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心协力《第十二章》

《二十一》
　　燕子已经好几天没有进教室了，似乎老师和同学们已经忽略了她的存在。
　　每个学校都是这样的，尤其那些贫困地区的学校更为严重。对于那些在成绩上已经是无药可解的学生，便听之任之，不去管他了。或者任他自生自灭，到头来送一个毕业证于学生罢了。
　　班主任也曾问安安一些燕子的情况，安安除了知道燕子有一个姐姐和在外地的爸爸妈妈外，其他的其实和别人一样，一无所知。
　　燕子是不是有一对父母在南方，安安不由得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而安安的姐姐温柔是真实可信的，不容置疑。安安和燕子曾去过温柔卖花的店子。
　　安安想到了去花店找燕子的姐姐，此时的花店却几易其主，换了主人。
　　安安为燕子的不厚道生气，至少也是同床共枕一年多的好朋友了，出了什么事情也该告诉自己一声吧！
　　从前在家里，累了的时候，可以跟燕子肆意的疯狂一下，只要妈妈不恼，怎么样都可以。
　　现在呢？安安，甚至也产生了搬出家的理由。尽管这是租来的房子，安安仍然感觉住着压抑。妈妈脸上的笑容是挤出来的，爸爸的平静也是装出来的。安安不是小孩子，她能看出来。
　　她知道！爸爸妈妈的战争一直在延续，甚至根本就没有停止过。只是这是一种冷战，这样的家庭暴力其实更可怕，一旦爆发，局势将无法控制。
　　没有争吵，没有硝烟，死气沉沉的相处是婚姻的天敌。
　　安安几欲崩溃，每每看见妈妈顾影自怜，黯然伤神之时，她也会跟着妈妈一同流泪。她只想多陪陪妈妈，她有些恨爸爸过于冷漠。
　　妈妈反过来安慰安安，小孩子，大人的事情不懂的。好好学习吧！考一个好大学，也不枉妈妈多年陪你读书所付出的心血。
　　安安无语！她何曾又不是这样想的？
　　从前爸爸在北方，长期相隔两地，心里还时常充满了牵挂。而现在近在咫尺，反而疏远了。
　　他除了不停的工作，忙碌，便是没完没了的应酬。那些所谓的应酬无非就是吃饭，喝酒，唱歌……
　　安安反感爸爸这样，但也无可奈何。与其这样，倒不如在北方没有回来，至少心里还有美丽的牵挂。
　　妈妈终究还是顾影自怜，终究还是黯然神伤。依然和从前一样，独守空房。
　　安安对爸爸的猜忌一日强似一日，是不是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她经常听别人说，男人一旦有钱了就会变坏。
　　但无论安安怎么去明察暗访，依然难找出半点蛛丝马迹。
　　她从内心里同情妈妈，多少年来，几乎都是孤房独守。偶尔出去寻找一下慰藉，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更何况事出有因，全然跟爸爸的冷漠息息相关。
　　安安曾在下晚自习回家时，看见醉醺醺的爸爸和王枫的爸爸王建明一起跌跌撞撞的从歌厅出来，出门时不忘回头和小姐打情骂俏。
　　那些小姐的轻浮与忸怩作态让安安感觉恶心……
　　她突然明白了燕子当初为什么如此恨她姐姐，做三陪也并非人人可怜，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
　　王枫的妈妈常年恶疾缠身，如此一来反而放纵了王建明。安安想，如此下去，一个完整的家可能将不复存在。
　　两个臭味相投的男人在一起，永远不会产生高尚的想法。
　　安安第一次以探讨学习为理由，约了王枫出来。
　　他们进行了一次倾心的交谈，甚至定下了一个阵线联盟，旨在保护各自的妈妈不再受伤害。
　　他们为自己伟大的创举感到骄傲，欢呼，碰杯。
　　接下来就是搜集各自爸爸出轨的证据，由于课程紧张，安安跟踪了爸爸很久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她却无意间看到了妈妈的一本日记，日记中完完整整的记载了妈妈几年来的心理历程。
　　安安看得心惊胆战，她不敢肯定爸爸是否看过。
　　安安认识妈妈日记本里的那个男人，曾是安安初中的一个语文老师。
　　从那一刻起，不仅仅妈妈，就连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师的高大形象一下子在安安心目里土崩瓦解，烟消云散了。她无法肯定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真实的东西存在，至亲至爱的妈妈，原来也是这么虚伪，这么陌生。
　　跟着妈妈爸爸生活了这么多年，到底听了他们多少谎话？
　　这一次安安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和王枫一起喝的。她也不知跟王枫说了些什么？除了喝酒，就是任泪在脸上放纵的流淌。
　　王枫也陪着安安流泪，为了自己可怜的妈妈。在他们眼里，原本晴朗的天空，什么时候被漫天的阴霾完完全全笼罩了。
　　他们喝得烂醉，相拥着睡在了一起。
　　安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还是入睡时的模样，衣服仍然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丝凌乱。她喊醒了王枫，彼此互相道歉着。这样的一份纯真，即使多少年过去了，安安回想起来依然是心感甜蜜。她甚至想，纵使当时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后悔的。
