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蔗汁（第五章）

　　“等等我呀！喂！那么小气干吗？开开玩笑嘛！”徐萌边追边嘟囔着。
　　彤到了房间，故意冲徐萌伸伸舌头然后飞快闪进房间，将她关在了门外。
　　“喂，刘奕，你谁呀？刘奕呢？”
　　彤听见门外徐萌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忙打开门。徐萌突然触电般地抽搐着，接着大喊了一句：“你胡说！”忙把电话塞给了彤。
　　“你不要做什么结婚的美梦了，奕是我的，你这种粗糙的女人怎么可能配得上他？现在他就在我身边，要不要他来证实一下我说的话？”电话里一个软糯的女声喋喋着。
　　“对不起，你好像喝醉了吧？你拿着刘奕手机在这嘈嘈个什么？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你在边上插什么话？莫非你是第三者？请把电话还给刘奕！”彤气愤起来一副谈判者的架势。
　　“你是谁？”对方怔了怔问道。
　　“呵，估计我比你的身份要光彩点儿，我是伴娘。那么，你又是谁？”彤一副傲然姿态发问，没想到对方居然挂了线。
　　徐萌此刻已伏在彤肩头抖成了一团。
　　“别怕，我们进来说！”彤拍拍她的肩，将她拉进了房间。
　　JACKY早来了，对着这一幕束手无策地挠着头。这时，他也跟进了彤的房间，对着哭泣的徐萌说：“别担心，这也许是个玩笑！”
　　“玩笑？这玩笑有点开大了！”彤白了他一眼。
　　“彤，怎么办？”徐萌泪眼婆娑地望着彤。
　　“等！等刘奕来给你一个说法。我们不能只听电话里一个莫名奇妙女人的几句话就断定什么。你先别哭，喏，甘蔗汁还没喝呢，来，我们尝尝！”彤说着将甘蔗汁递给徐萌，然后转身去卫生间绞了条热毛巾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徐萌吸了一口甘蔗汁便皱着眉头说：“不好喝！怪怪的味道。”
　　彤喝了一口，也疑惑道：“对哦，怎么会是这个味呢？甘蔗那么甜，它的汁不是应该很好喝的吗？算了，我们吃甘蔗好了！”
　　三人正大嚼甘蔗弄得满手满脸都是粘粘的甘蔗汁液的时候，门铃响，彤拿着半截甘蔗就去开门。
　　“哈，刘奕，这就是你要娶的女人吗？居然这副德行！”门开了，一个穿着一套奶白色小香裙，披着及腰卷发、涂着银色蔻丹的窈窕女子未进门便大笑。
　　刘奕在女子身边有些尴尬木然。
　　“小姐，请你说话客气点儿！”彤微微抬起了下颌严肃地说。
　　“客气？我要对一个抢走我男朋友的乡下丫头客气吗？还啃甘蔗！刘奕，你看看你品味低到了什么程度！我不相信你会喜欢这种下等的女人！”女人说着挽住刘奕的胳膊。
　　“下等女人？你给我滚！”彤一扬手将那杯甘蔗汁朝她那张精心修饰得妆容无懈可击的脸上泼去。
　　“俐娜......”刘奕居然忙不迭地给那女人收拾。
　　“刘奕，你在做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徐萌这才如梦方醒一般大叫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俐娜，请别生气。徐萌，她是我之前的女朋友。”
　　“不仅是之前，以后也是！我不许你和她结婚！”俐娜没待刘奕说完便打断。
　　“彤，我们走！”徐萌把手里的甘蔗一甩，拉着彤冲出了门，顾不了身后JACKY的大喊。
　　“我们回家，彤，我要回家！”电梯里徐萌瑟瑟地依偎着彤。
　　“嗯，我去取行李，你先在咖啡厅这边喝点东西等我。我马上回来。”彤拍拍她的肩，对她温暖地笑了一下。
　　彤飞快上楼，刚出电梯便见刘奕三人正往电梯走来。
　　“等等，刘奕，我要和你单独谈谈。”彤盯着刘奕目不斜视道。
　　“好。俐娜，请你先回去。我处理好这边就和你联系。”刘奕依旧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JACKY，麻烦你去楼下咖啡厅陪徐萌，告诉她我马上就去。”彤又对JACKY说。
　　俐娜冲刘奕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便转身进了电梯。
　　“刘奕，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徐萌坚持现在就要离开。我觉得你应该就今天的事给她一个交代。”彤正色道。
