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蔗汁（第二十五章）

　　深夜，彤挂了电话后就匆匆起身，胡乱套了件米色的风衣抓了围巾就往外跑。还好，刚到路上就遇见一辆迎面而来的出租车。出租车在午夜空旷的街道上风驰电掣般地开了起来，可是，彤还是嫌它不够速度。终于到了地方，她下了车就飞快地跑，害得出租车司机在她身后狠命地喊。彤这才想起还没付钱，赶忙回头付钱，司机在找钱的时候顺口说了句：“家人病重了呀？这么慌！”
　　彤疯狂地往医院跑去，温馨的母婴室里，徐萌虚弱却幸福地将脸紧紧地贴着那个长了绒绒头发的小东西，彤看着那一幕突然激动地眼泪就要夺眶了。
　　“快看看你儿子像谁？”徐萌对着彤努努嘴。
　　“呵，像我！得像我！我的干儿子呀！”彤快乐地抱过酣睡中的宝宝，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两个小时。徐萌从产房里出来就央着刘奕给彤打电话，之前都说好的，她们谁生孩子，对方都要陪在身边。所以，彤开始责怪她为什么不早点喊她过来陪产。
　　徐萌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生出他。这小子一定是在里面呆得太无聊了，急吼吼地就出来啦！不过，我这是第一时间通知的你，你看，除了刘奕，就你啦。我们爸妈都还没通知呢，现在大半夜的，天又冷，干脆等明早再告诉他们吧！“
　　彤凑近看着怀抱里的小婴儿，他是那么的小，让人觉得他薄薄的呼吸和扑闪的睫毛就像天使一般圣洁。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又是秋天了，这个出生在金秋时节的小宝贝儿不正像是一枚宝贵的爱之果吗？一年来，他的爸爸妈妈，甚至是干妈都经历了很多。而这些经历正如人生长河中的卵石，被岁月的潮汐一次次地冲刷之后，便开始有了圆滑的外表。
　　“彤，最近你辛苦了！表姨休假这段时间，好多事都是你在做，这下徐萌要做月子，估计我的活儿又得麻烦你了。”刘奕捧着一碗不知从哪里端来的荷包蛋冲着彤感激地说。
　　“应该的，看你们都这么幸福，我忙点儿也很开心啊。”彤说着接过刘奕手中的荷包蛋，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喂着徐萌。
　　“可是，我们也希望看见你幸福呀！”徐萌吃了一口蛋，含糊地说。
　　“嗯！”彤低头怔了一怔，又笑着对徐萌说：“操心鬼，好好做你月子吧，我很幸福呀，看看你多棒，给我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大胖儿子，我都幸福死了呢！”
　　“最近，苏洲怎样？”刘奕关心地问。
　　“学校安排的实习他也不愿去，现在正准备考博，每天都挑灯夜读。”彤有点无奈地说。
　　“对了，彤，你上次参加的司法考试，分数快出来了吧?你真厉害，还有自己的理想，还敢去挑战自己考试的能力！我呀，我看我这辈子都要栽到这俩臭男人身上了！”徐萌说着还故意白了刘奕两眼。
　　“哎呦，你不要幸福死！有我们这俩臭男人保护着你，你这辈子还不够满足吗？”刘奕说着弯下腰凑到儿子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两下。
　　说话间，窗外的天幕就开始有了隐约的白。彤抬腕看表，五点半了。嗬，不看不知道，一看彤乐了：“这小子，怎么挑这个日子出来啊，今天可是十一月十一日光棍节呀！”
　　彤一说，刘奕和徐萌也跟着乐了起来，大家都只顾着紧张和兴奋了，居然没有在意这个！
　　说起光棍节，彤想起了四年前的这个日子，之前，她从来不爱跟风似的关注这些被人乱炒而成的节日，那一年，她怀着一个初恋少女甜蜜的心愿来到省城，想为男朋友选购一身防风服。那一晚，省城里的充满了节日的气氛，店家都打着光棍节的旗号搞促销活动，丢了手机和钱包并且被晕车折磨得非常狼狈的她，穿过一个有风的街角之后，在一间淡黄色调的房间里，完成了一个女孩到女人的蜕变。于是，每年的这个日子，于彤，便成了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节日，当然，那意义和光棍节毫无关系。今天，是床上酣睡着的这个小小的人儿，又给这个日子增添了新的意义。当然，也难忘去年的这一天，她因为这个节日，独自追着男友赶往千里外那个灰扑扑的小县城，谁知，闻讯赶来的男友居然因误会和不相干的吃醋而将她扔在了那个小小的招待所，那一夜，她流着泪寒着心不眠而过。如今，这样的一个日子，对于刘奕和徐萌而已，将是充满幸福、喜悦的美好节日。而对于彤而言，则有了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凄凉，好在，如今，有了这样一个小东西！
