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第四章 不打不相识

　　王士隐在树林间挥舞着斧子，用蛮力一下一下的费力的劈着树枝，本来他完全可以施展自己的武功，借巧力在一个时辰之内完成自己的工作，早些回家陪陪吴彤。但自从那日在街上教训了张府随从，他便一直隐隐不安，觉得有什么大事会要发生。毕竟他知道名声在外的坏处。然而，名声不是想有就能有的，也不是像没有就会凭空消失的。教训过张府随从以后，王士隐这个名字，似乎也借着张府的名声远播了，不少武林人士听说他武艺高强，大老远的跑来想要较量一番，他都告诉来者说，王士隐已经搬走了，自己只是他以前的一个邻居。想到这王士隐不由得轻轻一笑，隐居于山林的高士，永不求为人所知，不正是他当初给自己起这个名字的用意吗？王士隐的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平静……
　　“报，王将军，敌军已经接近了，距离不到三十里！”“嗯，再探！”王烈身着一身青丝绸缎，头也不回的说。“是！”传令兵极度不满的答道。这一日，他已经是第六次冲入大帐，向王烈汇报敌军的距离了。每一次都以为自己汇报完以后，王烈会停止看那张挂在墙上的羊皮地图，披甲上马，指挥军队且战且退，回到大漠中的都城。但很明显，他的预料又一次的失误，又是那一句“嗯，再探！”他理解不了王烈的深意，不懂在烈焰大军全线败退的情况下，王烈靠什么这么淡定。他不懂这一次他们遭遇的是凌冰最精锐的部队，由秦胜虎亲帅的三万铁骑，王烈为什么不怕。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敌军的攻势过猛，王烈已经被吓疯掉了。但无论如何，军令如山倒，在这里，王烈是自己的将军，只能听从他的调遣。传令兵想了想，还是冲出了帐外。
　　“敌军据此不足五里了。”这一次，传令兵几乎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营帐，他不愿在等王烈的那一声：“嗯，再探！”就起身往外走，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不能在这里等死，出去后就骑上一匹快马，假传王烈军令，跑出这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的地方。其实不用传令兵的汇报，敌军马的嘶鸣声已经清晰可辨了，“等等”王烈终于开口道；“传令，全军披甲上马，在营帐前集合听令！”“是！”这一个是虽然和每一次都一样，但这次传令兵回答的格外响亮，终于，将军下定决心，要撤退了。
　　等王烈穿戴好白盔银甲，那好长枪，立于营台之上，全军已经集合完毕，王烈骑上赤龙驹，左右巡视着自己那五千骑兵，队列中，不时有人躁动不安，人人因为连日来大军的惨败而垂头丧气，虽然自己所在的这支军队作为后备队，还没有上战场拼杀，但精兵溃散的消息已经足够让他们“思归”了。王烈扫了大家一眼，指着自己的后面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是家。”士兵中有人懒散的回答，显然，他们已经对这样的白痴问题不屑于回答。“答得好！”王烈点点头。“你们的后面是什么？”“是凌冰国的三万骑兵。”传令兵哆哆嗦嗦的答道。是，正是那秦胜虎率领的三万骑兵，前几日击败了烈焰最精锐的部队，他怕的有理。“好，知己知彼！”王烈又点点头。“我们退回家去，那些骑兵会怎样？”没有人回答，因为没有人敢想象那是烈焰怎样的一场浩劫。王烈指着他们又问道：“你们是什么？”“士兵。”有人小声的回答道。“士兵是干什么吃的？”又没有人应了，冷风席卷着黄沙撕咬着王烈的红色令旗，“杀敌报国！”很久，一个脸上长着一记刀疤的小将军应声答道。“是什么，我听不见！”王烈愤怒的大吼着。“杀敌报国。”将军们个个义愤填膺。“听不到，懦夫们！”“杀敌报国！杀敌报国！杀敌报国！……”士兵们的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空旷的大漠都有些变得不安静了。“后面，就是你们的死敌，他们侵我土地，占我河山，辱我妻儿，杀我同胞，我们应该怎么办？”“杀！杀！杀！”顿时，士气高涨。“我要抢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谁愿意随我来？杀！”王烈双腿一夹赤龙驹，当先冲向了凌冰战阵。“杀啊！”五千骑兵此刻仿佛都化作了不可战胜的神兵神将，无一人退缩，随着王烈投入了烟尘中去。
