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蔗汁》第十二章

　　此刻，林如樱正瑟瑟地在长桥上呆呆地立着。她不敢相信前夫死亡的事实，并且，他竟然还是一个艾滋病人！他在十年前去非洲呆过一年，难道是那时感染上的病毒？如果是那时，她林如樱，包括儿子林祖华就都极有可能也受感染了。AIDS，哦，不！这太可怕了。如樱痛苦得想要跳河。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艾滋病人曾经在向她咨询时，都说会自己痛不欲生的经历，不愿承认的反应。艾滋病，即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英文名称AcquiredImmuneDeficiencySyndrome，AIDS。是人类因为感染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umanImmunodeficiencyVirus，HIV）后导致免疫缺陷，并发一系列机会性感染及肿瘤，严重者可导致死亡的综合征。目前，艾滋病已成为严重威胁世界人民健康的公共卫生问题。自1983年，人类首次发现HIV到目前，这该死的病毒竟然猖狂肆虐地将三千万人感染。每天有超过7000人新发感染，全世界各地区均有流行，目前，艾滋病还是一种全世界的科学家和医学专家无法攻克的顽敌。一种病，可怕就可怕在它会如恶魔一般终生缠着你，让你到死都无法摆脱。你看不见打败它的希望，而只能慢慢等着它凶残地将你的每一滴血、每一个细胞里都复制出可以传播给他人的罪恶的病毒。虽然是一个心理专家，但如樱还是在收到从英国发来的这封邮件时彻底被击懵了。她关上了手机，跌跌撞撞从刘奕的新房匆匆跑了出来，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巨大的病毒，所以她不敢乘车也不敢往人多的公共场所去，她就那样连跑带走地来到了这个城市边缘的护城河边。一开始，她真的很想从桥上跳下去，但是她怕自己身上携带的病毒会在水中扩散，而这河水却是这座城里面所有人的水源。她把自己分成两半，一半是心理咨询师，另一半是病人。她努力的让这一半的自己给另一半的自己做心理疏导……许久许久，她终于清醒了过来。是的，她应该去专业机构好好地做个检查，还有儿子，应该告诉他，他父亲去世的消息。虽然，自从离婚之后，他们早已不再联系。想到这里，如樱打开手机。
　　有一些来电的通知在开机后陆续地响起，如樱没有心思注意这段时间里有谁找过她。都不重要了，关键是儿子。拨通了林祖华的电话，那头非常吵，之后稍微地安静了些，她听到儿子声音的那刻，心就疼了起来：“孩子，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件事，你爸爸他，昨天去世了。今天我收到了他委托律师的邮件，说请你回英国参加他的葬礼，并且，他生前签订了一份遗嘱，你将继承他的房产和他公司的部分股份。你在哪里？最好立刻订去英国机票及时赶回去。在去之前，孩子，你得和妈妈一起去下医院……”
　　电话那端一直沉默着，直到如樱说要去医院，林祖华才紧张地问：“妈妈，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现在就需要去医院吗？”
　　如樱拿着手机，苦笑了一下说：“我在城郊的河边，我没有事。你刚听清了吗？你爸爸他去世了。”
　　“我知道了，妈妈。感谢主让他归回到了天父的怀抱。我现在和一位朋友在酒吧，我马上就去接您！”祖华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忧伤。林如樱前夫的家族和大多数的英国家庭一样，都信奉基督教。记得那年祖华的祖母去世，举行葬礼的那天，天下着小雨，棺材就敞着盖儿放在院子里。来了一些亲友，围着轮流亲吻告别后，跟在灵车的后面，步行去到墓地。约两个小时后回来了。下午，天晴后，家中又传来钢琴声，人们歌声谈笑如常。亲人说：她去了天堂，回到了上帝的身边，从此不再烦恼……并且，最终，他们还将在天堂里相见，然后就会永远的相聚在一起。所以，英国人对于亲人的逝去没有那么的悲伤。如樱也知道，祖华从小到大其实和他的父亲并没有太多的相处。他小的时候，他爸爸工作很忙，每天早早出门，深夜归来，走的时候祖华还没有起床，回来时他却早已酣睡。到他十岁时，他们又离婚，离婚后，他们父子基本就失去了联系。可是，如樱作为一个中国人，还是觉得一个儿子必须在父亲的葬礼上好好地履行他作为儿子的义务并尽到应有的孝心。对于中国人最常说的“不孝有三，无后最大”，说是重视血脉的延续，其实还有一点，就是担心自己死后没有儿孙守灵、祭拜，会显得太过冷清。“死者为大”，这也是中国人的传统，一个再不孝顺的儿孙，往往都会在父祖亡故后，为他们操持办理隆重的葬礼。
