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无情 第四章

　　《九》
　　现实终究是现实，跟理想永远差着一大截距离。
　　温柔辞去了工作，做了一个小鸟依人的女人。白天买菜，洗衣做饭，晚上躺在吴刚的怀里，恣意的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幸福。
　　她褪去了一身的脂粉气，像一个邻家文文弱弱的小女孩。她的眼睛几乎清澈见底，让人不由得去心疼，怜惜。
　　吴刚租房子，置办简单的家私几乎掏空了全部积蓄，而在夜玫瑰老板的手里，还留着温柔当初写下的契约，任何一方违约，将付给对方一笔不菲的违约金。
　　吴刚常笑他人吝啬，小气，而现在却不得不为了每日的开销精打细算了。
　　温柔不再买高档的化妆品，不去高级的美容院美容。
　　吴刚心疼，却无能为力。
“小柔，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我现在还给不了你富足的生活。”吴刚不止一次说这样的话。
　　温柔的衣着全是以前束之高阁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却是另外的一种美丽，让人堪怜。
　　“再说这样的话我生气了啊！”温柔娇嗔着，用手指封住吴刚的嘴。
　　“刚，我既然跟了你，就不会计较你什么。我什么苦没有吃过。”
　　“我知道！我懂。从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一个经历不平凡的女孩。”
　　“我有一个妹妹，你知道吗？可是她不认我这个姐姐，认为我不干净。为了爸爸，妈妈，我必须无怨无悔的照顾她……”温柔的泪淌了下来，流到了吴刚的胸前。
　　“说出来吧！我和你一起承担好吗？”
　　“我从小就是一个弃儿，是现在爸爸妈妈收养了我。后来他们为我生下了一个妹妹，比我小两三岁。”
　　“他们是勤劳善良的农民，没有什么本事，在广东那里打工，还要照看两个孩子，生活过得很拮据。爸妈对我比亲生的还亲，很多时候超过了他们亲生的女儿。
　　妹妹并不知道真相，一直以为爸妈偏袒于我。后来知道了我是捡来的孩子，便不再用正眼看我。再后来妹妹一直和爸爸妈妈一起读书，我为了减轻爸妈的负担，便早早的辍了学走上了打工的生涯。”
　　“其实那些年过得很幸福温馨的，未辍学之前，一所航空学校招空姐，结果我被招录了。爸爸为了昂贵的学费夜以继日的工作，甚至去卖血。我只知道沉浸在美梦之中，却忽略了爸爸的辛劳。
　　由于爸爸在地下黑点卖血，竟染上了败血之症。
　　从那时候我就开始退学了，而我微薄的工资对于爸爸的病情无异于杯水车薪。妹妹因此也迁怒于我，若不是我要去报什么空姐，爸爸哪会累成这样。”
　　“最终我听从了一个姐妹的劝告，步入了风尘之路，从此再回不了头。
　　爸爸和妈妈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好多年没有回家也没有几个人认识。为了照顾妹妹，我才离开了广州，回到了家乡这所城市。
　　也就是后来的夜玫瑰！”
　　“我不知道喝醉了多少次？在身上我经常带了一把匕首，遇见色胆包天的人，我只好用死来相要挟。愈是这样，愈是吊了他们的胃口。”
　　“有一次爸爸要做大手术，需要很多钱，我终于出卖了自己的身子。”
　　“妹妹从此不再理我，以为我脏，脏了她的眼睛。”
　　“小柔，你别说了。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老天会保佑你的。”
　　“刚，我心里好苦。我怕别人看不起我，我故意对别人装出一副笑脸来，他们不知道我的心里在流血。你会嫌弃我吗？妹妹嫌我脏，三年了，再也没有喊我一声姐姐。”
　　“温柔，我怎么会嫌弃你？爱你都来不及。你也别想太多了，妹妹终究会理解你的。”
　　“我不要她能理解我，但求不恨我就行了。”温柔幽幽道。
　　“她来见过你吗？”
　　“唯恐避之不及，哪还肯来见我。她只给了我一个卡号，按月我打钱给她。她不会让任何一个同学知道自己有我这个姐姐。”
　　“这样的妹妹，你还管她干嘛？”
　　“也不能怨她的，爸爸的病也是因为我而起，她恨我也是应该的，她是个好女孩。”温柔又嘤嘤的哭了起来，在吴刚怀里，楚楚可怜。
　　吴刚看着柔弱的温柔，唏嘘不见。
　　“温柔，还有我呢！你把妹妹的卡号给我，我给她打钱过去。有时间我去见见她。”
　　“你见过她的。”
　　“见过？”
　　“那次在夜玫瑰闯祸的女孩，旁边就是她。”
　　“燕子……”吴刚对燕子和安安的记忆很深刻，两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
　　“就是她！”
　　“她的性格很你截然不同，像个男孩子。”