　　大漠中，各个战败的将军陆陆续续的带着残兵回来了。这一次的南侵，烈焰又像往年一样无功而返，若是都像往年一样失败也就罢了，可偏偏就有一人得胜了，胜的那么意外，胜得那么让人咬牙切齿。各营都损失了十之七八，唯有那王烈，用区区五千后备队，战退了击败精锐的三万铁骑。将军们议论纷纷：“这王烈，留着迟早是个祸患，不如早早把他……”那将军摆出一个砍头的手势。“对！对！对！他活着还有咱们什么事，咱兄弟们出生入死都没得到赏赐，这小子却什么都没干得了头功！”“咱们团结起来，把他挤走，告诉他这里根本没他的容身之处。”“好，就这么办！”于是，一场争权夺利的大战在将军们七嘴八舌中诞生了。
　　到了论功行赏的日子，可汗把众位将军召集起来：“你们说说，我上你们点什么呢？”众将军知道可汗说的是反话，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属下该死，求大汗降罪。”“哼，退下！召王烈进来！”王烈穿着一身厚实的布棉袄，自信满满的走进大帐。因为他相信，自己会得到重赏，这种自信源于没有人可以击败凌冰国的柱国大将军秦胜虎，而他，做到了。“王烈，我要把我的女儿盈盈嫁给你，你可愿意？”对一个臣子来说，娶到主公的女儿是莫大的荣幸，王烈正要谢恩，一个小将从众将军站出身来：“不可以，不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父王，属下与盈盈青梅竹马，您是默许过的啊，怎么可以转嫁他人？”“闭嘴，你这人只知儿女情长，此次大战，我把一万精兵尽数交由你统领，你竟然临阵脱逃，枉死我战士，我还没有治你的罪，你还有脸出来议事！”可汗略微一停顿“来人啊，给我推出去斩了！”两个守在大帐口的士兵便要进来那人，又一个将军立刻拔出剑来：“谁敢上前？”“大胆，你想造反吗？”“父王，胜败乃兵家常事，妹夫战败，是一时疏忽，王烈战胜，纯属侥幸，望父王明察！”接着，有一个将军站出来：“王烈手握重兵，在兵败时却按兵不动，不思救援。”有一个将军进言道：“王烈此人，居心叵测拥兵自重，恐怕有朝一日，不利于可汗！”一个跟一个的将军附议，使得可汗开始摇摆不定，只好“容日后再议”。
　　王烈回到自己的大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些年来为烈焰尽心尽力的训练军队，好不容易由此上阵杀敌的机会，崭露头角，立下赫赫功勋，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连个将上都领不到。王烈不免心灰意冷，日后，那些亲贵将军说不定不仅仅会排挤自己，危急到自己生命也说不定。想到这，王烈不免惊出了一身冷汗。左思右想，王烈决定离开烈焰，远离军旅，隐退到山林中，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计较已定，王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装，潜出了烈焰国。
　　“呱，呱……”一只老鸦飞落在枝头冲着王士隐狠命的叫着，打断了他的回忆。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一朵浓重的乌云在天上回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下雨了吧，王士隐担起为数不多的柴火，下得山来。走到半山腰上时，看到家里的养雀儿一股脑的全飞了起来，看起来家里来客人了，王士隐想着家里就吴彤一人，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晚了前来造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吴彤听得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草庐似乎都晃荡的要命，以为是什么野兽来了，吓得赶紧抱起王毅，往门外跑去，只见一个身体壮硕的黑汉子穿着一身麻布衣服，敞胸露怀的，一身黑哒哒的肌肉，向着草庐的方向过来。大黑刘几乎是毫无顾忌的冲入篱笆围成的院子里，看见了一脸惊恐的吴彤抱着哇哇大哭的王毅。他并不知道此处便是王士隐的家，他只知道他手握两只八十斤的铁锤跑了几十里的山路，又累又渴。“喂，俺渴了，要喝水。”说完就一屁股坐地上不肯起来了。吴彤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汉子，她早已见多了上门来挑战丈夫的人，但这么不懂礼数的人还是头一次见到。