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蓝——海深埋（五）

DINEL轻轻地拥抱了下余静，然后上了车，系上安全带笑着说：“JUDY，昨晚又……？！”

“喝了点酒，真希望你飞机会晚点，我还能再睡会儿。”

“Ifyoufeelsotired,可以叫VIVIAN来接啊。”

“不是希望第一眼看到你嘛，你这人也真是不解人意。”余静假装带着怒气。

“Iwouldn'tstayhereforsolongthistime，有几个棘手的事情得赶紧想些办法和退路。”他入境转机的时候，见签证的不像往常一样，而是反复地问着问题。
多年职业的素养，他嗅到了不样的气息，转机途中与故友证实了一件使他觉得不安的事件：“今天先不说，明早我们把所有的事情理一遍。”

“有那么严重吗？我这里倒没有什么风吹草动。”

“之前那些雇佣的都处理清楚了吧？！Newcomers？现在有新人有可以胜任的吗？”

“物色中，已有合适的，这趟你正好也看看。”

“跟你有暧昧的就算了，Iknowyoulikehandsomeboy。”DINEL笑，眼角的皱纹看不出他已是近六十的人。
保养得象四十有几的身材和脸蛋，浓密而细的头发。

他往后整理了下带褐色的头发：“国内实在是不缺人才，只是见识太少和私心太重。”

“我也是你所谓的人才吧，头发长见识短。”

“你啊。估计这辈子你只能这么玩，Idon'tknowwhenyou'llfoundwhatyouwant。”

“那你要什么？”

“我是等死之人，要什么很重要吗？！”

“上次听你说开始礼佛，现在有什么心得？”余静握着方向盘：“我认识的师傅我没约他，听介绍认识的朋友说他不会出来吃斋，但如果你现在不累，吃完饭我们可以直接过去。”

“佛凡两界。不能苛求。”嘴里念叨着阿弥驼佛，与他身上飘着的淡淡香水味很不搭调：“你为什么会想认识佛门之人？”

车在往来夜灯的交织网中穿行，有些远灯晃得她不得不放慢速度。

“这不也是你的要求，尽量认识各个行业的人？！”余静变换着近远灯，遵循着规则。

“佛门的信息我看对我们不重要。”他笑了笑，带着戏谑：“西方人都很重视西藏文化，认可西藏佛教的殊胜价值。我带着几本书，要有兴趣就留给你，不过估计消减不了你强盛的欲望。”

“佛门现今已是合法外衣的敛财之地了，兴许欲望强盛要是排名的话我只能有跟随的份。”她侧脸看着他：“能让我快乐的事情我从不拒绝。我进了你的门，你再进哪道门，只要能使自己快乐，我还是跟随！”

“宗教在特定的小范围常会被有心人做成一个蓄水池，只是出处各异罢了。你刚性的逻辑思维方式带着民族性晶体，于是所站的角度，自然就这么认为游戏规则本如是，就象我们不明抢个人财富一样。”

他们之间太熟识了，在她人生当中，他几乎充当着所有导师的角色。包括性。也是她乐此不疲的嗜好。
他把她从洼底带着出来，诱导善用，他尊重着她入行时候对两个职业的选择，或者帮助她进公安系统，或者留在身边帮忙。之后她的决定得以多年的默契，他们最初的性已然淡化成一种印记，就像一次神圣的宣誓，不用再回头背诵那些章节，唯有信仰，尽管这种信仰跟所有人间的各种宗教一样带着盲目，而这样的扭力常会变成象做爱状态下的缠绕，两个绳子的交错，一种力量，牵制，并具能量成倍。
这些年转战了几个城市。这种能量更是日益，完成着一次又一次暗涌的胜果。

“传真交代的事项和酒店我定好了，怎么安排时间呢？”她打破他的短暂冥想。

“我吃了一些难吃的机饭，不太饿，直接到酒店，师傅明天再约，我整理几个书面，明早把正事说了，就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他觉得象初到一个风景区忽现的疲乏，也许是思考突发事件的缘故。

“那我就不陪你了，明早公司见。要不要找个人陪你？。”
她脑海里又出现了那张年轻帅气的脸和昨夜那个老手的疯狂。

“我已身处两性角色太久了，这回就做个中性人吧。也许这中性就是无性。”酒店的清新味道让他有了困意：“这是给你买的礼物，给VIVIAN的也在里面。”

她注意到他的适应能力一如之前的老道娴熟，语言里已经没有了所有的英文和口音，已然听不出他来自哪里。
趁行李生走开，她挑逗式地摆弄着上身的挺拔，发现他没有小别之后的那种在意，有些许失落。

“这本书很不错，有时间你也翻翻。”他从最小的包里取出来，用手摸了摸封面。

“《无明智》”余静接过书：“是喝酒前看还是做爱前看？”

“在你看书的时候看！”他的话经常让她觉得很有意思，也轻松。

“以其看书中毒还不如直接中毒算了。”她笑着把书直接放到他送的LV新款的女包里。

“有的毒是必须中的，而有些则不然。”他正欲说出一些想法，但觉得自己脑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安静：“要喝杯COFFE再走吗？”

