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第三章 阴谋

　　当下，那黑汉子摇摇摆摆的走近跟前来：“张少爷，俺大黑刘自认没对不住你啊，咋个酒席都不叫俺来，你们都在吃香的喝辣的，让俺一人在前院守着。”“放肆，你给我退下！”张宏章一声怒吼，想要斥退大黑刘。“嗯……”大黑刘颇为不满的嘟囔着，趁张宏章不注意，顺手抓起桌上的一只鸡就往怀里揣，撒腿就跑。“你！”张宏章正待发怒，大黑刘已经跑出五十米开外在那享受自己的美食了。张宏章只好又气又恨的骂了声：“贱种！”便不再理会大黑刘，回头举起一杯酒，仰脖饮下。张宏炎看着张宏章气成这个样子，赶忙道：“这厮何人？怎敢对哥哥如此无礼？”张宏章无奈的叹一口气：“唉，这人是爹爹几天前从外面领回来的，说是一个姓刘的乡下女人生的没教养的弱智，娘亲因为这事气的都病了，爹还是执意要把他带回府中，还警告府中人说不要欺负他，真搞不懂爹是怎么想的。”“哦……”张宏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由得想大黑刘的方向望了一眼，大黑刘也傻呵呵的冲张宏炎笑了一声，发觉张宏炎并没有笑时，大黑刘撅起嘴，“哼！”了一声，不再向酒桌方向瞅。“你别看他傻呵呵的，可真有一手，哪需要爹吩咐不准欺负他，谁能欺负得了他，他不欺负人就不错了……”张宏章瞥了大黑刘一眼，幽幽的问，“此话怎讲？”“大黑刘这厮，力气大得惊人，我前两日见肖贰欺负他眼生，被他一脚踢折了三根肋骨，至今还下不了床。”“什么！”张宏炎听得这话，不由得又看了大黑刘一眼，不禁打了个寒战。“罢了罢了。兄弟，今天不谈这些不开心的事，喝酒！”张宏章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碗酒，倒入嘴里，不甘的瞪了大黑刘一眼，一口酒缓缓的咽下。
　　当晚，张宏炎喝的酩酊大醉，回不了府，便在张宏章府上安歇了，晚上张宏炎躺在厢房中，渐渐的意识模糊起来，他仿佛看见王士隐抽出自己的扁担，一下一下的痛打在自己的背上，他拼命的跑啊跑啊，怎么都躲不开，突然，从巷子口闪出一个人影，大黑刘！只见大黑刘飞起一脚，正中王士隐的胸口，王士隐当场吐血，疼的再也爬不起来。张宏炎笑着乐开了花，“王士隐啊王士隐，你也有今天。”张宏炎走上前去，正要踢出一脚发泄一下心里的火气。啪的一声，一个花瓶摔碎的声音把他从梦中惊醒。，张宏炎懊恼的大吼一声：“谁啊，大晚上的这么吵？”喊出这句话后，张宏炎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不是在自己家里，想起昨天在张宏章家里喝酒，想必这里就是张宏章家里。张宏炎起身，一伸懒腰，刚刚过了三更天，屋外面还是漆黑的一片。张宏炎走出门去醒醒酒，顺道去一下茅房。然而门外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静，一声尖利的女声从主卧房中传来，伴随之后的是一个低沉的男声：“你就不能小声点吗？”听得出来那男人正努力的试图捂上女人的嘴巴。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张宏炎蹑手蹑脚的走到主卧房门外，偷偷地沾了点唾沫，在窗纸上探出一个小洞来。
　　屋内不是别人，正是这张府的主人刘天英与夫人张木香。只见张木香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大声的吼道：“刘天英，刘大官人，嗯？你沾花惹草算了，还把那贱种带回家里来，你什么意思？你还让不让我活了？”刘天英顺手一巴掌盖在了张木香的脸上，张木香的脸红到了极点：“刘天英！你敢打我？你忘了是谁在你落魄的时候帮你重整家业？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所生的贱种打我？”张木香双手捂住脸伏在桌子上哇哇的大哭起来。刘天英无意中扇了她一个耳光，此刻早已是乱了阵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急的焦头烂额。突然张木香一下站起身来：“我不活了……”一步一顿的向床边的柱子上撞过去。刘天英知道她不是真的想撞死，只是这女人惯用的伎俩“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毕竟这正房妻子与自己大闹，想要撞死自己都没拦，传出去不好听。刘天英只好假意伸手一拉，张木香顺势一倒进了刘天英的怀里，一阵拳打脚踢：“别拦着我，让我去死啊！”