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蓝——海深埋（十五）

“老头子没回来？”他四下看看卧室和厨房，妈妈正准备着饭菜，没注意他的蹑手蹑脚地走进姐姐的房间。

“喂！进来不敲门啊？！”她刚刚下班回来换好衣服：“你又从哪里鬼混回来了？”

“我啊！”他一屁股坐在姐姐的床上：“赚钱自立咯！”

“就你？！”姐姐一把把他推倒在床边：“喂喂喂！脏兮兮的干嘛坐我床上？！”

“这么执着地爱干净，小心得洁癖的病哦！”弟弟爬了起来，看着坐在镜子前的姐姐，用各种各样的小瓶瓶折腾着那张不漂亮的脸。从小他们两姐弟就被说是长调了个，姐姐的五官更男性化些。

“你才有病呢！”那脸上开始有一道道涂抹。象土著人准备出征。

“为什么你还不找男朋友啊？你要是一直尼姑下去，我怎么结婚啊？”假装叹了口长长的气。

“管得着吗你？！我的白马王子一定会出现的！”一次恋爱经验都没有的她仿佛从镜子里看着梦里的帅气站在身后，深情地注视着自己。她坚信自己就是童话里的灰姑娘，保留着纯洁等着那个吻醒。

“也许是骑着驴也不准！醒醒吧！”他赶紧跑出房门，以免被追杀。

“老妈子！我回来了。”他怯生生地站在炒菜的妈妈背后。

“你还懂得有我这个妈啊？！”抓着炒菜勺欲打他的样子。他假装抱着头，知道不会真的落下来。因为从小就没被父母真正意义上的体罚过，读书不好也没怎么被责骂过，至少记忆中的没有过：“看你爸怎么收拾你！”

唐局长自己的学历不高，后来是硬托关系，七拼八凑搞了个所谓的学历，以应付职称和领导的提拔。所以很希望自己的儿女能认真读书，不断地忆苦思甜说自己过去如何没机会，如何自立谋生，如何拼搏向上。
女儿还勉勉强强考了些证书，这儿子就没办法了，不算皮，不算傻，就是读不好。
他觉得这就是命，遗传了父母跟书没缘分的命。于是也就不强求了。

见菜已差不多炒好，他用手抓了个肉直接送到嘴里，口里不断的说着：“还是妈妈的菜合自己胃口，外面怎么吃都吃不到！”

“去把碗筷摆好！喂喂喂！洗手再吃！你这小子！”她看到儿子留着胎毛般的胡须。

“妈！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你还知道商量啊？！偷着搬出去跟那个绿女孩同居没见你要跟我们商量？！”她说“绿”字的时候加重了语调，因为方言的原因，听起来象“鲁”字。估计这小子混不下去准备要钱了。这次一定要狠下心不给，她想起了那沓钱。

“让你提前当奶奶有什么不好？！”他没有摆碗筷，而是拖着妈妈进自己好几天没住的房间，关上房门，估计是担心姐姐听到。房间每一天都被妈妈收拾得很整洁。

“什么？”妈妈女性特有的敏感，上次还没问女孩叫什么：“绿女孩怀孕啦？”

“不是她啦！我们分手了！是另外一个女孩啦，我还没来得及带她回来呢。”妈妈吃惊地看着稚气未除，还没长齐全的儿子。才几天啊？！那个绿女孩还在面前，就分手了？！而且另一个又出现了？！

“她叫小敏。在夜总会当服务员。今天早上起床她去买那个什么，然后说估计是有了！”

“你们！真是…。”妈妈心里一团疑问，但不知道从哪说起。
饭也没清楚，他就急着出门，说是得买点好吃的给她，也忘记是要回家拿钱一样。

妈妈只能在他匆忙的背影后喊了句：“带她回来！”

唐局长没回家吃饭，女儿吃完就又躲在房间了，继续折腾那张脸。
一桌碗碟和剩饭菜。那碟腌萝卜完整地呆在餐桌的角落处，酸着。




这是个非常喜剧化的饭局。
五个人几乎是一起到的酒楼包厢，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十分钟。
这嚆矢般的戏剧化很难用言语表达，在彼此未开始介绍之前。

只有余静一个人的如常的，看着智寒的随意轻松的发型和那件蓝色T恤，想起那个他要是穿上也一定很帅。
立晶与一芯的相视一笑，一芯惊讶地看着DINEL，DINEL与智寒擦身之后的眼神。

这段静谧心悸的不可言状终于在立晶的介绍下得以平静。握手之后的入座。
余静坐在主位上，四人则不约而同地交叉坐着，没有对峙谈话的姿态，一如智寒事先无名的自我暗示，对这次既重要却保有轻松的聚会。象久违的朋友聚会。

