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长篇』漫话宋史（三）

　　没有宫廷密谋，没有战争杀戮，34岁的赵匡胤轻轻松松就做了皇帝，不愧是上天降世的真命天子。
　　虽然有了众将的拥戴和百官的默认，但是，赵匡胤还不是合法的皇帝。还有一道程序他必须要过，那就是恭帝禅位。没有合法的“营业执照”就是明目张胆的篡位，就很有可能遭到各路节度使的反对。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别说是当皇帝，就是保命都成了未知数。
　　大年初四，赵匡胤下令在崇元殿举行禅让典礼，有了恭帝的授权，他才算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旧的秩序被打破，新的秩序还没有来得及建立，要想把文武百官一下子召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许多人必定在观望，因为如果点错了香，拜错了佛，站错了队，那可是要杀头的。一失足而成千古恨，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文武百官才陆陆续续地到齐了，基本具备了新朝的官制规模。可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没有恭帝的禅位制书就是非法宣判。正在发愁的时候，翰林学士陶穀从外面赶来。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副卷轴，说：“制书有了。”想来，一个八岁的皇帝和一个二十几岁的继母，没有任何的政治根基，一无兵权二无靠山，他们根本就不是兵权在握的赵匡胤的对手，知道大势已去，无奈之下，也只有乖乖就范。
　　有了禅位制书，赵匡胤登基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昝居润恭请赵匡胤到龙墀接受拜呈的禅位制书。宰相范质扶着赵匡胤升上大殿，到东厢房里换上新龙袍。
　　穿上了“真”龙袍的赵匡胤一步步地走向威严无比的龙椅，在那里，他将接受阶下百官的朝贺，雄视九州，万民景仰。当所有人在他面前跪倒的时候，他就拥有了无上的权力，也背起了上天赋予的责任。
　　赵匡胤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封柴宗训为郑王，封符皇后为周太后。并且让他们移居到西京，也就是现在的洛阳。至此，柴宗训自公元959年六月登基做了六个月的皇帝后，结束了自己的帝王生涯。
　　赵匡胤却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大年初五，赵匡胤颁诏，定国号为“宋”，所有的节度州名都沿袭后周，不进行更改。
　　一个朝代覆灭了，一个朝代开始了。赵匡胤因为发动兵变而登基做了皇帝，但是，因为指挥有序，纪律严明，除了韩通一家惨遭屠戮外，基本上没有流血事件，也没有引起什么骚乱。新政权和旧政权之间实现了和平过渡。
　　韩通作为这一场政治风波中唯一牺牲的大将，赵匡胤颇有感慨。开国伊始，人心不稳，一方面为了笼络人心，一方面作为曾经共事的同僚，赵匡胤在大年初八颁旨厚葬韩通。王彦昇也因无视军令擅自杀人而被赵匡胤排除在重用者之列。
　　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按功行赏。新天换旧颜，必定有人欢喜有人忧。那些参与兵变的将领相信早就在盘算着自己的功劳，在心里掂量着自己可以捞到什么样的封赏，好尽享荣华富贵。有的人却在后悔自己没有趁早拥戴，把头功白白让给了别人，只有默默担心着头上的乌纱会被柴宗训一并带走，落得个晚景凄凉无人顾。
　　不管怎么说，谁有功劳，谁的功劳大，谁的功劳小，赵匡胤心里跟明镜似的一清二楚。那些最初就冒着杀头的风险拥他为帝的人当然是功不可没。
　　正月初十，下旨封赏。石守信擢为归德节度使、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高怀德为义成节度使、殿前副都点检；张令铎为镇安节度使、马步军都虞侯；王审琦为泰宁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张光翰为宁江节度使、马军都指挥使；赵彦徽为武信节度使、步军都指挥使。六个开国功臣，个个都是封疆大吏，手握重兵。
　　除了这六个重量级人物之外，还有一些有“翊戴之功”的配角，赵匡胤都陆陆续续地给他们加官进爵。韩重赟升为侍卫亲军司马军主力龙捷左厢都指挥使，威吓范质的罗彦瓌更是连升数级做了殿前司马军主力部队的指挥官控鹤左厢都指挥使，杀死韩通的王彦昇升为铁骑左厢都指挥使。
