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铤而走险

　　
　　 铤而走险
　　(XX年X日星期X晴天)
　　
　　用感情生活的人，生命是悲剧；用思想生活的人，生命是喜剧。我短短三十多个春秋，生活是在用感情生活，还是用思想生活上？我承认，我是在用感情生活，我一直缺乏的恰恰是思想。
　　在处理我与张梅的关系上，我深深地陷入了不正常的情感之中不能自拔，如蜗牛陷进泥中越陷越深。我对张梅是有感情基础的，但在处理这件事情上，有些仓促。我是一个十足的失败者，一切都是我为情所困；为情所惑；为情所忧；为情所害。
　　在叔婶发现我和张梅的关系后，我们的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双方父母都阻止我们这场婚事，我们都感到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社会的舆论，我们的处境显得十分尴尬。
　　张梅在一次回家的路上，我约她进行一次长谈，我提出我们这种名不正言不顺地关系不能再继续发展下去了，必须分手。张梅半天没有吭声，我其实在说这些话时也有些言不由衷，甚至有些恋恋不舍。最后，我们抱在一起痛定思痛起来。不知道该想什么锦囊妙计才好，我的面前一片茫然。从那以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去张梅家。但是，在那段天昏地暗的岁月里，我简直是在痛苦的煎熬中度日如年，张梅那婀娜多姿的身影时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常常令我夜不能寐。
　　一日，叔婶都双双出门去，张梅爬在院墙上，她大声呼喊着“文哥！我父母亲都出去了，你快来我家吧！”
　　我循声望去，看见爬在院墙上的张梅,摇晃着脑袋,对着我指指画画,不知道比画着什么？我沉思了一会，说不出心里有多么滋润，我猛地又想起一桩事情，脸向下一沉，自言自语：“可别高兴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一中间窜出个事来，怎么办？谁也揣摩不清。”
　　我疑惑着：“谁知道这是福是祸哩，吹个风儿，就乐得高兴。”
　　我大步忙跑过去，我看到她温柔动人的样子，我不顾一切地爬上去,刚才的顾虑早已荡然无存，忍不住抱着她的头狂吻起来。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忽闻远处传来狗的“汪汪”叫声，我的心悬挂在半空,惊骇中我的心猛地又扑通乱跳，心里一直紧绷绷的。只见那只黄白相间咧着嘴的狗如离弦之箭猛扑上我身，我不禁浑身肌肉紧绷,手脚发软,一根根的毛发都立竖起来。心“咚咚”地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我想三十六计，逃为上策。谁知道还没有来得及逃跑，就被狗恶狠狠地在我的腿上撕咬了一口，刹时鲜红的血顺着腿咕咕地流着。血渗透我的裤子，也湿透我的袜子，我浑身无力，我的身体都有些虚脱，腿脚软绵绵的。我强打起精神，仰望着头，看见残留在墙上的血迹，顿时吓得战战兢兢，面无人色。我被突如其来的黄狗吓得六神无主，魂飞魄散。慌忙之中摔在院墙角下那棵挂满红彤彤柿子的树上，我不偏不倚地架落在树柯之间，不上不下的，使得满树如红灯笼的柿子落满一地，黄澄澄的柿子叶也伴随着柿子纷纷从枝头渐渐稀落下来。我看见那条狗逐渐再次接近于我，露出尖锐的雌牙，阴森地盯着我。吓得我骨软筋麻，忽然觉得脊梁上凉簌簌地，浑身打了个冷战，赶紧往树稍爬，由于我的身体肥大，树枝霎时被我那沉重的躯体压坏了，只听“咔嚓”一声巨响，我连人带树枝坠入了满地脏兮兮的柿子当中，浑身上下粘满了殷红的柿子汁。我克制不住眼泪，泪就象雨点子一样落下来，扑簌簌地落湿衣襟，我把头钻在墙角里，哽哽咽咽地哭起来。我强忍着疼痛，顾不得身上的柿子汁，颤颤巍巍地从柿子堆中坚强地爬起来，疾如迅雷，又躲到院墙下平心静气。我嘘了一口冷气，觉得从牙缝挤进一丝寒意，直沁到心扉里去。蹲在院墙角黑暗的角落呼哧呼哧地憋着气。
摔得我哭笑不得，痛心切齿地恨那条黄狗，真是应验那句歇后语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真是祸从天上降，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倒霉！晦气！我顾不得腿上的伤情，一走一瘸地起来，倚仗着树身艰难地爬上树，只见张梅也掉下院墙。幸亏彼此都没有什么大碍，看见她安然无恙的样子和她那张生气勃勃、招人喜爱的脸，也忘记疼，如释重负，翻过院墙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人到尽头，苦水难收。到了穷途未路的时候，最好的安慰、最亲切的关怀我也只能储藏在心间，他们都在同情我，可怜我，但公正的法律却要惩罚我，太让我感到绝望了。
　　上午，李伯告诉我说父亲来过了，又帮我请了律师。父亲，孩儿无比感谢您的恩情，然而只怕我要枉费您老人家的全部心血了。
　　父亲，您是世界上最爱的父亲，孩儿今天叫您一声，禁不住泪如雨下，肝肠寸断。您一定要答应孩儿！
