景威不死心，说：“以前传说江陵有九十九洲，如果满了一百洲就会有帝王兴起。武信王建立南平的时候，江心的波浪中忽然生出一洲，刚好凑齐了一百的整数。昨天，我发现那个小洲不见了，这事值得担忧啊。”
　　孙光宪却对高继冲说：“李景威只是长江边上的一个小民罢了，哪里知道天下成败大事。中国从周世宗开始，就有天下统一的趋势。大宋之后，一切安排调度都规模宏远，现在讨伐张文表也是以山压卵而已，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平定湖湘之后，哪里有又借道回去的道理。大王不如早点奉上疆土归顺大宋，拆掉烽台，封上府库，等待大宋来接管，荆南才可以免去一场战祸，您也可以保得一生富贵。”
　　高继冲认为孙光宪说得对。李景威知道自己的计谋不被采纳，仰天而叹，说：“大势已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于是自缢而死。
　　高继冲派梁延嗣和叔父带上肉和酒去犒劳大宋部队，并且暗中察看军情。他们在荆门和李处耘相遇，李处耘对他们礼遇有加，对他们说第二天就班师回朝。梁延嗣非常高兴，马上派信使去告诉高继冲没事了。
　　当天晚上，慕容延钊在自己的军账里宴请梁延嗣一行人等。李处耘却率领几千轻骑兵快速前进。高继冲以为是梁延嗣他们回来了，所以一点防备都没有。直到听说是李处耘率大军到来，才仓惶出城迎接。
　　两军在距江陵向北五十里的地方相遇，李处耘向高继冲作过揖，让他继续等待延钊，自己率先进了北门。当高继冲和慕容延钊回到江陵城里的时候，李处耘已经让人把守着城里的每一个要害之地，大街小巷都列队站着大宋的兵士。
　　高继冲非常害怕，赶紧向慕容延钊献出了自己的牌印，归顺了大宋朝庭。
　　南平国归顺了，周保权却还做着自己的山大王。李处耘率领大军继续向朗州挺进。周保权慌了，连忙请观察判官李观象来商量。李观象说：“当初我们向朝庭求援是要诛杀张文表，现在张文表已经死了，大宋部队却不退却，看来他们是要夺取所有湖湘的地盘啊。我们本来可以依靠荆南，现在高继冲也束手听命，唇亡齿寒，朗州也不可能独自保全。不如出城投降归顺大宋，还能保得一份富贵。”周保权准备采纳他的建议，指挥使张从富却不答应，仍然商量着抗敌的计策。
　　慕容延钊让丁德裕先到朗州安抚，张从富却不接纳，他把桥梁都撤了，把渡船也沉了，伐倒树木塞住道路。丁德裕不敢与他正面冲突，只有回去等待朝庭旨意。
　　赵匡胤一方面重新任命高继冲为荆南节度使以示安抚，一方面派人去对周保权说：“你们请师救援，所以我才发兵救你们于危难之中。现在危难解除了，也算是于你们有恩，你们为什么反倒不接纳大宋军队，而要让百姓重陷水深火热之中呢？”
　　周保权被手下人挟制，根本做不了主。慕容延钊派人分兵攻打岳州，交战于三江口，大获全胜，缴了七百多艘船，斩道四千多级。
　　三月，张从富率军从澧州南部经过，与大宋的部队相遇，还没开打，他的部下就望风而逃了。李处耘追杀溃败的残部一直到敖山寨，一口气抓了许多俘虏。他挑选了几十个长得比较肥的，让手下把他们分了吃了。稍微强壮一些的，就在他们的脸上刺上字，让他们先回到朗州。
　　那些人一回到朗州，就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李处耘的部队吃人的消息四处传播。其他人听了，吓得不得了，发疯了一样四处纵火，驱赶百姓，拼了命地往山上跑。李处耘不废一兵一卒就进了朗州城。在城外的西山脚下，张从富被逮住了，李处耘下令把他的头砍下来挂在竹杆上晒太阳。
　　周保权和家属被汪端劫持在长江南岸的一个和尚庙里。李处耘派田守奇去追捕，汪端吓得赶紧撇下周保权独自去逃命。
　　周保权得救了，湖湘两地全面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