一芯也许是不惯这种不是压抑的沉默气氛，在立晶被余总要求去边上点菜的时候，立晶问起大家有没有什么忌口之后，她就兔子尾巴地跟了过去。

“听说单助总以前当过老师？”DINEL很礼貌地收好智寒和一芯的名片。一芯从身边飘了过去，熟悉的香水味。他最喜欢的味道之一。

“是的。”智寒觉得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气质不凡，但心里猜度着应该也是投资人的角色，不像是国内人：“您称呼我智寒好了。DINEL先生。”

“哈哈。大家这么客套的话，这饭吃起来别扭。还是宽松点好！”余静喝了口茶。并没有深入介绍DINEL的意思。

“那我也不叫你单老师了！智寒。”DINEL笑道。

“为什么选择经商呢？”DINEL不带好奇的问题口吻。

“性格使然啊！”智寒也笑着回答，不提及老师的待遇之苦。
看着余静帮着两人加茶。很得体的黑色高跟鞋，更凸现身材的高挑曼妙。
两个女孩点菜回来之后，都争着给各位加茶。

“再见余总，发现你好漂亮啊！”一芯看着没有多加修饰的五官。少了之前的眼镜。

“大家边吃边聊！”余静笑了笑，见菜已上来：“这几个辣菜点的好！看来大家口味一致哦！”
一芯知道智寒的不辣不吃的喜好，没估计到自己还无心插柳了。

“那我喧宾夺主一回，敬大家一杯！”智寒端起事先大家一致通过的葡萄酒杯。

“为缘分！”一芯接着话。
DINEL微笑着看着大家的嫣然。

这种吃饭不语的默契就像事先排演好的一样。决计不是一种冷场各自不安的气场。
美食物和佳酿此时是主角。

“方案的事情你有什么建设性意见没？”余静见大家初步享受告一段落。

“我看了那三个方案之后，也到现场去看了下，数据还不周全，当然也结合了对城市未来定位的预测。”
DINEL对“未来城市定位”这几个字显得特别的敏感。

“排除旅游项目受牵制的因素大，投入和收益的周期长不说。就那块商业地产的项目来说，以周围城市的互动或引导地位是项目定位的关键！”见DINEL有点意外的表情，智寒刻意地放慢了语速：“我觉得就政府在这个项目的规划性质不清晰的情况下，应该是有考虑到投资人的眼光和建议，这也是这个项目最有含金量的地方。如果能同步借助政府政策引导资源，引入类似海族馆的旅游元素，再以海产品大型批发辐射周边城市为卖点的商业开发，结合配套的商住格局，这个方案就极有开发价值。”

余静忽然觉得有一种被开启的微妙感觉。一芯似懂非懂地歪着脑袋。

“语言和思维的逻辑有时候会骗自己的。”DINEL说道：“你有没有更深入地考虑到项目本身运作正常的话，出现一种意外，我只是说一种无形的你不可控制的意外，直接影响营销的环节，怎么应对？”

“我考虑过！这也是必须考虑的因素。但我不知道您会现在问我。”智寒越发觉得这不凡的气质不是空穴来风：“可以事先引入一个主体，做成一整个商业模式，既有利于前期的消化又能做最坏的打算，不过有一个前提，银行的渠道必须事先规划和通畅。”
DINEL笑着。
显然他知道了这个年轻人老道的思维深处。
而三个美丽可爱的蝴蝶开始对后来的阐述迷茫了起来。

“您刚刚提到的那句话：语言和思维的逻辑有时候会骗自己，我有点不解？”这其实也是智寒一直自信逻辑的盲点。

“那我们做个游戏，出个一个题目，你们不要回答而是写在纸上，没答对的必须罚一杯酒，好不好？”一芯一听说游戏，直拍手，脸泛着红晕。立晶叫门外的服务生取来纸笔。

DINEL酒兴好像也起来了，很国人般的酒风，自己先干掉了一满杯，开始了题目：“有一个人用六元买了只鸡，七元卖掉。后来呢？左思右想一直觉得不合算，又把那只鸡买回来，用了八元买的，之后九元卖掉。他是赚还是亏？赚多少？还是亏多少？”

“计算器计算器！容易吗？我！你们不能先算哦！得等我的计算器来才开始。”一芯叫着服务员。

“一。二。三！开始”一芯拿到计算器。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余静和立晶分别很快地写下了答案。
智寒象绕着地雷阵的步兵，虽然他的思维逻辑告诉自己写下的是正确的答案，但还是陷入了沉思，在另一个思维的路径上。
一芯拿着计算器，象是再解开一个千年的难题，还不断的挠头，秀发上的蓝色蝴蝶结也晃飞了起来。

“要不要揭晓答案啦？”DINEL笑着看了看象数学家的小芯。

“还没还没！不许不许！”一芯继续埋头。
又是一阵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