　　徐萌和刘奕等到了六点钟，开始给双方的家人打电话，徐妈妈激动地说着说着电话里就泣不成声了。李老师和厅长则是轮流凑着电话也激动不已。没多久，李老师和厅长就一起来到了病房。彤这时告退，因为还有一大群自闭症的孩子们在等着她呢！
　　彤走出医院的大门，晨曦微露的秋日清晨，空气里带着清冽的寒意，彤将双手插进风衣的口袋，指尖竟触到一个硬物，拿出来，居然是一张手机SIM卡的空壳。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一年的时光就这么水一般地逝去了。想想这张电话卡，还是一年前手机摔坏后，陈医生帮她办的，那个尾号为“999”，在办理时候赋予了它“天长地久”美好寓意的号码，早已不用了。可是，这张空卡却悄悄地匿在了这里，让那原以为早随风而去的往事又轻飘飘地浮现在眼前了。
　　彤沿着空荡荡的马路牙子往前走，好久都没有来过这里，好久都没有吃过贾三包子铺里的砂汤了，彤看时间还早，便想去那里吃点热汤暖暖胃，驱赶一下睡眠不足的困意。
　　贾三包子铺里热气腾腾，彤坐进去，刚说了句要碗砂汤的时候，对面桌边那个埋头喝汤的男子突然猛地抬起了头......
　　“你好。”彤微微颔首浅浅打了招呼。
　　“你好！”昔日那个洒脱不羁的陈医生如今打起招呼来居然也会带着一丝窘迫。
　　砂汤端上来，彤矜持地小口喝着汤。
　　“最近还好吗？这么早，你怎么会来这里吃早餐呢？”陈医生吃完汤，走到彤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中带着一丝彤所熟悉的温存。
　　彤急忙拿纸巾揩了揩嘴巴，有些不安地埋下头，用勺轻轻搅着汤。
　　“彤，别搅，汤搅谢就不好喝了。你别急，慢慢吃，我陪你。”彤抬头冲陈医生微笑，看着好久不见的他眼底那抹温柔的一霎霎地漾着。
　　是一年前吗？正是对面这个稳重而温和的男士，疯狂而霸气地坐在她的对面，用同样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吃着东西……刚还感觉过得飞快的一年时光，此刻又令彤感觉像是超级漫长的前世了。
　　彤低下头，边喝着汤，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和他说些什么。“呃，今天凌晨刘奕的儿子出生了。你家宝宝也有几个月了吧？”
　　“啊？他也这么快当爸爸了呀，我回头得好好恭喜他！呵呵，我女儿现在可好玩了，都会咯咯笑着和我疯玩啦！”和所有的父母一样，陈医生一提到自己的孩子，脸上就立刻泛起了幸福的笑容。
　　“那真可爱哦!”彤真诚地笑着。
　　离开包子铺的时候，陈医生说自己到早交班前都没有事，可以送她回去。彤道着谢婉拒了他，招手拦下一辆的士。临上车前，彤将口袋里的那张卡壳丢进了路边的垃圾箱，挥手和陈医生道别。
　　到康复中心时，因为太早大门还没有打开，彤拿出钥匙去开侧门时，看见太阳就像一只红色的气球浮在两栋高楼的缝隙里。多么美好的一天啊，新生的婴儿、依旧升起的太阳，一如既往的生活......
　　孩子们还没起床，康复中心一派安宁，彤轻轻上了楼。如樱休假一周了，离开前她交代，在她休假的这段时间里，一切财务都由彤负责。彤自然格外精细地做事，以回报如樱对她的信任和看重。自从康复中心成立以来，千头万绪的事情让如樱没有一天喘息的机会，这一次，她怎会突然休假这么久，不仅彤不知情，就连祖华都直嚷嚷着妈妈这次特别神秘。如樱临行前将自己房间和办公室的钥匙都交给了彤，彤想正好趁着天气好，给她房间和办公室都打开通通风。
　　如樱的房间一派素净，白的桌椅，白的衣柜，白的床上铺着蓝白碎花的床单，里面没有花草也没有其他任何装饰，只是桌上、柜上、几上、甚至床头都散放着书本。。彤打开窗，摸了摸窗下的书桌，上面是一层薄薄的尘埃。这还不得抹抹呀！彤环顾四周，想找个抹布出来。好不容易，彤才看见茶几下层的玻璃挡板上有团旧旧的格子毛巾，这不是抹布吗？彤弯腰拿出那抹布，不曾想却有东西从那团旧布里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