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蓝——海深埋（六）

至下午接到通榆市公安的内部协查通报，本城的公安局内部就更是显得忙碌了，加班已然是工作的一部分，特别是刑警支队。

分管的副局长挂帅边看手上的材料并听着包括国安驻点的汇总汇报。
简陋椭圆的会议桌。空气里带着潮湿的海风气味。
加密的材料上记载着历时两年七个月的侦讯记录二十五页。

刑警队长做着简述：“据通榆市的通报协查的资料并不复杂，原通榆市天野投资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方刚于6月9日晚于出租房内遇刺身亡，法医鉴定为心房破裂造成大量出血，一刀致命，血液的酒精浓度为0.2%，现场未发现凶器，采集到若干指纹和印记，已在鉴定比对之中。协查通报嫌疑人为另一股东万志东，此人已被侦讯，笔录在材料附件。据查该法人单位已于2月3日办理完注销手续，资金已经银行相关查证，不知去向。这也是为什么经侦的同事也到场协查的原因。万志东与方刚是同乡，办理的企业注册是用暂住证登记，两人身份核实，都是通榆市柳化县塔下村的农民，文化程度都是小学，暂住证办理的时间都是一年。重点是国安的干警汇总两年的简报怀疑的另外一个嫌疑人，幕后的实际投资方和运作方代表据万志东笔录：吴姓，男，约40岁，身份未正式明确。协查资料显示许英杰系企业资金的提供方，为国安经济侦查的首要对象，外籍华人，于今日经转机入境我市。简报完毕。”
会议室有些闷热，虽然贴放着“禁止吸烟”的标志，仍是烟雾缭绕。

烟，对于不分日夜的干警来说，就像水手于海鸥的关系，一种心灵默默交流的伴侣。

“这案子两个关键，大家分工如下：刑警部门已协查为工作重点配合通榆市刑警尽快破案，缉拿凶手。经侦部门的同志配合国安驻警延续入境我市的许英杰跟踪和取证工作，并尽快查清吴姓嫌疑真实身份。即时通报。”副局长布置完工作之后：“大家辛苦了！”

夜的铳梦下，城市睡了，除了海的不眠吟唱。



小芯惺忪着伸了伸身子骨，关节处哒哒作响，想起这因职业锻炼留下的声音曾让智寒瞠目，她莞尔做笑，乜斜着卡通的闹钟，已近午时。
她从娃娃堆爬出来，头发因为睡姿不老实的原因乱得象卧室木地板上横躺着大型洋娃娃的毛发，卧室最大的一面墙上是个从地板装修到天花板的大橱柜，她的得意设计之作。装修的师傅曾为这个夸张的设计赞叹不已，兴许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格局。

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抽屉，标着特制的铜质的便签，这部分象后来银行的保险柜。有一部分是衣橱，四季分明，一目了然。最奇特的设计是有个按钮，床可以直接收到橱子里，床的下面就是书橱。这样一收，整间本来就大的卧室显得更大了。可以在上面做自由体操。
她把头发捣鼓得更乱，象个巫婆。所幸不是晚上，不然就是个小妖鬼。搜索着铜质的标牌，用一把很精致的小钥匙打开，取出一副牌来，是她之前海外比赛买回来的塔罗牌。
只见她把墙边倒立的一个娃娃摆正，地面就升起了一个塌塌米样的木地板方桌。
由22张主牌（大阿卡那）与56张副牌（小阿卡那）组成，共计78张牌。塔罗的占卜方法是以某种形式将牌排列好（即展开），然后再查看牌所再的位置及牌的象征内容来做判断。可以针对恋爱、健康、财运、事业、婚姻等不同的需求进行占卜，尤其是再不知道下一阶段应该采取什么行动的时候，它是一种非常好的提示路标。由牌面传达出的信息有相当高的准确度。她觉得有心事和梦境得算上一算。

折腾到父母在楼下叫到不耐烦的吃饭声才停下，她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吃完饭下午立刻去办的事情。



智寒没进公司，源于他不清楚老总对这一突变之后会如何处置，他仍是在脑海里反复着那三个方案的最佳融合角度，如果顺利地拿下这项目的运作权，其实公司就有三年的忙碌和稳定的收益。
他需要更多的思考，在周一跟老总交流一下整体的可行计划。

她很久没跟他出去走走了，彼此都忙碌着，期待能尽快摆脱寄人篱下的不便。

“寒。我昨天下班去买了晚上的电影票，我们随便吃点就直接去吧。”没有所谓的商量。

“哦。什么片啊？”她知道他一直不喜欢国产片，说是一点精神享受都没有的脑残才看的片。

“美国的大片《燃情岁月》我看了影评，很棒的片！”她打扮着自己，阁楼里站不太直，所以曲着腿，她的身材在大学是公认的业余模特的版。只是脸蛋会显得刚硬了些，象她早逝的父亲：“我穿这套好看吗？姐姐的。”