“我先给师傅的朋友去个电话，约下时间。”对方回答说随时没关系，并告知师傅是东山寺的主持和他坐修的时间段。

酒店房间独立的吧台飘着正宗南美咖啡的香气，曼特宁独有的气息。
曼特宁一直都以最独特的苦表现它最独特的甜，仿佛生活。初尝它时，或许为之咋舌，放入再多的糖也掩不了那种苦味，但却控制不住自己而疯狂迷恋它所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就像鲜花边上的荆棘，令人清醒自觉。

走出酒店时，车里的音乐被唤醒，一曲意大利小提琴家、作曲家帕格尼尼的摩西幻想曲和心中类乱》主题变奏曲。
她喜欢被音乐笼罩。但最好不是独处的时候，因为总觉得心会慌。莫名的。
拨号着昨夜未回的电话。

“我是JUDY，昨天你…怎么没回电话？”她把音乐关小，以免电话的声音过于生硬而失温柔。

“喝多了啊！最近压力大，任务完不成。”他磁性的声音，没有酒气。

“我不是要成为你的准客户吗？！是你没带手续来办？”

“我以为你开玩笑呢？！真的要开户吗？”语气有些惊喜。

“你等会带过来吧？有时间没？周末不是要陪女朋友吧？！”她笑。虽然有醋意。

“哦啊啊，”他顿了顿之后，没直接回答：“想哪去了，事业要紧的，介绍认识您的小钟还让我多跟你联系呢，说您对我们这项投资会有兴趣的。”

“那你就信他一回吧！”余静又笑，声音爽朗。

“那我把相关手续带上，去哪找您？”不象第一次亲密之后的犹豫语气。

“不要您啊您的，叫名字好了。需要我接你吗？”

“不用不用，我们哪里见面我直接打车过去也方便的。”

“当然是你欺负我的地方咯。”她妩媚的声音。

“我一个小时后到可以吗？JUDY”有些怯怯。

“我等你！”悠悠的结尾声。

他还是如期货入行的新手，被引导着。
卧室的隐约婉约的曲调在她急促的耳边呼吸声中陪伴，他象走进黑夜蛮荒的山林地带，找寻一丝光亮。露水弥漫。
宽敞的阳台面对着没有尽处的海，纠缠直至颠簸在空转的洗衣机上，她被冲上了浪尖。一阵嘶声消失在潮水的低吟里。

他看着远处的沙滩，那个她对他说什麽时候我们可以住上这么浪漫美丽的地方。仿佛昨日。

他走时没前次仓皇。洗过澡之后。
浴室没有男性所需之物，他觉得她没想象的神秘。
送来的厚厚期货资料已被放在床头几本书的上面。道晚安的时候瞥见。

每一次激情过后，象拥抱过一次死神的快感，心会被掏空了一次，她沉迷于这种短暂的安宁和空静。
她透过渠道调查过他历史档案的一切，这个城市他也是唯一一个走进她卧室的男人，但她并不希望整夜守着这种体温。
一个分号有时候对于两个人来说更有韵律。

期货市场在国内刚刚兴起，她翻了翻，并没细看。她算得是个行家了。
床头还有几本古代名著，其中一本最常拿起来也最容易放下的书，《红楼梦》。心里仍是讥讽黛玉的内心，忧郁而煎熬。虽然字里行间描绘着只饮甘霖露水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洁，伊甸园的无为，无争和无垢，“质本洁来还洁去”在她看来是愚昧无知的，因为她坚定的逻辑基础是：人的内心和人性深处，时间是没有意义的，瞬间和一万年没有区别。
快乐是自己一定要抓住的，没有永恒。

在这点上DINEL最了解和包容。
父母的早逝随着岁月渐渐地愈加模糊，而鱼水这般近触死神的快感则正好相反。
她从包里取出《无明智》，并关了音乐，床头灯斜斜地照着书面，带着橙黄的佛光。

序言下方有DINEL的笔迹和购书的时间。

“人必死无疑，生下来就是死因，生就是死亡的开始，人们只是不敢面对其现实而已。我们发自内心，安静地关注自己，问自己心声就知道，原来这些事多么的无常，多么的不自在。我们为什么要依赖因果转世呢？为什么因果即自然规律夺走了我们的自由？为什么因果决定了我们的生死？这些都是因为我们的无明、不知晓自己的真实情况造成的。无明有天生的无明，它造就了所取与能取二元，创造了外境与内在意识的分别，这二元塑造了憎恨、贪念、愚痴、妒忌、傲慢、邪见、疑心等不健康的心身，导致了不自由的生死循环。十二缘起的首位就是无明，它是一切不幸的罪根祸害，他会造就各种思路、妄念，导致很多业力，创造世间万物的各种形相。十二缘起是万物变化过程中的十二种因素，他们为前后因果关系，即前前为因，后后为果。虽然你可能遗忘了曾做过的事，但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无论再长的时间，终有一天会得到相应的报应。为什么说：天生无明是轮回之根、痛苦之源，就是因为一切的不好都是拜他所赐。”
这序言的章节并没有提起她的兴趣。她觉得象自己专业领域里的自圆其说，何谓好与不好？！打赢官司的律师就是合格优秀的律师。
她觉得自己只想找一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之前能让她上心的男人总会有其他心仪的对象？

梦里那橙黄的佛光仍在，把她曼妙的酮体映照成通透的金黄。
床头灯斜斜的。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