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蔗汁》第三章

　　彤的心被苏洲那一声“砰”的摔门声给震了一惊。孤坐良久，黑暗中，米妮亮了起来，紧接着，手机响，彤一个激灵忙拿起电话，“喂，死丫头，怎么换了号码也不通知我一声，要不是我聪明打你科室去问，我婚礼你还都要放鸽子了呢！”电话那端却不是苏洲，而是好友徐萌的叽喳声。
　　徐萌是彤护校的同学，同桌兼室友。当初班上两个年级最小的同龄人，因为生活自理能力都很差而结成了互帮的对子，后来，俩人一个开朗外向，一个含蓄内敛，却成了最好的朋友。毕业后，彤遵父命回到了家乡，而徐萌却留在了母校，成为一名实验室老师。读书时，徐萌的成绩并不突出，但性格外向的她因为特别热衷于校内的文娱活动，一次周末舞会上，在那个食堂改成的跳舞场里，她开朗的笑声和翩跹的舞姿吸引住了一双深邃的眼睛。后来，那位有着深邃目光的男子走近了她，一整晚的舞会，他们都是彼此不肯分开的伴。毕业后，后知后觉的彤才知道，那个请徐萌跳舞的男子竟然是卫生厅厅长的公子，他的母亲也就是厅长夫人就是她们的班主任，那位上课时总带着上海腔的生化老师。那晚，从外地回家的他，被母亲拽着来学校跳舞，不想却遇见了自己心动的女生。徐萌毕业后，没有任何周折的就留了校，日子过得云淡风轻，可就是有些无聊，因为男友在南方经营着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平日里很忙。距离又远，两个人平时也就通过每天一个电话进行着联络。徐萌是个活泼的女孩，但是，她也深知侯门深似海的道理，舞是不敢轻易去跳的了。朋友也不便多交，学校里都知道她是李老师的儿媳，鉴于厅长之威，大家都客客气气地待她，却没有谁和她走得近。直到彤来到省城，她这才快乐起来。昔日的同学密友，再度相逢，虽然际遇有别，但是彤不是一个喜欢攀比和嫉妒的女孩，而徐萌也不是那种浮夸自满的骄奢女。她们的友情依旧如读书时那般纯洁。
　　上个月，徐萌约彤见面，肯德基的热汉堡也不能堵住徐萌的快嘴：“彤，我要结婚了！你当伴娘哦！虽然说伴娘不能找好看的吧，虽然你也算是好看吧，但因为我这个人忒美丽了，你终究还是盖不我的绝代风华，所以，恭喜你，我决定，我的伴娘就你了！”
　　“切，臭美！”彤含着咖啡吸管白了一眼两腮鼓鼓的徐萌，问：“刘奕答应他父母回来上班了是吗？”
　　徐萌的男朋友刘奕是厅长的独子，医科大学毕业后，放弃了省医院医生的工作独自跑到南方和同学一起闯天下，一年不到，便当起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的销售经理。之后，自己另起门户，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刘奕一直都是一个独立的孩子，从小在上海外公外婆家长大，高考后才回到父母身边，遵父命放弃了自己的爱好，读了医科。不喜欢并不是放任的理由，所以，刘奕依然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去上海长征医院实习，实习时便因表现出众而让长征有了留他的意向。他的父亲希望他回母校继续读研，所以，实习还未结束，考研季节就将他接了回来。他很平静地回家，父亲帮报的研究生考试，他也按时坐进考场。可是答题的笔还是握在自己的手里，一查分，超低的分数令父亲当下就傻了眼。到毕业时，他进了省医院。他从轮岗医生做起，一个月后，不辞而别，只留了一张字条在母亲的抽屉里：“我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请爸妈放心，我不会乱来，勿念！”
　　刘奕的父母虽说甚不放心，无法不念，但还是想等他在外头撞个头破血流再给他尝一切安妥的甜果。可惜，他的父母低估了自己的孩子，三年里，他不仅没有流血，反而还流了油，富得。父亲不无担忧地对他说：“我在这个位子上，你做那一行，让外人无法不多联想。还是回来吧，安安逸逸地工作、生活。你小时候我们没有对你尽到做父母的义务，现在，我们都老了，儿女心更重了，我和你妈妈都希望你能在身边，让我们看着你结婚、生子。孩子，钱财、功名其实都是身外之物，我们就你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我和你妈妈从不铺张，家里这套房子，如果你嫌旧，我们还可以给你再买一套婚房。你若当医生，收入也不会低。这样的生活，平静又安逸，不好吗？”
　　“可是，我想过属于我的生活。我就是怕别人说我借了你的光，才把公司开在南方，我的生意从来不往这边发展，我也从不打你的旗号去做什么。所以，爸爸，你不用担心别人怎么说，因为事实酒摆在那里。”刘奕虽然看着父亲日渐衰老，也听得出他那番话里眷眷的深情，可是，他真的不想当医生，他想做一个君王，如今，他感觉，在自己的公司里，自己就像是一个君王。