　　年轻的时候，放纵自己是对父母不负责任最好的报复，为了含辛茹苦的妈妈，安安选择了隐忍。
　　她不想去捅破这层薄薄的纸，只想若无其事的把这场戏演下去。至少妈妈是爱爸爸的。
　　而在女孩子的心里，却实实在在的装了一个人。他就是王枫，一个聪明好学，勤奋上进的男孩子。
　　或者，在安安少女情窦初开之时，王枫就是她梦中的白马王子……
　　
《二十二》
　　因为寻找姐姐温柔，燕子其实早无心思去学习。
　　她搬离了学校，好似在老师和同学的眼里蒸发了一般。手机关了，老师找不到她，同学也找不到她。
　　她和那个东北女孩挤在了一间很便宜的小民房里，几乎与世隔绝了。东北女孩林志红的出现，更加坚定了她寻找姐姐的信念。
　　无论姐姐在哪里，一定要找到她。死要见尸，活要见人。燕子在心里暗暗发誓。
　　到那时候，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即便不读书了，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也是一种天伦之乐。燕子憧憬着美好的明天，而林志红对明天已经开始失望了。小小的年龄，经历了太多凄惨的事情，她已是不堪重负，弱不禁风似的。
　　两个女孩不知从何入手，理不出一个头绪。每日里只像无头的苍蝇四处乱撞。市内的歌厅，酒吧，ktv几乎全部找遍，时常都被保安撵了出来。
　　别说是温柔，连李鸣也不见半个人影。最后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报了警，民警留下了她的电话，便让她们回去等消息。一等就是好几天，没有丝毫线索。
　　夜色袅绕着寒冷，霓虹喧嚣着寂清。两个女孩再寒风里踱着脚，踯躅而行。
　　“姐姐，我们这样寻找终不是一个法子，你在这里呆的时间长，难道没有熟人吗？”
　　“熟人！”燕子一愣。
　　“是啊！多个熟人多一条路。”
　　“哪里去找啊？我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哪有什么瓜葛？”燕子叹叹道。
　　“比如，你朋友的朋友，同学的朋友都可以呀！”林志红自顾自的说着，并不等她说话。
　　“你让我想一想。”燕子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说。
　　她突然想起了吴刚，从前姐姐的朋友。此时已是人去楼空，人走茶凉，他会帮自己吗？
　　燕子不想去找吴刚，他也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姐姐，你想得了吗？好冷啊！比我家乡还冷。”林志红哆嗦着，南方的冬天冷得比北方阴冷，彻骨。尤其是晚上，躺在被子里，一晚上都难发热。
　　“没，没有。”燕子刻意掩饰着。
　　“姐，你一定想得什么了，只是有什么苦衷，不想说出来对吗？”林志红问道，犹显善解人意。让燕子不忍心拒绝。
　　“听我讲我姐姐有一个男朋友了吧！那个人就是我姐姐先前的男朋友，现在估计已经和姐姐分手了，他正是李鸣的侄子。一想到他的绝情，我就想替姐姐叫屈。”
　　“姐姐，现在不是叫屈的时候，重要的是怎么样找到李鸣。说不定姐姐就在李鸣手里。”
　　“说什么我也不去找他的。”燕子斩钉截铁的说。
　　“姐姐，说不定另有原因呢？”
　　“什么原因？还不是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男人有几个好的？”燕子愤愤的骂道。
　　林志红沉默了，是啊！要不是那些臭男人，姐姐现在一定还快乐的生活着。还不是因为男人的贪婪无度，甚至她连自己的爸爸也骂了。
　　似乎，燕子的话激起她内心的共鸣。
　　燕子还是咬牙作了决定，吴刚怎么也不会想到燕子会找到他。自从那次看见温柔疯狂的一幕，他对爱情已然死心，彻底绝望了。
　　看似那么纯洁的女孩，终免不了俗，染上了一身骚鲜的铜臭味。花事以了，茶糜以后，他不想再去拨弄那块伤疤。为了温柔，他可以跟父亲断绝关系，冷眼相向。为了温柔，他可以抛弃一身的贵公子习性，老老实实的呆在工地打工，甚至放弃了学业。
　　而最终得到的是什么？一个赤裸的身子，演绎着让人不齿的画面。
　　他本不想见燕子，自始至终，燕子都没有给吴刚留下什么好印象。透过宿舍的窗帘，他看见在寒风里颤抖如小鸟的燕子，又于心不忍。
　　他出了宿舍，来到楼下，一把抓过燕子，很粗鲁的把她拉到了校园外面。
　　“你来干什么？”他冷漠的说。在燕子眼里，他瘦了很多，一幅大病初愈的样子，十分憔悴。
　　“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好吗？要不然她真的就给毁了。”燕子哭诉道。
　　“我现在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再说我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大学生，怎么去就她？”
　　“吴刚哥，求求你们恋爱一场的份上，你就救救她吧！现在只有你可以救她了。”燕子的泪跌了下来，在风里打着转了落在了地上，几乎可以听到滴答的声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刚低声问。
