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再起 第十六章

　　《二十六》
　　为了不影响毕业班学生高亢的学习气氛，最终学校将新年晚会安排在了放假前的前一个晚上。
　　冬已经至极致，四处白茫茫一片。
　　学校的那个简陋的大食堂，现在却是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经过校领导讨论，最终腾出学生食堂作为晚会现场。
　　令人振奋的音乐，在宽敞的食堂大厅里四处流淌。师生们在音乐中忙碌着，为晚会的顺利做着准备工作。
　　灯光，音响，舞台，布景一项项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作为学校的建设者和赞助者的优秀学生家长安鑫和王建明，被学校请到了晚会现场。他们将代表几千名学生的家长在台上发言。
　　他们的出现，更是令晚会现场沸沸扬扬。有人说是为了辟谣，也有人说无非是作作势而已，那区区几万元赞助费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因为工程的承包着实有些不明不白。
　　安安和王枫在一次成为同学们暗自议论的焦点。相片风波虽然被学校压了下来，但安安似乎感觉危机如后遗症一样，无处不在。她甚至隐约有一种恶势力正在暗暗汹涌，时时会冒出来兴风作浪。
　　自从李孺来到一中后，在李孺提议下，学校成立了一个文艺部门。这在同级别的高中没有先例，李孺的意旨无非是想给那些特长生搭建一个可以发挥专长的平台。其间可谓阻力重重，在市教育局他成了常客。
　　此次晚会表演节目的同学，当然都是文艺部的文艺骨干了。
　　安安在初中的时候，学习不是很紧张便参加了拉丁舞训练班，曾在市拉丁舞大赛中获得过个人三等奖。这次晚会，不知谁把安安的名字提上了议程。安安有意回绝，都被刘老师一口否定了。
　　老师说，好好表现。这正是一个机会，你可以在学校领导面前崭露头角，大放异彩。说不准明年的保送生就是你了。
　　在一段轻快的音乐声中，晚会正式宣布开始。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富有磁性回荡在食堂大厅，余音绕梁。
　　领导的讲话枯燥，冗长。是学生们最讨厌的一个节目，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今年晚会，李孺简化了诸多繁杂的项目，让下面的学生有了耳目一新的感受。
　　安鑫和王建明的讲话还没有讲到一半，便有学生贺起了倒彩。他的出现，让安安无地自容。好好的在家呆着，干嘛来丢人现眼。
　　接下来的文艺节目，瞬间冲淡了刚才的尴尬，安鑫找了个理由匆匆而去。一曲动感劲舞让大厅都舞动了起来，有点同学手里举起了荧光棒高高的挥舞着。
　　虽然有些节目显得稚嫩，缺乏看点，但每个节目结束，都会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安安的节目被安排在了晚会的高潮部分。因为她的舞艺精湛，舞姿优美，在排练其间，曾得到了学校师生的一致好评。
　　而在选择舞伴时，文艺部费了很大的周折。好几个同学与安安共舞都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最后还是决定让王枫作为舞伴出席晚会。
　　王枫，家庭条件不足以让他去学习拉丁舞。但有一段时间，他经常会去广场上看别人跳舞，对于拉丁舞更是情有独钟。与其说他喜欢拉丁舞，倒不如说他喜欢安安。很早就偷偷的喜欢安安。
　　爱屋及乌便是这个道理吧！
　　跳舞讲的是默契，心有灵犀。但每对舞伴未必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只有两个心意相通的人才会把意境发挥到极致。
　　不是安安的老师没有想到安安，相片的风波，老师始终怕留下后患。
　　音乐响起时，安安脱下了外套，翩翩步入舞池。她和王枫手牵手向台下掬了一躬，身子便在音乐的节拍里舒张了起来。
　　像灵巧的燕子，又像美丽的蝴蝶。
　　安安曲线阿娜，亭亭玉立。王枫则显得沉着稳健，步履铿锵。如一对金童玉女，在舞台上旋转，飞翔。音乐时急时缓，他们的舞蹈也时而轻盈，时而紧促。
　　大家屏住了呼吸，整个大厅，只有音乐，和安安两人在台上的脚步声。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在舞蹈里表现得酣畅淋漓，恰到好处。
　　舞蹈结束，掌声一直持续了几分钟都没有停息。有人高喊。
　　“再来一个，安安...”