　　那晚，在妈妈学校的舞场，意外的遇见那眉眼都漾开了笑的姑娘，他不由地被感染，被打动。忍不住上前请她跳舞，她居然毫无忸怩之态，不仅跳得欢快，嘴巴也不闲着，对他有些蹩脚的舞姿还毫不客气的点评。一场场舞下来，到散场时，刘奕竟感觉到了异样的放松和快乐。临分别时，刘奕问她的名字，她笑得花枝乱颤道：“不会跳个舞就想来追我吧？哈哈，这可真够土的，像是电影夜店里的桥段，哈哈！问我名字？那你得先请我吃点东西我才能告诉你，学校西边有个卖面条的小店，请我吃完我就说！”说完，她还歪着头一副挑衅调戏的样子。
　　“好，一碗面条就能追女孩，这够廉价的啊，成交！”刘奕笑道，暗想果真漂亮的女孩都有点二。
　　一碗面条后，刘奕不仅知道了徐萌的名字，还知道了她的班级、宿舍，甚至她的班主任，呵呵，正巧，那老班就是他老妈。
　　以后的故事，就没有悬念了。刘奕三天后离开时，徐萌都已经跟到机场哭得稀里哗啦了。他们借着手机互传着相思，老班知道后窃喜不已。如果说厅长打的亲情牌不够大，那么，徐萌的这张爱情牌极有可能将刘奕击败，让他乖乖回来。比竟，相思是苦的，尤其对于刚刚热恋起来的情侣而言。
　　可事实上，厅长夫人兼老班大人的算盘还是打错了。徐萌不是那种特别黏人的女孩，她喜欢刘奕，却不会太干涉他，她觉得两个人只要相爱时彼此将对方装在心里就好，不一定非要分分秒秒的厮守。她还非常看好刘奕的事业，她觉得一个有事业心的男人一定是有担当的。她喜欢他运筹帷幄的样子，那时的他就像一个君王！毕业三年了，徐萌每到节假日便飞去南方和刘奕相聚，刘奕也会常常制造突然袭击的小惊喜，他们的日子虽然面临着聚少离多的困顿，但，彼此间还是有一份坚守的信念。
　　上个月，他们相识四周年的纪念日。刘奕特意赶回来，带着徐萌去她母校找那家面店。徐萌一碗面吃光，抬头看见刘奕那双深邃含情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吃相的不雅，正有些害羞地想掩饰。突然，刘奕单膝跪地在油腻污秽的地面上，捧着一只锦盒，不顾周围人的诧异对怔愣的徐萌说：“嫁给我吧！”
　　几天后，徐萌对着彤描述这一段的时候，还忍不住泪意盈盈。好在，她的泪花还在眼睛里直闪的时候，嘴角的笑便又冒了出来。“彤，你说我可是傻人傻福吧？怎么就轮上这么大的帅哥爱上了我呢？我告诉你，你当伴娘，一定不能穿高跟鞋，还有，不许用粉底，对了对了，干脆你就素颜得了......”
　　“那干脆别找我当伴娘了，什么意思嘛？你不是自己都说了你的风华绝代是我无法盖过的了吗？还不放心，不放心就找朱俊呗！”彤故意逗她。
　　朱俊是她们班长，矮小黧黑，却非常的强势，当初总爱和她俩作对，朱俊后来也留了校，在团委工作。现在见到徐萌总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说起话来也腻味得不行。有次在实验室遇见了去找徐萌的彤，一边对徐萌笑得脸上的粉都直掉，一转头，对彤却矜持见外得五官平整。“真亏了她，不当演员太可惜了。”朱俊走了以后彤私下里对徐萌说。
　　彤一般情况下是个比较宽容的人，但偶尔也会刻薄一下，那刻薄也仅仅针对做法实在过分的人。彤说罢，徐萌扑哧一声笑了，顺带擂了彤一拳：“你这丫头真坏！我长得还不至于得找那么个寒碜的伴娘来做陪衬。你好好准备下，我的婚礼可是要在深圳的海滩上举行哟！刘奕说了，婚纱和伴娘服装他都去香港选。到时候，你也有臭美的份哦！只是，亲爱的，你订婚都那么久了，几时才能喝你的喜酒呢?瞧瞧，我这下结婚了就当不了你伴娘了，不如，哈哈，不如让朱俊给你当伴娘吧！”
　　“去你的！”
　　两个女孩在肯德基里笑闹成一团的情景彷佛就像昨天。可是此刻，徐萌的电话却让彤想起，时间已过去一个月了。徐萌就要做新娘了！缓了缓神，彤问：“你婚礼还需要准备什么？要我做什么？我在外地，明天就赶回去，来得及吧？”
　　等彤乘大巴，转火车赶回的时候，徐萌都不知打了多少遍她的电话了。两个女孩见了面，彤的憔悴让徐萌大大地吃了一惊。在徐萌一再的逼问下，彤的泪终于大颗大颗地落下，她伏在徐萌的肩头说出了这一度发生过的所有的事情。徐萌心疼地一把拉起她，撩起她散在前额的头发，看见了那还有着陈旧的紫色的伤痕。徐萌气愤地变了颜色，骂道：“苏洲这个王八蛋，算什么男人，小家子气。你这么好的女孩，给他做未婚妻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你，居然敢这样对你！真气死我了！他还摔门走，走他的，走就别来，永远别来找你！”
　　徐萌还在那骂骂咧咧地不肯罢休，彤的手机响，徐萌以为是苏洲，抢过电话，却看到这条短信“米妮小姐，你好吗？米奇向你请安。”徐萌立马安静了下来，盯着彤哭红的眼睛，神秘地说：“嗨，我说亲爱的，你有新欢了？这米妮米奇的到底搞什么啊？”
　　彤沉默半晌才幽幽对徐萌说：“我不想进修了。我想学你们家刘奕，辞职。我也不喜欢做护士，我的爱好是当幼儿园老师。”
　　“幼儿园老师？真有你的！不过你那工作辞职也可以，对了，我还真有个地方推荐你去。刘奕一个表姨在英国，听说我们婚礼她要回来，顺便来看看她在这边成立的一个自闭症儿童救助会。听刘奕妈妈说，她还想招聘几名医护人员。你要感兴趣，跟妈说，你去试试？”
　　“好啊！”彤一听这个消息立马雀跃了。她想，必须离开进修的医院，只有这样才能远离陈医生，才能让苏洲不再误会。可是，苏洲，他怎样才能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