　　“我去找姐姐时，花店的老板告诉我，姐姐已经吸毒成瘾了，她每日每夜毒品就不能生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姐姐的，到姐姐是迫于无奈，被人控制了才会这样的，吴刚哥，救救她吧！要不然她也会没命的。”燕子的话不是危言耸听，林志红的姐姐就是一个惨重的教训。
　　吴刚刹那间愣住了，像风中的一具雕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拉了燕子去了校园外的一家咖啡厅，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要了两杯咖啡。
　 “还来一杯！”燕子搓着手，对服务员道。
　　“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刚急切的道，虽然跟温柔失去了联系，温柔的影子又怎么能轻易在他心里抹去。对爸爸，他几近成忤逆不孝子。
　　他可以不去计较温柔的从前，而温柔的未来何曾不是揪着他的心。
　　“我姐姐吸毒了，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但是全是被别人陷害的。”燕子在一次重申道。
　　“你怎敢肯定？”
　　“我有一次看见姐姐抽一种烟，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她告诉我是别人送给她的，不要钱。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果不出其然，姐姐抽的烟加入了毒品。她现在一旦毒瘾发作，整个人如疯了一样，人不人，鬼不鬼，我看着心疼。可是现在连人也看不见了……”说道这里，燕子又大声哭了起来。
　　吴刚的大学入门课程就有关于毒品的介绍，每年因为毒品家破人亡的悲剧在新闻报道中时有发生。而那些毒枭为了牟取暴力，不惜挺而走险，屡禁不止。
　　吴刚递了一块纸巾给燕子，轻声说。
　　“你想我怎么帮你？”
　　“现在只有你可以救我姐姐了，我也知道是谁害的姐姐，他就是王大海，他和李鸣狼狈为奸，称兄道弟。我去报警，却没有证据指正他们。”
　　“既然是他们，我更救不了你。”吴刚茫然道，其实他隐约感觉他失窃的一百万跟李鸣有关，但他又能奈何。李鸣是爸爸的干将，吴氏集团的一个大股东，不是说搬动就可以搬动的。
　　“姐姐可能在李鸣那里，我曾看到过，你和李鸣那么熟，求求你了。”
　　吴刚有些迟疑不决，如果吴刚真的参与了贩毒，那爸爸一定也会受牵连，至少逃不了干系。
　　“你怎么就敢断定他们贩毒呢？”吴刚问。吴刚学的是中文系，对法律有些粗略的了解。便是有些人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是钻了法律的孔子。在某些事情上，法律还是一项空白，那些人表面是纳税大户，是良民。暗地里已是坏事干尽，好事做绝。
　　“我们又证据。”燕子回答。
　　“你们，你有几个人？”吴刚满腹狐疑。
　　“林志红，快出来吧！”随着燕子的话落，从咖啡屋的里间走出了一个女孩。衣服虽然有些陈旧，但也干净得体。
　　“她是？”吴刚纳闷道。
　　“她叫林志红，是北方的，这次是来找李鸣的。”
　　燕子答道，然后将林志红姐姐和李鸣之间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给吴刚说了一遍。
　　吴刚沉默了，李鸣和王大海是何许人？他们从前都是亡命之徒。李鸣甚至因为失手伤人判了重刑。
　　“燕子，你们斗不过他们的。”吴刚叹口气道，自己早领教了李鸣的阴险歹毒了，再加上一个王大海，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我可以求助法律援助。”林志红一脸稚气。
　　“法律？法律更多的时候是来对付认识群体的，他本来就是统治者给制定的。”吴刚悲观道。
　　“不会的，大哥哥。我们那里原来有一个毒枭特别猖狂，最后还不是被绳之以法了。我还是相信人间有公理的。”
　　“是啊！吴刚哥。即使不能把他们扳倒，但至少也不要让他们太好过了。”在经历了这么多，燕子成熟了很多，她镇定的对吴刚着 ，毫无退缩的意思。
　　吴刚望着面前的两个女孩，小小的个子，在黑夜里手挽手，相濡以沫，心被刺得生疼。本应该在父母撒娇的年龄，他们却在申诉的道路上跌跌前行。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还是温柔，无论是怎样一个结果，他都希望温柔能平平安安。
　　“我可以帮你们找到李鸣，但是他到底帮不帮你们，我没有把握，看你们的造化了，我也会尽力的。王大海是汪洋，李鸣则是一座高山，我们这次面临的将是漂洋过海，翻山越岭。搞不好没有打着狼，反被狼伤了。”
　　“谢谢你！吴刚哥，我和志红会注意的，你也要小心一些。就是不是为了你，也该为了我那可怜的姐姐好好保重身体。”燕子说完朝吴刚深深掬了一躬，然后拉了林志红离开了咖啡厅，消失在寒冷的夜色里。
　　看着她们的背影，吴刚仿佛看见了温柔的影子，忍不住泪眼婆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