　　“我很为难。俐娜是我初恋的女友，我们是在上海一个弄堂里长大的小伙伴，后来一直同学。高中毕业后我回父母身边，她也随父亲去了香港。临分别的时候，我们非常不舍，那时候我们悄悄恋爱已经三年了。那一晚，我们约定将爱情进行下去。也是那一夜，我们把彼此交给了对方。可是，分开后，我们便再也无法联系对方。直到不久前，她突然找到我。彤，你不知，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俐娜为了我吃了太多的苦头，那一晚，居然导致她宫外孕，然后差点因大出血失掉性命。她因此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而我，这个始作俑者却毫不知情。她后来学习了服装设计，打拼了多年，终于有了一家婚纱店，我为你们订的礼服就是朋友介绍从她店里定制的。她是翻订货单查客户资料时得到我的联络方式的，她当时也不确定刘奕就是我，但是她说当时有强烈的预感，于是她立刻就过关来到深圳找到了我的公司。我们见面后，她哭成了泪人告诉了我这十年间发生的一切，她告诉我她一直记着我们当初的诺言，她至今还是一个人。”刘奕痛苦地埋头说完这些。
　　“可是，你和徐萌已经要结婚了，徐萌和你在一起也有四年了。在法律上，你们都已经是夫妻了！你不能因为自己对初恋女友的愧疚而打乱了现在的生活吧？”彤虽对他那戏剧性的过去感到错愕，但也还是牢牢记得好朋友徐萌的利益。
　　“我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今天的婚纱摄影其实都得俐娜一手安排的，她说徐萌的那件婚纱是她当初为自己设计的嫁衣。可惜，她再也无法美丽地穿上它了。”
　　“为什么她不能穿？”彤好奇地打断。
　　“她三个月前做了乳腺癌手术。”刘奕深深叹了口气，“她说自己不是女人了，不能生育，如今连身为女人最美的特征都没有了。我也是拍完照她打电话给我时，我才得知这些的。彤，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彤也懵了。生活就像一个魔术师，能轻易把最美好的事物瞬间给变消失掉。
　　“告诉徐萌！她有权利知情，不然，她也在那里纠结痛苦。”彤坚定地说。
　　咖啡厅里，彤示意JACKY和她一起走开，她想给刘奕徐萌一个单独的空间去解决他们自己的事情。
　　彤和JACKY朝酒店外走去，不觉又来到那条小街，夜深了，人却没少。果然有个卖甘蔗汁的小摊，彤和JACKY对视一笑。
　　“我知道甘蔗汁为什么难喝了，瞧见没？那汁不纯，是加了水的。”彤幽幽地说，“任何东西不纯了，就会变味的。你看，刘奕和徐萌怎么好呢？”
　　彤简单地向JACKY复述了刘奕和俐娜的故事。
　　JACKY说：“天哪，我一定要避免犯同样的错误。我在英国也有一个女朋友，不过妈妈还不知道这件事，她非常反对我和英国女孩交往，她希望我能和她回中国，然后找一个中国女孩结婚生子。她一直都说她嫁给爸爸是个特别大的错误，她常说血脉的不同、文化的差异是靠单纯的爱情无法打败的。她一直对我实行中式教育，她却忘了我身上流淌着一半英国人的血液。唉，我也是个矛盾体呀！”
　　夜深了，即便是身在南国，十二月的夜风还是有些寒意的。彤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风一吹就抱紧了双臂。JACKY忙脱下自己的黑西装，这伴郎服他没有换下，只是不知几时那可爱的小领结不见了。彤披着他的西装，像个披了披风的婴儿一般，西装宽大过膝，更显得彤的娇小。
　　“我们回酒店吧，当心着凉。”灯光下，白衬衫映衬下的JACKY越发显得青春俊朗。
　　“嗯，我们去看看他们谈得怎样。”彤点点头，在西装包裹下，感觉温暖了许多。
　　酒店的咖啡厅里，徐萌那张圆鼓鼓的脸显得非常平静。见他们回来，她舒了口气，对刘奕说：“你去吧，别忘了帮我们订两张明天一早回去的机票。我的行李让JACKY帮带过来，巴厘岛我暂时就不去了，回去后我跟妈说看酒席退了行不。刘奕，你保重。”
　　和彤来到房间，徐萌叹了口气说：“彤，你瞧，我们都是学护理的，你说，遇到一个癌症患者，我们还好意思不退让吗？该死的职业病呀！”
　　“你怎么打算的？李老师喜帖都发出去了，酒席退掉倒是容易，可是收到喜帖那么多人，你怎么办呢？一一通知，告诉他们你不结婚了？天哪，这都些什么事儿？”彤边收拾着茶几上一片狼藉的甘蔗渣边说。
　　“喂，别扔！我还喝呢！”见彤正要将她才喝一口便嚷难喝的甘蔗汁扔掉，徐萌忙起身将它拿了过来。
　　徐萌捧着甘蔗汁，对着打开的窗，望着不远处地王大厦那流光溢彩的灯光，夜风的寒意渐浓，拂过脸颊，让热泪飞快地便冷，而口中不断吸进的本是温热的甘蔗汁也早已变凉，甘蔗的甜早已冲淡，味蕾感触到的只是酸涩，其味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