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下祸端 第十一章

《二十》
　　李鸣的良心感到惴惴不安，几乎是在苟延着。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温柔竟是多年前遗失的女儿。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儿，生来就没有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现在却眼睁睁的在自己面前受着折磨 。甚至于为了帮吴树达到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惜把温柔生生的推上了断头台。
　　那个女人，那个深爱着自己的女人，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女儿，带着依依不舍的情结赴了黄泉。至今李鸣仍未娶，便是因为对那个女人深深的怀念。
　　手下的小弟，一向对李鸣唯唯诺诺。但这次对李鸣态度的转变几乎是莫名其妙。不就是风尘女子吗？何至于如此？一个小弟嘟囔着，一脸的不满。
　　“你他妈知道个屁？风尘女子就不是娘生的？天上掉下来的吗？”李鸣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在他妈胡言乱语，小心废了你，你们俩给我记好了，要是谁欺负她，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李鸣的行为让手下的小弟感到秃鹫，他们都是跟着李鸣出生入死好几年的兄弟了，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翻脸。
　　李鸣承认自己有些过激，他缓了缓语气接着道。
　　“刚才大哥有些不对，以后不会了。不过这件事情你们别管，将来你们会明白的。”
　　将来，李鸣为自己的话感到幼稚，还有将来吗？对温柔造成的伤害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抹平的，她会与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父亲相认吗？
　　李鸣苦笑了一下，拍了拍手下的肩膀。
　　“好好做，大哥不会亏待你们的……”
　　李鸣开车把温柔送到了省城，条件当然是用香烟交换温柔才肯同意。在她眼里，李鸣和王大海不过是一丘之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次也不知道李鸣又生出什么鬼主意了。如果可能，恨不能剥其皮，吃其肉。
　　温柔的心里储满了仇恨，她也猜测到了，当初王大海给自己烟抽也是和李鸣合计好了的。目的无非是想让吴刚离开自己。
　　温柔想过了戒毒，但她没有这个毅力了，自以为最亲最爱的人毫不留情的拂袖而去，是那么的决绝，义无反顾。让她对爱情产生的厌恶的感觉，世上哪有男人把爱情当真的。
　　她想起了杜十娘，一个色艺俱佳的歌妓，以为自己找到了理想的归宿，而最终的结局呢？还不是怒沉百宝箱，投入了滚滚长江？
　　温柔没有想到李鸣怎么会把自己送入了戒毒所，是良心的发现，还是另有所图？
　　温柔狐疑的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不屑。在她看来，李鸣无非是想把自己的病治好，然后更好的被他利用。
　　李鸣的眼神很柔和，看不出半丝猥琐的成分，倒让温柔无所适从，就像一只老虎，或者豺狼突然温顺起来，会让人感觉不适应一样。
　　他联系了戒毒所的领导，交了一笔不菲的费用，然后转身离去。谁也没有想到，一向麻木不仁的李鸣，在无人处偷偷的擦拭着眼泪。
　　如果换一种方式和女儿相遇，现在又是什么样子？父女相认，幸福在空中弥漫？如果不是发现得早，他几乎就糟蹋了自己亲生的女儿。
　　报应啊！李鸣沮丧的把头靠在车椅上，眼里一片迷茫。
　　李鸣回到市里，把一切心思放在了一中的改造工程上。由于前期工程王建明获利不菲，所以干劲一直很足，工程进展得很顺利。
　　其实李鸣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当初为了竞标获胜，吴树让他把竞价压了再压，才有惊无险的揽下了工程。工程进程到此，李鸣便感到吃力了。
　　原材料太贵，人工工资太高，再加上有关单位三番五次的来检查安全消防工作，每次都是瘪着肚子来，大着肚子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祖宗的遗训不无道理。
　　再这么下去，别说赚不到钱，亏是很正常的事情。
　　鸡肋！李鸣冥思苦想也想不到法子。
　　吴树到底还是老奸巨猾，他一再嘱咐李鸣稳住，别自己乱了阵脚，便不好收拾了。
　　李鸣明白吴树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了，他以前经常这么做。