　　“从小爸妈就当女孩子养他，对她相对苛刻了一些，这也是妹妹恨我的原因之一了，所以我一点也不记恨妹妹，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你就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
　　“我知道！刚，我想去工作，好吗？在超市，卖场都可以的。”
　　“不行!从现在起你必须听我的，做一个幸福快乐的女人。”
　　“我怕你太累了。”
　　“没有关系的，我结实着呢！还有，我爸爸看着我受穷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对了，圣诞节快到了，我想带你一起去看看我爸爸。”
　　“都二十多了，别老想着用父辈的钱，做什么富二代？自己挣的钱用着多大气。”温柔看着吴刚，动情的说。
　　“知道了，老婆。我过年了就去找工作，你的欠债别太记挂着，年后我会想办法给你还上……”
　　《十》
　　李鸣像一只败下阵来的公鸡，失去了斗志。躺在张裕宽松的席梦思上，再没有一丝嚣张的气焰了。
　　明明看着是一个局，为什么自己眼睁睁往里面跳。一百多万，就这样打了水漂。捅了这么大的漏子，又怎么去弥补。
　　旁边的女子还在断断续续的哭着，抖得厉害。
　　李鸣看着她心里发毛，恨不能把她生剥了。女子害怕的看着他，紧紧的缠着被子。
“我是哪辈子得罪了你？你何苦如此坑我。”李鸣沙哑着声音，许是刚才受了惊吓才导致如此。
“大哥，我也是被逼无奈的，我妹妹在他们手上，我若不这样做，妹妹可能就没有命了。”女子放声大哭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这样呢！”
“我叫李嫣然。爸爸是一个嗜赌如命的人，输光了家里值钱的东西，最后居然拿起了赌场的筹码。最终他输得一塌糊涂，倾家荡产。
　　后来他们来讨债，爸爸哪里有钱？妹妹还在上初中，却叫他们骗了去。然后打电话给爸爸，拿钱去换人。”
“你们家里人就不报警吗？”
“谁敢？他们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亏你还是道上混的人，怎么就不清楚。更何况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证据在他们手里。他们那一伙早就是无法无天，何曾惧怕过什么人。除了不贩卖军火，什么生意都敢做。”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爸爸还不起债，我才提出用我换回了妹妹。表面上我是在他公司上班，实际是他一个泄欲的工具。整整快一年了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这次他让我设下了这样一个圈套，大哥，你要是坐怀不乱，会上当吗？”
　　“我明白了，其实跟你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如果你不同意，他也会换上别人来对付我的。”
　　“你现在可以自由了吧！”
　　“恩！”
　　“你自由了，我等着回去坐牢了，一百万啊！一辈子都挣不来，说没就没了……”李鸣说完，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起来。
　　“大哥，我真不知道是这样的！他只说你得罪了他，整整你就行了。”
　　“算了，没有别的法了，顺其自然吧！”李鸣擦了眼泪，突然转过身来，掀开了李嫣然的被子，钻了进去。
　　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的抖落下来，才一天的时间，世界变得一片银白。
　　安鑫租了一辆面包车把最后一批工人送到了火车站。经过了几番周折，安鑫勉勉强强的把工人的工资发放了下去。而属于自己的一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安鑫目送着他们慢慢远去，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样的一个结果，安鑫已然心满意足。
　　走出候车室的时候，他看见了李鸣。李鸣不是刚来时的那副趾高气扬的神态，垂头丧气的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
　　关于李鸣的事情，他略微知道了一些。
　　“李经理，在这里呢！”安鑫礼节性的打了一个招呼。
　　李鸣抬起了头，望着安鑫，目光有些淡然。
　　“是老安啊！工人都回去了？工钱结断了没有。”
　　“哪能那么容易？工人的工资差不多了。”
　　“老安，你防着那个姓王的一些，那是一个口蜜腹剑的人。”
　　“你说的是王大山，项目经理吗？”安鑫问道。
　　“不是，是王大海，王大山的亲哥哥，比王大山恶毒几百倍都不止。”