刘天英逃不开这粉拳的攻击，只好一把把张木香揽进怀里，一手摁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夫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闹了行不行？”“那好，你把那贱种赶出家去！”张木香止住哭，一抬脸应道。“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刘天英的如意算盘是先安慰下去别让外人听见，第二天再另行处理。但他万万没想到唯一的外人张宏炎，已经把这丑事听得一清二楚。
　　张宏炎又轻轻的回到房中，寻思着，这大黑刘原来是姑父跟那乡下女人的私生子。看那头脑简单武功高强的样子，似乎可以利用一番。他眉头一展，一条毒计顺势而生。
　　第二日，张宏炎到客厅里拜会刘天英。刘天英毕竟是靠着入赘张家才得以延续香火，虽说是长辈，但仍是不免对张宏炎毕恭毕敬：“宏炎，昨晚睡得可好？”张宏炎坏笑着：“烦扰姑父了，我昨晚睡得还行。”刘天英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出的匀实，张宏炎的另一句话便又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姑父，那大黑刘正是你和那女人生的？”刘天英眼见事情已经败露，也不好再做隐瞒，只好以无意识的交代了出来。原来那刘天英在入赘张家之前，是个破落书生，在乡下时曾娶过一门亲，对方是本家表妹。后来闹饥荒时，家人失散，刘天英孤身一人到了环水城，原本以为身怀六甲的妻子早已夭亡，没想到前几日出门办事，路过家乡时遇上抢匪，为大黑刘所救，误打误撞的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大黑刘把娘亲葬在自己的草屋旁，请人帮忙立了石碑终生常伴左右。刘天英看到妻子的墓碑，再推算了一下时间，十有八九大黑刘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不敢明说，但又实在不忍看到自己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便把大黑刘接入了府中。但刘天英本身就是寄人篱下，连儿子都得跟着母亲姓氏，在家里无权无势，没几日便被张木香看出了猫腻，非得吵嚷着把大黑刘赶出家门。这才有了昨晚上的闹剧。
　　“哦……”张宏炎冷笑着：“姑父，我张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哼，一世清廉，怎能毁在你的手里？把你扫地出门都算是轻的。你这样待我姑姑，小心你的小命！”张宏炎故意把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可把刘天英吓得不轻：“宏炎，哦不，大少爷，您可别……哎呀……”看着刘天英紧张的语无伦次的样子，张宏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姑父，我可以不泄露此事，姑姑那，我也会给她一个交代，只是我想管要借你的一样东西。”刘天英早就一无所有了，现在所有的一切，只是名义上为他所有，实际上是张家的，听得张宏炎这样说，也不由得疑惑了起来：“我的，东西？”“对，你的。”“什么？”“你的儿子，大黑刘！”“不，不。虎毒尚且不食子，我怎么可以拿儿子来做交易呢？不成不成！”张宏炎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你说什么？，哼，不识抬举！”说罢，张宏炎起身便往门外走。刘天英赶紧拽住张宏炎的长袖，双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你了，大少爷……”张宏炎又回过身来，扶起刘天英：“姑父，你这又何必呢？我又不是要了你儿子的性命，只是要他帮我办件事而已。”张宏炎的手段刘天英早有耳闻。刘天英更知道这败家子要做的事无非就是打人。而被打之人，轻则重伤，重则当场毙命，免不了背上一个伤人的罪名，亡命天涯。原本想着让大黑刘跟着自己享享清福，没想到反而害他平白的背了一个黑锅，刘天英心里过意不去，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应声道：“大少爷，任由您处置吧。”
