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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路》第二章一九八二年(二十三)

作品名称:心路      作者:耕天耘地      发布时间:2009-11-28 16:34:04      字数:5301

1982年12月1日星期三晴转多云
今天读了今年第五期的《青年文学》,它启发我深深地思考自己的创作出路。几天前,我受到影响,为了发表,要挖空心思写一篇赶政策的小说,计划在本周动笔。但是,时间过去了三天,我的脑子仍然是一片空白。没有生活的真情实感,没有对生活的深入了解,只是硬着头皮写了去发表,这个选择是危险的,也许会断送我的文学生命。本期《青年文学》上发表的几篇小说使我认识到,文学不是赶车,急功近利将前功尽弃,它是愚人的事业,不是靠耍小聪明可以做成,也不是心急火燎能够实现,它需要沉静,需要心意舒展,需要摆脱一切浮躁的意念。

1982年12月2日星期四晴
今天读八二年十一期《青春》,我体会到文学创作的素材来源于生活,但绝不是生活的原始记载。以前,我总是过分地依赖于生活,把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原本地记下来。生活中没有发生的事情,自己就无从下手了。现在我感到,文学是写人的,只要作者把握住人物的思想、性格、特点,不仅可以写他已经做的事情,而且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按照人物的性格,去编写他还没有做的事情。我想,只要作者真正熟悉这个人物,无论编出怎样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会违反生活规律,脱离生活的。

1982年12月3日星期五少云
郭老师上午对我说,他坚信能看到我的成功。对此,我深有同感。从立志于文学那天起,我就有这个信念。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我坚信胜利的一天总会到来。所谓有志者,事竟成。

1982年12月4日星期六雨
人间有一个你,你将来就是一个大学生,还有什么?
我是一个农民,但是你不能以此认为我的贡献会小于你。
我们曾经有过相互的吸引,在我成为农民不再是学校里的白马王子以后,你准备远离我,这我理解。但是,你不应该蔑视农民,因为我是农民的儿子,你也是农民的女人。我还会用我给你起的名字称呼你,因为我尊重曾经的心灵相通。

1982年12月5日星期日晴
天气冷了,坐在书桌前,手脚都是冰冷的。我感到苦吗?不!虽然天天鸡鸣放就寝,夏天的蚊子,冬天的严寒,那是我砥砺自己的磨刀石。人,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但不能没有理想,那样,我的生命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1982年12月6日星期一晴
傍晚,小军来了,告诉我,听校长说,我参加华东六省一市中学生作文比赛的作文《梨树情》这次获二等奖。对此,我感慨莫名。这不是一种荣誉,反而是一种耻辱。同样是中学生,为什么别人能拿特等奖,一等奖,而我这个要立志于文学的人却仅仅弄了个二等奖?这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否!这恰恰证明了我的愚笨和无能。上次参加比赛落选了,这次参加比赛却只得了二等奖,这不是进步,这是徘徊。以中学生作文的水准去衡量自己的文章,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要是用文学作品的标准去检验,那真是不堪了。刘绍棠十一岁发表作品,庞天舒十五岁就负有声望,而我呢?

1982年12月9日星期四阴
今天搞成了一台电石灯,其亮度和电灯差不多。我已经好几年没用过电灯了。每天晚上坐在昏黄的油灯下读书写作,常常觉得眼睛发酸发疼。现在有了这种灯,照明条件大大改善,坐在这样明亮的灯下,就是学到天亮也不会疲劳。可是,不到十点我就得睡了。因为母亲自己睡嫌冻脚,必须我为她暖脚。这使我非常为难,白天没时间看书,晚上照样不能,很苦恼。特别是当我思路畅通,奋笔疾书的时候,一旦中断,灵感就再也找不回来,一篇很好的作品,可能因此而被扼杀在摇篮里。

1982年12月10日星期五阴
现在我感到苦恼的是,家里没有一个能办事的人。一件事常常引起许多争吵,弄得家庭关系十分紧张。我在家中没有发言权,对许多事情我有深刻而正确的见解,但我无力把它贯彻到家庭成员的行动中。我感到办一件事那样艰难。家庭这种复杂的难以调和的矛盾,始终得不到彻底解决,家庭生活中时刻潜藏着斗争的危机。我是在苦苦地思索和艰难地求索中成为一个青年的,并且我将以此来迎接未来。思索时痛苦的,求索是艰难的。唯其痛苦,唯其艰难,生活才加倍地赋予我。我在痛苦中诞生,又在痛苦中成长。因为痛苦,在这花花世界上才有我这个怀着一颗思索之心,品尝了许多生活的苦酒,而又始终朝气蓬勃、勇往直前的人。生活的艰难使我具备了与众不同的性格个,这种性格将保证我在人生的漫长征途中,踏着坚实的步子,去顽强地攀登岁月的长城。

