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第一章一九八一年（四）

1981年4月1日星期三晴
没觉着进入81年已经快4个月了，时间像流水一样，过得真快呀。

1981年4月2日星期四晴
今天我的书被小如翻烂了，我非常生气，言辞过于激烈。事后，有位同学给我说，你太不讲情面了。我仔细想想觉得在理。自己如果长期这样下去，一定非常不得人心。今后要改正。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冷静对待，三思后行，不能碰到一件小事就气冲斗牛，在语言上伤害他人。

1981年4月3日星期五多云
今天和小品谈到班级的情况，我们俩都对班级男女同学互不来往的习惯感到别扭。我回顾在月庄中学的情况，更对此风看不惯。但是，我们却改变不了。

1981年4月4日星期六多云
今天小峰深夜光临，名义上是给我送书，实际上是向我借书。他的行动用古人的话就叫：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1981年4月5日星期日晴
一个星期天过去了，繁重的体力劳动占领了我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多想有一个学习的时间啊，可是不行。别人有时间但不学，我想学但没时间。

1981年4月6日星期一晴
今天学校所在地放电影，我很想看。但是，由于时间珍贵，我得放弃看电影的机会。一寸光阴一寸金哪。

1981年4月7日星期二多云
昨天夜里梦见了姚老师。他依旧穿着那身衣服，面容依然是那样慈祥，态度依然是那样和蔼。我急切地向他奔去。可是，他忽然不见了，我大声呼喊：姚老师！
梦醒来后，眼泪已经流到耳边，我是多么希望这个梦再长些啊！

1981年4月8日星期三有雨
我渴望能有机会考察祖国的名山大川。那奔腾咆哮，日夜东流的长江；那浩渺无边，波涛起伏的大海；那巍峨高耸，绵延千里的长城，我何时才能一睹尊容？

1981年4月9日星期四少云
最近几天我越来越感觉时间紧迫。既要学习又要担起繁重的劳动和家庭的担子。时间的流逝和地球的旋转，也不知道问什么变得这样迅速。

1981年4月10日星期五晴
今天有空看了电影《苦菜花》。这部电影我曾经看过，但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因为那时我还是一个翩翩少年，还没有品尝过生活的苦酒，当然就不理解“苦”是一种什么味道了。然而，今天重看这部片子，却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在我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银幕下这样多的观众，只有我自己有这种心情。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呢？因为电影里的镜头和我目前的处境大致相同。不同的是，电影里的村庄是大多数穷，少数富。那些穷人因为没有生在那荒淫的家庭而自豪。而我目前的处境却是大多数富少数穷，我常常因为穷不敢出入大众场合，也常常因为穷而产生自卑感。现在的社会只要你穷，没有财富，那么谁都不愿意和你来往，就是最近的亲戚也瞧不起你。古人说，穷在大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是真实的现实写照。我经常扪心自问，这个穷字我还要背多久呢？我无法用语言回答，只能用行动书写这个答案。

1981年4月12日星期日晴
今天见到几个学生到处闲逛，很有感慨。他们放着大好的时光不去用，而我却难得闲暇。上帝是不公平的。

1981年4月13日星期一晴
今天看了电影《两个小八路》，有不少感想。两个小八路所处的年代，是中华民族灾难深重的时候，是弹雨纷飞的年代。他们在战斗众生，在战斗中长，小小年纪就遭受艰难和战斗的洗礼。我若生在那个年代还会遭受这样的煎熬吗？有道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干八路。现在，我连八路也干不成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1981年4月15日星期三晴
长期以来我染上了一种不良的习惯，虽然绞尽脑汁也没有改掉，我经常为此焦虑和苦恼。如果长期这样下去，不仅对自己的身体健康没有好处，就连自己的理想也会化为泡影。

1981年4月16日星期四晴
夏天快来了，农活也会随着增多。此后，大量的农活将占去我许多学习时间，我必须过早地担起家庭的担子，开始一个成年人应该承担的生活。

1981年4月17日星期五有雨
今天我们组值日。我带领大家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来得及把玻璃弄出去就回家吃饭了。回校后，看到地上干干净净，那堆玻璃已经不见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出是小琴同学干的，从心里说，我敬佩她！

1981年4月18日星期六少云
月光洒在绿色的田野上，田野翻腾着绿色的波浪，那翻卷的麦叶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好像微风漾起的浪花。放眼望去，辽阔的原野好像无边无垠的大海，水天相连处有一层茫茫的白雾。置身在这绿色的海洋里，拍一张照片，实在是最富有诗意，最美妙不过了。