　　还有两个推波助澜的人物，就是赵匡义和赵普，他们算得上是陈桥兵变的核心人物。但是两个人的资历都比较浅，赵匡义领陆州防御使，避“匡”字讳，改名为光义；赵普暂时屈居在资历比他要老的刘熙古之下，做了右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
　　发动兵变就好比是赌博，赢了，升官发财，输了，人头落地。幸运的是，赵匡胤和他的跟随者们赚了个盆满钵满。他们靠的不仅仅是那一点点运气，而是实实在在的实力。毛主度教导我们，枪杆子里出政权，我们也可以反过来说，没有枪杆子就不可能有政权。政治斗争遵循的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从来都是大鱼吃掉小鱼。
　　新朝建立，旧朝的宰相该如何处理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三位辅相在赵匡胤夺取皇位的过程中都没有出过什么力，除了王溥在配合上较为积极外，范质和魏仁浦都显得较为被动，所以，对于他们三个人，赵匡胤是没有什么信任感的。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又苦于没有在资历上能够和他们匹敌的人物，暂时还不好对他们开刀。
　　而且，那些元老们的支持对于于赵匡胤来说非常重要。没有他们的支持，一些资历比赵匡胤在兵变之前还老的封疆大吏们是不会真正臣服的。稍有不慎，政局就会动荡，一场血雨腥风是免不了的。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赵匡胤并没有罢去他们的官职，相反，还将范质由同平章事升为侍中，使他成为北宋前期七位最高相衔“侍中”的第一人。但是，又巧妙得免去了他原先兼任的知枢密院事，把他排除在最高军事机构之外。
　　王溥和魏仁浦都保留了相位，但和范质一样都被免去在枢密院的职位。他们三个人虽然在官阶上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很显然，不能过问军机，就是朝庭的影子，活脱脱成了赵匡胤安抚人心的符号。
　　孔子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他的话影响了中国两千多年，成为封建社会人们行事的准则，甚至还继续影响着现代的人们。做了皇帝的赵匡胤必须为自己正名，追索先祖的皇家血统，以固江山。
　　有官员在这个时候适时地提出设立宗庙一事，正应了赵匡胤的心思。与此同时，还有一件大好消息从镇州传来，一个多月前促使陈桥兵变的契丹和北汉兵马不战而退。有这样的消息恭祝开国新君是再好不过了。
　　这一年的二月初五，赵匡胤封自己的母亲杜氏为皇太后。三月二十二日，从赵匡胤的父亲开始，都沐浴“皇恩”，成了“先皇”。追封他的爷爷为皇帝，奶奶为皇后，其余只追谥号和庙号，一直到爷爷的爷爷那一辈。
　　古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莫过于此。
　　什么叫血统高贵？高贵的血统就是这样来的。还是陈胜的话有道理：王侯将相宁有种呼？没有谁天生就高人一等的。现代社会有富二代、官二代，他们也只不过是受着前辈们的荫庇，正如柴宗训从他父亲手里接过帝位一样，守不住江山就什么也不是。
　　不能不说，赵匡胤确实是一位极具政治智慧的君王。他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得了周太祖花了两代人的心血打下的江山。吃的是周世宗发的官俸，领导的是周朝的将士，开销的是周朝的军饷，夺取的却是周朝的天下，绝对高妙的“空手套白狼”。
　　但是，赵匡胤不同于历史上许多开国皇帝也是很显然的。他阻止屠杀，痛恨杀戮，善待周帝，从这个方面来说，他是一个仁慈的皇帝。哪怕是对于王彦昇擅杀韩通一事，都始终耿耿于怀。
　　有一天晚上，王彦昇不请自来地拜访了王溥的私宅。见到这个杀人魔头，王溥吓出一身冷汗，赶忙请他进屋。各自落了座，王彦昇说：“今天晚上巡查兵营，非常疲惫，路过宰相家，就特地找宰相一起喝几杯。”
　　王溥是何等人物，熟读史书，博古通今，知道眼前这个人一定来者不善，是特意来索要贿赂的，却假装糊涂，只和他一味渴酒。酒过数巡，王彦昇知道索拿不成，只好不高兴地回去了。第二天，王溥把这件事秘密地告诉了赵匡胤，赵匡胤就更加讨厌他了，直接打发他离开京城去做唐州的团练使，眼不见心不烦。
　　有一句话用在王彦昇身上最为合适：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如此看来，拍马屁也是有风险的，一旦没拍对地方，后果是很严重的。
　　难怪古人说“圣意难测”，却又乐此不疲，正如投资界的那句名言：收益越大，风险就越大。但这话是绝对不能反过来说的。
　　所以，活在职界，学点心理学实在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