1982年12月11日星期六阴
今天非常不顺。光打面就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因为跑几个地方,不是停电,就是机器故障,傍晚回到家连一碗下锅的面也没有。晚上电石灯就是不亮,昨晚还好好的,今天却不亮了。夜里母亲要我为她充暖水袋,我和往常一样倒水,结果水全撒在地上,原来暖水袋漏了。今天真的很倒霉。读《三国演义》很不理解孔明三气周瑜的故事,现在我理解了。

1982年12月12日星期日少云
今天因为一件事,我到徐州去。一路上我看到许多路标,上面写着地名,田巷、周棚、半步店相继映入眼帘。我很激动!这是母亲当年要饭和挖野菜的地方。从这里到家大概要有60里路,母亲每天都要步行打来回,我眼前仿佛出现了当年母亲面黄肌瘦的面容,破衣烂衫的身影,枯瘦如柴的手。这里曾经留下母亲疲惫不堪,劳碌奔波的脚印,这里曾经洒下母亲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泪水,这里曾经是母亲在靠山山倒,靠河河干的境遇中,求得暂且温饱的地方。这个我母亲当年常来常往的地方,你可理解几十年后他的儿子从你身旁经过,该是何等心情?
这是我第一次到徐州来。徐州算不上是大城市,但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津浦、陇海两大铁路干线在此处交汇,自古为兵家不争之地,有四省通衢之称,战国纵横,楚汉相争,台儿庄会战,淮海战役等等古往今来许多历史活剧都在这里上演。蒋介石从徐州登车北伐,奠定民国基础;三英战吕布、吕洞宾漫游、苏轼踏雪等等,这里文化底蕴丰厚,是一座历史古城。进入市区,我目不暇接。那错落有致的楼房,纵横交错的街道,琳琅满目的商店,让我这个第一次来城市的乡下人呆若木鸡;那森严的交通规则,如潮的车流人海,接连的汽笛车铃又让我手忙脚乱;就连那打扮入时的少女,穿着笔挺的小伙,服装整洁的老者,也使我望尘莫及,自卑之心油然而生。当我办完事骑车出城的时候,我有一种逃的感觉,我难以融入这个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地方,它对我来说是另一个世界。

1982年12月13日星期一晴
今天,我接到通知,到学校拿到了上海《青年报》给我的信,获奖名单和奖状,我对二等奖很不服气,很想再次参加比赛。可是,我离校了,是一个社会青年了,与学校再无缘份,我丧失了再次参加比赛的资格。我深深领悟了“人生能有几次搏”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1982年12月14日星期二晴
今天是二哥订婚的日子,这是令人高兴的,但是我觉得高兴之中,披着一层悲剧色彩。二哥坚决反对这桩婚姻,但是家庭强迫他接受这个事实,他屈服了。我是同情二哥的。但是,当一个人的生存条件极其低下的时候,又不得不委身于这样的悲剧。我们全家对此都有一种无奈。

1982年12月15日星期三阴
今天郑某与陈某吵架,他们丰富的语言和动作,使我很受启发。我为什么不去描写他呢?就像何士光描写冯幺爸一样。

1982年12月16日星期四阴
今天晚上梦见了父亲。最近几个晚上都是如此。梦中的父亲仍然有病,但他已经下地了,我要去搀扶他,他却甩掉我的手自己走,我心里充满欣喜地愉悦。这几天每天晚上进入梦乡都和父亲在一起,这使我那颗过早失去父爱的年轻的心,得到一丝慰藉。为什么天天梦见父亲呢?可能因为前天二哥订婚,喜事临门,自然地想起来父亲。是啊,患难时想得到父亲的呵护和关怀,思念父亲;幸福时想和父亲一起共庆欢乐,何尝不更加深切地思念父亲呢?但愿我的梦长做不醒!

1982年12月17日星期五晴
农村的繁忙生活使我深感时间的珍贵。白天没有时间时间坐下来读书,晚上照明又成问题,而且不到十点我不能安顿下来,琐碎的事情太多,等到能够坐下来,困劲又上来了,让我束手无策。

1982年12月18日星期六晴
电石灯老出毛病,照明问题使我很伤脑筋,晚上的时间不能保证,我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1982年12月19日星期日晴
今天我在县城邮电局报刊零售专柜买杂志,那位年轻的女售货员热情地向我介绍各种文学期刊,她的热情温暖着我冰冷的心。我发现,我干涸的心田真的需要雨露的滋润,尽管在别人看来我是那样的清高孤傲,那样的无畏刚强,可是我的内心世界却是脆弱的,脆弱到承受不了这种程式化的热情。