以后您再也不要拼死拼活地干活，一定要保重身体，也请您老人家一定不要伤心难过，只要您生活得好，身体健康。孩儿每天都在看着全家照含泪呼唤您，呼唤亲人。父亲，儿多么想叫您一声父亲，算是孩儿的孝心，亲爱的父亲，请您多保重。我想我罪孽深重，哪里有从宽的可能？抑或，是前生注定我要走这条路，躲也躲不脱，避也避不开，救也救不了。唯一救我的人，只有张梅，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向张梅赎罪，她身败名裂，我罪难饶恕。她没有名誉，没有工作，家里的人抛弃了她，只剩下她孤家寡人。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要知道，以后她的处境要比正常人艰难得多，承受的压力要比一般人大得多，不知道她在家是如何生活的,还有没有振作的勇气，更不知道她是怎么理解我的,是不是到现在还在耿耿于怀,我想她一定仍在伤心悲痛,也一定对我恨之入骨。不管她怎样恨我怨我，我没有半句怨言。如果法律允许让她杀我，我亦无怨无悔，因为我欠她的太多太多，永远也写不完对她的愤恨。

　　 悔恨
　　（XX年X日星期X晴天）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入狱，混混噩噩之中时光已经匆匆的流逝。蓦然回首时，几多感慨，几多无奈，几多孤寂涌上心头……
　　静坐在桌前，任思绪飞越时空，在苍茫中踏着残存的记忆去寻找那些已失去的快乐时光，一时之间我迷茫了。
　　我现在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如电影般在我的脑子回旋。我后悔的是当初不应该那么肆无忌惮地放任自己的行为，为何不考虑一下事情可能产生严重的后果，撞到南墙时才恍然大悟，到此时已是覆水难收。我今天回想起来，张梅是无辜和可怜的。如果说我的人生是一场大悲剧，那么张梅是这场悲剧中受害最深的无辜者之一。因此，我应该要善待张梅，给张梅以更多更多的机会来补偿，但是非常遗憾的是我已经没有这样赎罪的机会了。想到这里，我才发现自己是毫无人性、铁石心肠的人，我不由得抓起了笔，也许，这时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补偿肯定谈不上，但忏悔希望能给张梅带一丝心理上的慰藉。我想这只可能是光良唱的《童话》“我会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一起写我们的结局。”
　　最近我更加想念我的母亲，也更加对您放心不下。昨天在电视中看见一个跟您一样年纪，和你一样慈祥，一样有个坐牢的儿子。由此仿佛看到您不幸的命运，使我伤心不已，疼苦万分。不争气的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淌不止。虽然电视里的情节是虚构的，可是现实是真实的。母亲，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爸爸以及所有关心我的人。母亲，您本应有个美好、幸福、安详的晚年。可是由于儿子一念之差，一举之错，将给你带来无穷的不幸，也没有机会为您养老……
　　母亲，你现在是六十岁的老人，您的风寒腿好些没有？明天是60岁大寿的日子，而做儿子的没有机会给您老拜寿了，更不能照顾您好好地吃蛋糕和衣食起居，只能在脑海里想象您那和蔼和慈祥的面容了。想起您那白发苍苍的头发，仰望着天空看着弯弯的月儿，使我不由得想起迟志强那首《铁窗泪》：
　　“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失去自由/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亲人和朋友……”
　　母亲，我是一个强奸犯，在别人的眼里我就是一个道德败坏、恶贯满盈的人，但是请您相信我不是稀里糊涂，没有感情的人，我的坠落是由于许多难言的隐私而造成今天的惨状。母亲呀！您要理解儿子。您说，试问世间有那位美女会看上一个脸上有些残疾的男人。在我入狱这段阴霾的日子里，是母亲语重心长地教诲我，劝我不要情绪颓废。说什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责怪我那样有主见的人，怎么会随波逐流呢？我对您充满肃然起敬之感，您俨然是一位胸怀宽大的慈母，和以前判如两人，现在才发现您太伟大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呀！我自己在色欲的诱惑下，一步步滑向犯罪的深渊，实在可恨、可叹啊！我疑惑这个世界卖什么的都有，就是唯一没卖后悔药的，把握不好人生的航向，就会迷失，一失足成千古恨！但不可否认，凡被送进监狱接受改造的人，人格和尊严均贬值了，是谁剥夺了他们堂堂正正做人的权利，而是贪婪、邪念、侥幸毁了自身，让人生充满了悲剧的色彩。一件衣服上的污点可以加洗涤的东西洗去，不留半点痕迹，而灵魂的污点永远也抹不去。面对高墙、电网和岗楼里二十四小时警戒的警察那双尖锐的眼睛，我们又作何感想呢，难道我们没有想自己那年迈的亲人吗？难道我们就这样自甘堕落吗？大概失去自由的滋味不会好受吧？
　　下午，罪犯给我们上了别开生面的一课，对我们非常重要。而这一课与罪犯的宿舍、工作的车间结合起来，使我们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凝重，罪犯所走的歧路，不正是一个很好的反面教材吗？
　　回来的路上，我耳边再次起了迟志强演唱的那首《铁窗泪》，这是一首充满悲情的歌，有人说此歌是为身陷囹圄的人鸣冤叫屈。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反映了罪犯的牢狱生活，他们渴望自由、想念亲人，期盼过上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在歌词里表露无遗。
　　人啊，有自由的时候不珍惜，一旦失去人生的自由，想重新拥有可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