　　尽管是浓冬，此时的安安已然娇喘连连，香汗淋漓。
　　“我给大家唱一首歌吧！”安安握着麦克风道。
　　“那就来一段情侣对唱吧！...”
　　“夫妻双双把家还，怎么样？”
　　“对，就唱这首歌。”
　　安安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怕什么？本来就是嘛！睡都睡着一起了，还避什么嫌？”在一个角落传出了谁的一句话，整个大厅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结了。许多双眼睛都齐刷刷的投向了那里，除了黑暗，大家看不到什么。
　　安安的泪刹那间狂泻而出，她顾不上穿上外套便跑下舞台，推开了食堂的大门，融入了屋外白茫茫的世界。
　　安安只穿了一件保暖衣，在夜色里穿行。只感觉耳边风在呼呼的刮着，像刀子一样抽在脸上。
　　穿过那个阴森的通道，灰暗的灯光影影绰绰，时不时有东西从高空跌落下来，砸出剧烈的声响。安安一路疾奔，不知奔向哪里。泪却一直在脸上放纵着，她的心再一次被深深的刺痛。原来不出所料，相片的风波果然没有平息，此时的流言蜚语更是来势汹汹。
　　安安不知道跑了多远，后面追赶她的声音早已随着寒风飘散在夜空。她忘记了寒冷，人心的冷漠比寒冷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小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太多的痛。
　　讨厌爸爸虚伪，在晚会上发言，最终还是因为喝倒彩灰溜溜的下去了。还优秀家长，配吗？安安曾看过这样一篇文章，其中有一句让她现在依然记忆犹新。
　　一个男人爱他的孩子，没有比爱他孩子的妈妈更直接，更真实。如果没有爸爸妈妈之间的矛盾，自己和王枫的故事并不会发生了。
　　雪犹自飘着，毫无章法，在清寂的冬夜乱舞。
　　安安只顾埋首奔跑，哪知猛的撞到一个人的身上。等她回过神来，那个人已经重重的坐在地上。
　　安安赶紧去搀扶，借着微弱的路灯，她看清了坐在地上的是一个老奶奶，虽然摔到了，怀里抱着的一床被被却完好无恙。
　　“对不起，奶奶。”安安费了好大劲才把老奶奶扶起来。
　　“你这个丫头，冒冒失失的。晚上穿这么点衣服乱跑，不怕冻病了？要不是我衣服穿得多，这一跤怎么受得了？”
　　“奶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安安不住的道歉，刚才所受的委屈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老婆子眼睛夜里不好使，也别太放在心里了，我身子结实着呢。”老奶奶笑了笑道。
　　“奶奶，这么晚你还去哪里，外面路滑不好走。”
　　“哦啊这不这两天下雪降温了，我担心在我家老房子住着的两个女孩冷，想想还是不放心，所以就想送过去的，哪想你冲出来了？”
　　老奶奶的话让安安惭愧。
　　“奶奶，我陪你送过去吧！我扶你。”
　　“你还是回家去吧，这么晚了，小心冻坏了。”
　　安安到底固执的抱过了奶奶怀里的被絮，被絮很大，很沉，却感觉暖暖的。
　　“远吗？奶奶。”
　　“哦！不远，拐过弯就到了。”
　　安安小心翼翼的跟在奶奶后面，拐入了一条小巷。在一间屋子前，奶奶停了下来了，敲响了窗户。
　　“燕，在吗？”
　　“在，奶奶。”里面的声音很熟悉，安安愣了一下。
　　待门被打开，安安一进屋，真的愣住了，不仅仅是她，里面的女孩也愣住了。
　　“安安....”
　　“燕.....”