“怎么老穿她的衣服，你自己衣服就一大堆了？！”智寒瞄了眼那裙摆，象登台的舞蹈演出服带点夸张。

“姐姐胖了穿不了了给我的，你也找套正规点的配合配合吧。”她姐姐是个舞蹈演员，两姊妹很相像，只是姐姐的五官更显柔和些。随母亲多点。

“我就那几件衣服，还用得着找，呵呵。”他脑海里想起了那蓝。

“你穿正式和斯文点的时候是最让我心动的。”她一边摆弄着化妆品。
智寒其实最喜欢穿的就是随性的那种，他就是个随便搭片布就可以瞎溜达的那种调调的人。

“那我穿公司的制服吧，可以跟你跳拉丁了。”他笑。

“不错哦。反正你本就帅气。”

“你是没见帅的，我这种，在路上一扫一堆。”

“帅但不是潜力股我没兴趣！”她哼哼了几声，一副自信满满的状态。

“你那股票怎么样啦？”

“你一直就说自己没兴趣还问，涨了呗，嫉妒吧？！”

“你才刚刚入门就得意成那样。幸好你投的钱不多。”

“臭嘴臭嘴！”她化妆好了，弯着腰拉他起身要拥抱，还把脸微微侧着，担心刚刚细致的口红被破坏。



余静起来也是太阳高挂了。
南方这季节的天气很舒适，她挑了一套棉质的衣裙，宽宽松松地，仍是难挡她青春之末丰韵姣好的身材，说是准备进佛门拜见的，穿上之后她犹豫了几秒，没改主意。
不穿职业装她几乎不用化妆，她心想着滑嫩的皮肤和脸颊的神采皆是她床底之得。

酒店接DINEL很默契，他也休息得气色十足。
一起在酒店用了自助早餐。
DINEL衣着很得体，这也是她第一眼注意他的原因，藏敛着张扬的低调，不失品味。
没有香水的气味，每次入境他就一直如此，按他的原话叫“入流”。

即使在周末，办公室还是有人提前打扫得很清楚，他很赞赏她在管理的作风。没得挑剔。
他在“静”字前看了很久，直至咖啡煮开。曼特宁。偏执的文化内涵。

“这就是云果大师写的？！好个静字！”落款有云果二字。

她整理着准备给DINEL看的资料：“怎么说好个静字？”

“你只是跟他见过一面吗？聊起什么没有？”咖啡有些浓郁，她知道他的口好。

“我直接就讨字了，没聊什么。那天人多。”

“大师是个明白人啊！”

“哦？！你都还未见其人就如此这般评价。”她当然知道他阅人的本事，分项把资料递了给DINEL。

“这些是我昨晚整理的，我们分别看完再汇总。”他取出老花镜。

咖啡冲几次壶都忘记了，午饭自是免了。
比起DINEL来说，时间滴答着过一段，余静的表情愈加沉重一些。

“JUDY，你还有没有口头要补充的内容？”DINEL的记忆是异于常人的，跟多年的职业素养有关。
他能准确的记下所有的数据，并用极快的心算法得出他需要的答案以供判断。

“通榆市出的命案跟我是无关的！”她略略有些震动。

“这我当然清楚，现在的重点不是怎么脱嫌的问题，我的直觉一定跟我们的原有计划是没有关联的，公安系统越早破案，从某种意义上说对我们更有利，你也知道这些资金的拥有者可是动一个痛全身的。你再描述一遍整个通榆市进场和退出的所有环节，好做个眼下的补救判断。”

余静把心镇定了下，律师思维的她很理性地回忆着所有的操作环节。
而这些环节其实已经在不同的城市和项目中演练过三年了，DINEL的计划一直是水泄不通的严谨有致。

“你尽快联系到委托人吴先生，让他主动与公安配合，系统内一定显示他已是重大的嫌疑人了。至于他知道多少我们内部的情况，我想你应该是有个底的。点上能交代清楚的都要说明，线上的能断开多少是多少！”DINEL话音不大，但严肃沉着。

“最近的投资进度不需要暂停，按照正常的企业经营习惯投资。心乱了才真乱。”他继续道：“投资规模控制在原有基础上的20%左右，正常盈利点。物色合适和相对可靠的新人是关键。”

JUDY认真的聆听着。

“你也不要担心太多！”他笑了笑：“要是你被追为嫌疑人，只要不是我们做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是有数的。”
中国是最讲人脉的，如果不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人脉是很重要的武器。
这也是他们投资计划进驻一个城市的首要基础。

“再有个提醒：股市和期货刚刚兴起，所有兴起的必有其疯狂的一段历史。上帝要你灭亡，必先使你疯狂。你还是得坚持我们的模式，不以求利为核心，期货做多做空记得平衡。我教过你的，看你的手法了！”DINEL分项了手中的材料，示意她开了碎纸机。
一条条赤条条的纸屑，纷纷滑落。

直到余静跟吴的电话完毕。

DINEL放下手中的一本书《年度经济宏观预测》，驱车坐落在城郊旅游区内的东山寺拜见云果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