1981年4月19日星期日晴
电影《平鹰坟》是旧社会劳动人民真实生活的生动写照。影片主人公吕镇山的遭遇，令人不平。为了一只鹰，竟让人搞得家破人亡。穷人的几条命，连地主的一只鹰都不如。何等惨无人道。何等深沉的千古奇冤。也许我的感情太脆弱了，我流下了同情的眼泪。长篇小说《山菊花》里有这样一句话：受苦人的同情心是无止境的。我对吕镇山的遭遇十分同情。因为我家也深受权势的欺压。

1981年4月20日星期一少云
今天上体育课时，我随便下位，被老师狠狠地训了一顿。说实在的，自从离开小学，我还是第一次当众挨批。我感到脸上发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今后要注意，不要自找晦气。

1981年4月21日星期二晴间阴
夜漫漫，路漫漫，何时才能见青天？

1981年4月22日星期三晴
最近几天特别忙。因为要盖屋，学习也就得受点影响。盖屋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作为农民，盖几间屋太难了。

1981年4月23日星期四有雨
艰难曲折复杂的经历不仅锻炼了刚强，也锻炼了意志，会使人变得深沉、稳重、有魄力、有涵养。这是我读长篇小说《将军吟》里赵大明和湘湘的谈话所得到的感受。

1981年4月24日星期五晴
今天我家的房子盖好了，对于农民来说，这是生活中的大事。不是有人说吗，人的一生有三件事，一是盖房子，二是娶媳妇，三是生孩子。可见盖房子这件事在农民能生活中得分量。然而，在我看来，盖了房子又有什么用呢？第一件事是办成了，后两件呢？是毫无希望的。因为它不是像盖房子那样，经过主观努力能够办到。我也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走完一生。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感到寂寞。因为有理想事业这个亲密伴侣陪伴我。生活上虽然孤单，精神上却是充实的。有句成语：“乐在其中”嘛！

1981年4月25日星期六晴
今天庄上来了个风水先生，人们都争着请他。在众多的邀请者中我发现，凡是请风水先生的，家里都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不是家里有病人，就是连年出人命，再就是妇女长期不生育。由此看来，要破除迷信就必须帮助他们解决困难。

1981年4月26日星期日晴
今天小军到晓峰家叫他去看电影，整整一下午，他都没到我家看看。他的做法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此人现在和那些小痞子混在一起，让我很失望。

1981年4月27日星期一晴
今天我看到上海《青年报》举办华东六省一市中学生作文比赛的启示，我要试一试。

1981年4月28日星期二晴
英语测试开始了，监考老师很不严格。同学们纷纷翻书抄袭。虽然我的英语成绩不好，但是我始终没有抄书。我认为，考场上抄袭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二年来，我始终抱着求实的态度对待学习。宁做实在的不及格，不做虚伪的第一名。难道我是为了这几个数字来学校的吗？不，我是来求知的。考试抄袭就等于拒绝接受自己不懂的知识。抄了100分，自己觉得很满意，飘飘然，不知自己到底吃几碗干饭。这是一种麻醉剂，是一种迷魂汤，它使你看不到自己的缺点，永远做一个无知的人。相反，如果你不抄袭，得了个不及格，它对你一定是一个震撼，给你敲响了警钟，使你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1981年4月29日星期三晴
今天郭老师找我谈话，给我介绍了作家沙丙德的经历，勉励我积极向上，奋发努力，争取在文学方面创出一条新路，并要求我在这次华东六省一市中学生作文比赛中取得较好成绩。他的话给我巨大的力量，使我坚定了自己的信心。这是继姚老师之后，第二个支持我的老师。放心吧，我的老师们，我将用全部的精力和意志，去走一条人生之路，把自己全部的热血和汗水洒在这特殊的道路上。我相信，在我洒血或流汗的地方，一定会开出一朵奇异的鲜花。

1981年4月30日星期四晴
今天，二哥突然从遥远的东北边疆回来了。一个月前，很多人劝他不要自讨苦吃，对他讲，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可是，他顽固地坚持自己的主张，结果还得乖乖的回来。他的到来使父母欣喜若狂，然而我认为，他回来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只不过在我家这个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破船上又增加一个受害者，一个牺牲品，到头来还是落个船翻人亡的下场。恶浪正张开血盆大口向这叶孤舟扑来……，我渴望能有一只远洋巨轮突然驶来，救起我们这只即将沉入茫茫海底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