她看这人一脸怪相但也没什么恶意，似乎还是快要脱水的样子，就先把王毅安安稳稳的放回摇篮中，到家中的水井里打了一桶水，盛上一碗，两手端着，放到大黑刘的身边，便赶忙闪身回来。大黑刘拿起碗一口就喝完了，不满的皱着眉头：“俺还渴。”吴彤还是头一次见上门来挑战的得先把水管饱。如此三番四次的，吴彤也烦了，索性拎起一桶水直接就放在了大黑刘的面前，这次她也不躲了，狠狠地擦了擦汗：“你喝吧，管饱！”其实吴彤只不过是想气气他，没有碗，看他怎么喝。谁知，那大黑刘当真就捧起一桶水，咕咚咕咚的饮了起来。眼见那桶水已经就要见底了，吴彤惊得是目瞪口呆。大黑刘甩开空水桶，一抹嘴，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起身拎起双锤，又是一阵晃荡。吴彤距离太近，没把握好一下跌倒了。恰在此时王士隐从门外匆匆赶回来，大气都没喘一口，便看见那大黑汉子手握重锤，吴彤跌倒在地，王毅哭的震天动地的，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当日做将军时的万丈豪情仿佛在周围的空气中升腾：“休伤我妻儿，你给我出来！有种就到山上与我打一场！”“俺会怕你啊？”从未受到过如此挑衅的大黑刘火气也上来了，王士隐抽出扁担疾步跑上山去。“别跑！”大黑刘也跟着跑了起来。
　　王士隐本来寻思着大黑刘那么笨重的家伙会早早的被他甩开，等他爬上山时估计已经累得不行了。没曾想，自己刚在山顶落脚，便听到耳后风声，赶忙纵身一跃，便看到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赫然出现一只大锤，若不是躲得快，那陷地三尺的大锤子，恐怕是会要了他的命。那大黑刘提着另一只锤子晃上山来：“让你瞧瞧俺的厉害。”王士隐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就又一次纵身起跳，原来的位置已经被另一只大铁锤取代了。铁锤砸起的烟尘弥散开来，大黑刘一脚踢了过来，王士隐便用扁担急挡，那扁担应声而折，只剩下王士隐左右手各执一半，胸口处也隐隐作痛。王士隐知道了自己面对的对手有多强大，一点也不逊色与他的速度和无坚不摧的爆炸力量，足以让所有人都敬畏三分。然而大黑刘的压力也不比王士隐的轻，满头的汗水，拾起大锤子便又丢了过来。王士隐很明显已经看出了这个锤子的力道，砸的大坑都足以漫过小腿，又是一拳头打了过来，丝毫不给自己还手的余地。王士隐只听得耳后风响，一低头，那拳头擦着耳朵就过去了，带起的风把王士隐的衣领都吹竖了起来。王士隐深知一味的躲闪不是办法，趁大黑刘发力的时候，赶快一闪，躲开攻击，夺路而逃。大黑刘只道是王士隐害怕了，起身追赶。王士隐听着后面那黑色的旋风呼呼的猛追，突然，计上心头！王士隐跑到浓密的树林中，跳上一棵榕树。大黑刘很快赶上，看着王士隐已经在树上得意的样子，气的两眼发黑。他一巴掌就拍在那棵粗壮的树上，树皮窸窸窣窣的掉了一些，树干却纹丝不动。大黑刘又狠命的拍了四五十下，手上的皮都快拍没了，还是没把王士隐晃下来。眼看王士隐那悠然自得的样子，天渐渐暗了下来，大黑刘一撅嘴：“俺不玩了，俺饿了！”王士隐做梦都想不到这么偌大的汉子竟然也会这么撒娇，差点没从树上摔下来，定了定神：“你不是能打么？你为什么欺负我娘子？”“俺没欺负她！俺就是喝水来着，她自己躺地上的。”大黑刘一脸委屈的答道。恰在这时，吴彤抱着王毅一路小跑的赶来：“你们俩打够了没有，晚上不吃饭了？”“有饭吃，俺要吃饭！”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大黑刘一听到吃饭顿时来了精神。王士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俩一唱一和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王家茅庐中，大黑刘一连吃了十六碗饭，王士隐夫妇端着碗，一口没动眼睛，直直的看着大黑刘吃完最后一碗，说了一声：“俺饱了！”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兄弟，你是哪的人，来我家，是做什么？”大黑刘抹抹嘴：“俺是来打坏人的！”“坏人？”王士隐夫妇面面相觑，“那坏人叫王士隐，他欺负俺爹！”大黑刘一点也不避讳，大声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