1982年12月20日星期一晴
上午见到地区报社记者晓生,谈了许多问题,他建议我多写一些通讯报道,因为这个行当能够尽可能快的改变我目前的生活状况,我答应了。

1982年12月21日星期二晴转阴
玉在框中求善价
钗于奁内待时飞

1982年12月22日星期三晴
按照约定,今天在地区报社驻县办事处见晓生,正好副总编也在,他看了我的作品,称赞我的文学基础雄厚,很有希望。

1982年12月23日星期四晴
今天晚上为修改一篇通讯,我到范某家进行一次专访。初次访问,对这种搜集新闻线索的方法不习惯,因而也没有采访成功,但对方的热情却告诉我,人们对出人头地是存在奢望的,我要逐步探索,尽快熟悉起来。

1982年12月24日星期五晴转阴
今天小葛来了,长谈至深夜。小葛有一定的见解,经常看书,感情充沛,通情达理,这在当代青年中很难得。

1982年12月26日星期六晴
今天在办事处改几篇通讯,花了一天时间。晓生送我六本新闻写作的书。看起来新闻报道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实际做起来却很深奥。我决定不辜负人家的希望,在创作的间隙里好好写几篇新闻稿件。

1982年12月27日星期日晴
今天晚上去听民间艺人的大鼓书。本来我的时间很紧,但是接触大众的问题一直让我十分伤脑筋,因此,我不放过任何可以接触大众的机会。今天晚上收回如何?当然是有的,只要能够耕耘,当然有所收获。

1982年12月28日星期一晴
今天和张松兄探讨创作问题。他对我的两篇小说真诚的提出了建议。他说,现在写小说,非得赶形势歌颂赞扬不行。像你这两篇小说,如此犀利的揭露鞭挞,编辑部是很反感的。这一段话使我很没精神,我所见到的都是灰色的东西,你教我如何去歌颂呢?不是说只要不反党反社会主义、反四项基本原则都可以写吗?不是说文学不要成为政治的传声筒吗?评论家刘锡诚说:文学创作是一项自由的事业,不可能想象戴着镣铐的人,能够跳出仪态婀娜的舞蹈来。这又作何解释呢?不过,张松兄这话有根据。他向一个文学杂志连续投稿六篇,编辑曾来信指出过,初学写作者,不要写那些灰色的东西。这使我们都很苦恼。无名小辈,因为无名容易受到条条框框的束缚。
当我和张松兄分手的时候,他再三叮咛我,一定要写个送性质的作品,就是不情愿,也要违心地去写。他的好意我感激,但他的建议我实在不能接受。我创作的目的就是想通过文学这一形式歌颂生活的美,鞭挞生活的丑,叫我违心地歌颂一切,甚至歌颂那些丑的东西,那我的创作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干脆搁笔,放弃所谓的理想,凑合着找一个老婆,平庸地过完一生算了。

1982年12月28日星期二晴
创作出现障碍,心情一直不好,文学这个东西,我到底还有没有必要追求它?

1982年12月29日星期三晴
福尔曼诺夫说:“写作要严格,严格,再严格。求快,——这意味着不是往山上爬,而是从山坡上往下滚,到头来只有死路一条。”也许我在创作上遇到的困难,是一位求快的缘故。一篇小说,没有进行认真的思索和提炼,只是为了求篇数匆忙地去写,结果常常是写了一半,甚至刚开头就写不下去了。上周的写作计划大概就因此而夭折的吧?

1982年12月30日星期四晴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为天地之悠悠
独苍然而泣下

1982年12月31日星期五阴
今天是一九八二年的最后一天,按照惯例,在即将告别这一年的前夜,自然要对这一年的生活做一个总结。
一九八二年的上半年是在学校度过的,虽然在学习上做了不懈的努力,结果还是名落孙山。毕业前,我的思想是清醒的,对毕业后的艰难生活,做了充分地思想准备;对毕业后在文学上可能遇到的困难给予了充分的估价。在生活方面,我严格要求自己,准备吃大苦耐大劳。我生长在农村,对农村生活的艰苦和繁重是非常清楚的。我家来到这个村庄将近二十年了,由于种种原因,社会地位一直处在最底层。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坚持和发扬自己勤快吃苦的精神,把这个家从深渊中拉出来。回到农村后,我总的来说保持了顽强地进击势头,不论在生活上还是事业上。虽然也苦恼、失望和悲伤,但是我没有在这种情绪中消沉下去,还在执着地追求理想,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战斗,取得了应有的成绩。我对自己处世为人方针做了初步的实践,效果是可喜的,我必须在今后生活中不断总结经验,逐步加以完善。离开学校,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这一年因此而变得不平凡,它将以特殊的地位,留在我记忆长河的深处,直到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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