　　“死燕子，你还活着啊！害得我好找。”安安抱着燕子，骂她。
　　“我怕影响到你。”
　　两个女孩就这样抱着，又哭又笑。世界原本就这么小，小到你可以逃避也无济于事。燕子想了想，不禁好笑。
　　她们只顾自己聊天，在一旁的林志红似一个多余的人。她扯着奶奶的手同她说话，尽管老奶奶的方言让她听来好似洋文，但她依然津津有味的听着。
　　“她是谁？”安安才注意到林志红。
　　“她叫林志红，东北的，这其中的故事太曲折了，可以写一本书了。安安，要不要写的试试，你的文笔最好了。”
　　“别了，写文太累了。”
　　“是真的，题目我都想好了，叫《陪读》。”
　　陪读？安安陷入了沉思。是啊！现在有几个孩子没有被陪读？更甚者似家长软禁了一样，毫无自由可言。
　　“怎么了？”燕子问安安。
　　“没什么，这么晚了，我还是先送奶奶回去睡觉，一会跟你聊一个晚上，反正也放假了。林志红，待会见。”
　　“恩哪！”小女孩说的地道的东北话，让安安听着极为亲切。
　　安安穿了一件燕子的衣服，搀着老奶奶出了屋子。一直送到奶奶的家里，帮奶奶把灯打开。屋子里很乱，堆了许多衣服。老奶奶住在二楼，安安一直把她送到楼上。
　　“奶奶，这么大的屋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哪是啊？我原本住在农村的，带两个孙子读书。如今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了。前一段时间，两个孩子在网吧呆着不愿去上学，没有办法只有让他们的妈妈回去陪着了。”
　　“这个房子是她的吗？”
　　“不是，她是我二媳妇。房子是大儿子的。大儿子跟大媳妇去省城了，房子就空着，我看空着也是空着，便借来让二媳妇住，顺便在市里做点生意。两个孩子马上要中考了，将来读高中也好照顾一些。”
　　“那她的生意好吧！”安安问。
　　“哪里好啊！我这个媳妇一生注定是一个可怜的命了。二儿子没有福气，两个孩子落地不久就早早的走了。可怜二媳妇年纪轻轻就守寡。我帮忙照看两个孩子，她一直在外面打工。
　　可孩子大了，我也照看不过来。没有法子，她辞了工回来，便在市里一条街道找了个小门面卖衣服。都是我没有用，要不然她在广州好好的，一个月也有好几千元钱。”
　　“现在做生意不是蛮好吗？”安安问。
　　“唉！她看见今年冬天冷，就贩回了一批羽绒服，大人，小孩的都有。听说还是一个什么牌子，去年卖的很好的。哪知道今年才开始，网上就卖疯了。就那个破电脑，怎么就能买衣服？价钱还特低。”
　　“奶奶，这件事情也不能急，急也没有用的。”
　　“我也知道，只恨我老太太没有什么用，要不帮儿媳妇卖几件就是几件了。两个孩子不省心，不然媳妇也不会这么难。我看燕两个孩子也蛮可怜的，所以就去看看她俩，那间屋子是大儿子的老房子，大儿子让我收点租金养老。”
　　“奶奶，您是一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安安道。
　　“小丫头倒会哄人的。”老奶奶笑了一下。
　　“奶奶，我已经放假了，前前后后有十几天功夫，要不明我约上燕给你媳妇卖衣服去。能卖多少是多少，总比堆在这里强。”
　　“奶奶谢谢你了。对了，下面有你穿的衣服，你一会拿一件穿了。”
　　“奶奶，那可不行，我现在没有钱。”
　　“还跟我推辞，奶奶指望你帮奶奶的大忙呢！听话啊！天冷，穿暖和一些。”
　　“恩！”安安的眼睛又湿润了，仿佛死去多年的奶奶真的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安安回到小屋，燕子还在等她，林志红早已睡着了。安安拿了燕子的电话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才脱了衣服挨着燕子躺下了。虽然有些挤，但对于安安，这是一种久违的温暖。
　　两个女孩借着窗外白雪微弱的光亮，一直说着话，燕子告诉安安，自己为了寻找姐姐才悄悄的离开学校。安安则把她和王枫的纠结全部说了出来。燕子只阴笑，并不言语。之前的是是非非全部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安安对燕子说，想帮老奶奶去买卖羽绒服。
　　“好啊！我早想这么了，老奶奶那么好，是应该为她做些什么了。见到你后想法更加坚定了。”燕子兴奋的答道。
　　“为什么？”
　　“因为你是天生的模特呀！我们的白马王子王枫看了，还不高兴死。”
　　“你找死！”
　　安安使劲拧了燕子一下，心里却甜甜的。林志红睡得正香，犹自在梦里自言自语。
　　“姐姐，你别走.....”
　　安安和燕子沉默了，唯一屋外的寒风还在怒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