　　祖华将在河边吹了许久风的母亲带了回家，他感觉妈妈好像非常失神，难道是她还对爸爸有感情，为他的死去感到痛苦吗？他拥住妈妈，想像平常一样轻吻她，给她安慰。可是如樱猛地一把推开了他。
　　“妈妈！”祖华冷不防被推得身子一歪了，他努力站定后用不惑的目光望着如樱。
　　“祖华，知道吗？你的父亲是一个艾滋病患者。我怀疑我也是个带菌者，还有你，我们明天得一起去做检查！”
　　“你说什么，妈妈？他是……”祖华那张好看的混血娃娃脸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居然开始扭曲了。AIDS，这确实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家伙！
　　这时，门铃响。母子俩相互疑惑地对视了一下。祖华忙去开门。“表哥，你回来啦！”
　　“是啊，不欢迎吗？打表姨电话，一直关机，我们就过来看看，正好也说点事情。”刘奕伸出双手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谁料祖华却没有配合，转身冲着如樱喊：“妈妈，表哥和表嫂来了！”
　　如樱整理了一下发髻，走过来，还没说话，就开始咳了起来。徐萌忙过去拍她的背，她咳好后，忙摆摆手说：“没事的，可能受凉了！”
　　徐萌和刘奕一起回到了新家，因为婚期已定，她这次回来，有点女主人的架势，她很自然地走到厨房去。之前，她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时候，喜欢学着南方人捣鼓一些花果茶。打开冰箱，蜜汁柚子干居然还在！然后将蜂蜜、柚子干放进她的水晶茶壶中，再放上些红茶，加了水，点了香烛炙着。茶香很快就飘了出来，徐萌端了壶出去。
　　客厅里，刘奕坐在长沙发上，如樱和祖华却略显拘谨地坐在那个单沙发角落。刘奕正说到他们定好要在下周五举行婚礼，并请伴郎配合做些什么。谁料祖华连忙摆手说：“对不起，表哥，我不能给你当伴郎了，我要回英国去。”
　　“呵呵，英国红茶来喽！”徐萌笑着将水晶壶摆在了茶几上，歪着头，等着众人的夸赞。可是如樱表姨和祖华表弟明显热情度不高的样子。
　　徐萌又去找杯子，四杯琥珀般的红茶盛在了杯中，只有刘奕深深地呷了一口，并作出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说：“真好！想着以后每天都可以喝到老婆亲手煮的茶，我真是幸福得不行啦！对了，表姨，我想从深圳回来和你一起做事。我有个同学就是在国外专攻自闭症的。他说他也很愿意回国从事这个事业。因为国内还有太多人对自闭症感到陌生，包括一些医生，他们都不能对这种疾病进行很好的诊断，更谈不上治疗。表姨，你需要我们的加入吗？”
　　“这个，当然很好。不过，我这两天有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对了，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我和祖华会尽快搬出去的。我在康复中心就留了地方装了起居室，我打算住那边去。还有这边，请你们给我两天时间，我要把我用过的东西都清理掉。”如樱说着，推了推茶杯，丝毫没有喝上一口的意思。
　　“不用的，表姨。你们不用走的，我们真好在一起住着好热闹呢。我最喜欢有人作伴了！只是，到时候，就得委屈表姨住客房，让祖华住书房了！”徐萌很真诚的说，“表姨，今晚，我和刘奕就在这儿和你们做个伴吧，我们睡书房哦！我特别喜欢书房里的榻榻米，一直想在那儿睡睡，可刘奕就不答应呢，今晚正好可以如愿以偿啦！”徐萌说着就要去找被子铺床。
　　如樱无奈地看看了他们。虽然她知道，艾滋病在日常生活的接触中都不会有传染性的，但是她在心理上还是非常介意和人接触的。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亲人，甚至是周围的其他任何人受害。她只好默默地走进了卫生间，将自己和儿子的牙刷和漱口杯悄悄放在了盥洗池的最里边。“上帝保佑！“她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