　　“谢谢你，李总，我会处处小心的！”安鑫看着李鸣，百感交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时的李鸣跟死有什么区别。
　　“谢什么啊！我现在是什么都看透了，钱是他妈什么好东西？害人的玩意儿。我算是认栽了，他日若撞在我手里，让他死得好看。”
　　“李总，你说得对。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总会有结果的。听说你们老总准备在S市搞开发，如果可能，还望李总美言几句，分我几杯羹。”
　　“哪里话？只怕我这次回去什么也不是了。”
　　“怎么会呢？老总是有魄力的人，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跌倒不起的。就这样啊！我有些事情，先行一步了，回见。”安鑫说完，匆匆而去。
　　李鸣的脑子飞快的旋转着，安鑫的话不由得他不去为以后的路作打算了。
　　李鸣回到了宾馆，正准备拨通吴树的电话，手机却响了。
　　“喂！你好！”
　　“李叔，我是吴刚，刚儿。”
　　“是你呀！你有什么事吗？”
　　“李叔，你从北方回来了吗？我现在急需要一笔钱，救急用。”吴刚在电话那头火急火燎的喊道。
　　“要多少？”
　　“三万！”
　　李鸣吓了一个激灵，平时吴刚也向他借钱，最多就是一千两千的，现在居然一开口就是三万，疯了啊！
　　“你要那么多干嘛？我现在手头也不多。”
　　“李叔，我现在走投无路了，你不是给我爸爸讨债去了吗？你从中拿些出来，他一时也不察觉，等他察觉了你赖在我身上就好了。”
　　“让我想想好吗？”
　　“李叔，别想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百分之十的好处费。”
　　“好吧！我后天就可以回来了，你还等两天，这个小城市，汇钱不是很方便的。”
　　“谢谢你，李叔。回来请你去泡温泉。”
　　李鸣挂了电话，一个念头在脑中迅速的展开了。
　　他拨通了宋裕的电话。
　　
　　安安终于接到了爸爸的一笔汇款，心里替爸爸松了一口气。她兴高采烈地告诉给燕子，自己终于有钱了，让燕子一同来分享自己的快乐。
　　燕子变得沉默了，说话时闪烁其词，心不在焉。
　　从来是和安安形影不离的她，居然开始一个人单独行动起来。
　　午餐的时间过于紧促。安安通常是在学校里的食堂将就一下，当然必须约上燕子。
　　两个人的菜和在一起，也不至于太过单调。
而后的一些日子，安安发现用餐时，燕子一定会借故躲开自己。细心的安安终于发现了燕子的秘密。燕子的午餐只是一个馒头和半碟咸菜。
安安没有揭穿燕子，而是在准备睡觉的时候，才悄悄的问燕子。
　　“燕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至于你如此疏远我吗？”
　　“安安，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在骗你。我妈妈根本就不能回来，那只是我借此想在你这里多赖些日子，至于钱我会给你妈妈的。孰料我爸爸的病情突然恶化了，需要很多钱。我的钱都是我姐姐给我的。”
　　“你有一个姐姐，你爸爸病重。到底怎么回事呀！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安安不满的看着燕子，追问道。
　　“安安，不管你信不信，都是这样的。我准备搬出去住了，欠你妈妈的钱，以后再还给她，我现在真的没有了。”
　　“燕子，你当我什么人了，咱还是不是朋友了。不许再提钱的事情，还有，学校那个破宿舍你敢住吗？”
　　“安安，我跟你再怎么好，你始终代表不了你妈妈！钱不给她，她始终会不舒服的。”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平时也积攒了一些私房钱，现在我替你垫付了，你就安心住下吧！至于钱，以后可要还的，息钱一分钱也不能少啊！”
　　“谢谢你，安安！”
　　“再这么客气，我真生气了。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姐姐的事情吗？”
　　“安安，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你，唯独这件事我不想说，以后再告诉你好吗？我现在心里好乱。”
　　“好吧！你早点休息吧！我还想看会书……”
　　“恩！”
　　安安看着睡下的燕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燕子心里一定藏着秘密，不想让人知道。而秘密在心里藏久了只会化成一种难以言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