　　午后，张宏炎酒足饭饱，到大黑刘的屋子外，敲敲门。“什么人！”大黑刘的一声大叫，差点没把张宏炎吓一个跟头，张宏炎勉强的壮了壮胆子：“刘……刘壮士，开开门。”只听得门咣当一声，咚咚咚的大黑刘脚步声震得地都在晃荡了。张宏炎本来预想好的台词一下就被冲没了，忐忑不安的进的屋子来，“刘……刘壮士，吃……吃饭了？”张宏炎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用这么有失尊贵的开场白。“俺吃过了，可俺没吃饱。”“饭桶！”张宏炎突然不知怎么的会冒出这一句来。“你说什么？”“哦，没有，我说，我说饭……嗯，饭太少了，我也没有吃饱。”张宏炎这个荒唐的借口简直把自己都贬低成饭桶了，说完这句话都感觉刚才似乎更像是在骂自己。“哈哈，原来你和俺一样啊，别人都说俺吃的多，哈哈哈，原来你也吃不饱，被人再说俺的时候，俺就告诉他们，你也吃不饱！哈哈哈哈。”大黑刘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用大手猛拍了一下张宏炎的肩膀，张宏炎还没来得及为以后将被传为饭桶而苦恼，一下就被击倒在地，，叫苦不堪。大黑刘看他躺倒在地上，疑惑的瞪大了眼：“你怎么啦？我没用多大劲啊。”说着就想上前拉张宏炎一把。天知道被大黑刘拉一把胳膊会不会被他扯下来，张宏炎赶忙拒绝，强忍着痛苦，这一拍到让他想起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大黑刘，你知道你爹是谁吗？”大黑刘很明显不懂为什么明明讨论着吃饭这么开心的事，张宏炎为什么要突然的换话题。“俺不知道，俺娘说俺爹早死了。”“其实你爹没有死，你爹就是刘英杰……”“哦，刘银什么是谁呀？”大黑刘瞪大了眼睛问道。面对这样一个很明显不够聪明的人提的问题，张宏炎显然得需要超强的耐心。“你爹就是把你带到这来的那个人。”“哦，他是俺爹，所以他对俺好，他还给俺吃肉，给俺喝酒。，还说以后要给俺娶个媳妇哩！”想到这大黑刘不由得嘻嘻笑了起来。“你爹对你好吧，哎哟，”张宏炎努力的扶着凳子从地上爬起来，“你爹被人欺负了，你要不要去打他？”“谁敢欺负俺爹！”听到刘天英被欺负了，大黑刘不由得义愤填膺，脸都涨红了三分。“欺负你爹的人叫王士隐，在树林里住着。”“呀，看俺去扁他！”说完，大黑刘不由分说的向门外走去，刚踏出一步，大黑刘又收回脚来，回头道：“不对呀，你把俺当傻子，俺不信你！”张宏炎眼看着计策就要成功了，被着一句话给问蒙了：“你不信你去问你爹去啊。”“好。”大黑刘一路摇摇晃晃的大踏步跑到客厅，边走边大声嚷嚷着：“爹！爹！”张宏炎一路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客厅。
　　客厅内，刘天英和张木香端坐在楠木太师椅上，听着大黑刘一口一个爹的喊了进来，张木香的肺都要气炸了，两眼瞅着刘天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刘天英则如坐针毡，不能自已。大黑刘咣的一声跪在了刘天英脚前：“爹，有人欺负你？告诉俺，俺扁他！”张木香只当是在说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你个刘天英，你要让这个贱种来打我？”大黑刘一转头，张木香吓得不由后退了两步，刘天英看了看脚前的儿子，感动的要死，然而这种感动，却似乎已经成了最后一次了。张宏炎冲刘天英使了一个眼色，刘天英只得低下头去，用小的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回答：“是。”大黑刘听到这肯定的回答，暗暗地点点头，起身便往门外走，正撞上迎面走来的张宏章。“躲开！”大黑刘一推，张宏章那小子立刻就被推了个四脚朝天。看大黑刘走远了，才敢嘟囔着：“发什么神经啊……”
　　大黑刘到自己后园的房间里去了自己的双锤，出得门来，只听“咚”的一声两只八十斤的铁锤撞在了一起，震耳欲聋：“王士隐，你欺负俺爹，俺一锤砸死你！”
　　山脚的草庐中，王毅大哭不止，吴彤把王毅抱在怀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又是换尿布，又是吃奶水，怎么都止不住孩子的哭声。吴彤心想：这孩子平日里挺乖的，今天是怎么了这般的哭闹，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哦对了。相公今天去山里打柴，不会……出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