　　一栋楼房所需要的原材料，都是由设计院核算好了，然后再移交给甲方。甲方依据核算出来的数字来约束乙方，以免身为乙方的施工方偷工减料，不按合同履行。
　　作为甲方的监督人李孺，他哪里能把时间耗在这里。
　　新年一过，就该准备迎接一年一度的高考，市里下了死命令，高考如果在还是一直处于低迷状态，将把一中更名为二中。
　　其实只是一个校名而已，而李孺注重的更是声誉，关乎一中几十年的声誉。
　　他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只好请了姐夫王建明来主持大局。千叮咛，万嘱咐，才算了事。
　　王建明是个喝酒就误事的人。每次李鸣请他喝酒，都会喝得乱醉。
　　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建筑物，主要靠钢筋与水泥来支撑。而在钢筋和水泥上却大有文章可做。
　　当用十根钢筋扎的笼子，只用六根就好了。当用直径二十的钢材，用十六的代替。仅仅如此一调换，在钢材方便就可以省出几十万钱来。
　　至于水泥，施工方更有妙招。先是在甲方的监督下拉来一车车水泥，却在深更半夜再拉到别的工地去。至于那些看场子的人，无非是用钱堵住他们的嘴就好了。
　　其实李鸣不敢太顶风作业，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岂能胡来？然而吴树发下命令，李鸣不敢不从。他唯期盼的是能保证不亏就好，能在原材料上少偷一点就少偷一点。温柔的事情发生，让他不敢造孽太深。
　　年关将近，第一期主体工程顺利封顶。按照甲方乙方签订的合同，主体验收后甲方将付给乙方第一批工程款。
　　验收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在有些建筑单位上已经成为了潜规则。
　　先是监理公司检查，然后是质检单位验收。过程很流畅，双方首先走过场的在工地上转一圈，然后便到了用餐时间 。
　　用餐驱车去高档的酒店，气氛融洽。杯觥交错之后，再去洗足桑拿。
　　待红包塞的恰到好处之时，各项指标合格，一个个红彤彤的印章就盖在了验收单上。
　　李孺是最难摆平的主子，他不签字，别想拿到钱。在李鸣看来，李孺其实就是一个灵顽不灵的人，简直就是一个老古董。无论是明表还是暗示，李孺就是不懂。或者把李鸣的投其所好看作了是李鸣的一厢情愿。
　　李鸣也算个老狐狸了，当初请王建明包工程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着棋，果不其然就用上了。
　　王建明手下的民工陆陆续续的准备回家过年了，回家过年便意味着要向他讨工钱的时候到了。李鸣只是推托甲方没有拨款，前期垫付了那么多材料费，对于民工的工资已是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王建明问，那该怎么办？
　　“其实也很简单，你只让你小舅子李孺把字签了，然后银行才答应钱到账，到时候别说工资，你我的好处费都有了。”
　　王建明前段时间得意忘形的所作所为，令李孺产生了厌恶之感。
　　“姐夫，你终于知道要我签字了。姐夫，钱是一个好东西，可咱们挣也是凭良心挣。”
　　“知道了，弟弟。我这不是有没有法了，工人要回家过年，过年就得给他们工钱。”
　　“姐夫，不过年就可以不给吗？干了三个月不到，你已经是小车开上了，比你在外面打工强多了是吧！你为什么不想想，不买小车，现在开工人的工资不够也差不多少。”
　　“弟弟，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是现在卖车也来不及。再说你姐姐经常要到市里检查，有了车方便多了。”
　　“姐夫，你让我怎么签下这个字？别以为我不懂，我当初也是学过土建工程的，你们所做的工程质量能过关吗？这可是百年育人的地方呀！”李孺情真意切的对王建明说。
　　“我知道！弟弟，其实这在我见过的工程中算是好的了。质检单位，监理公司都是吃你们饭，端你们碗的人吧！你看看他们，签字盖章比谁都快。”
　　“姐夫，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为了你一次次放弃了原则。一来是为了报答你和姐姐对我的恩情，二来看着姐姐病重也于心不忍。我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让我太为难了。”李孺说完，在那张纸上签下了自己沉重的名字。
　　“谢谢你，我终于可以安心过年了。”王建明感激流涕的说，“今年过年还是回家里来，我和你姐姐在家等着你。”
　　“姐夫，你可以安心过年了，我却不得安心了。工程的问题还存在不少，趁还有几天下人，你留几个信得过的工人好好的把那些不合格的地方重新修缮一下，我不想明年开工有人戳我的脊梁骨。”
　　“知道了……”
　　王建明拿了工程验收单欣喜而去，李孺却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