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情（第二十九章）

　　第二年春天来了，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梅子跟小四这天都休息，打算去田里打理一下好播种。
　　一大早，凤妮来喊小四去她店接电话，说他老家打来的。小四连忙去凤妮店,梅子也跟了去，电话是他妈打来的。小四接完电话后，脸色都变了。
　　“是什么事啊？”梅子着急地问。
　　“我母亲打来的，说我父亲病重，要我速归。”小四眼睛红了。
　　“我们回扬州去看看吧。”小四说。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家里走。
　　到家后，小四要梅子快点收拾衣物，并要求把两孩子都带去。梅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晕了头，她不知该怎么办。去吧，拖儿带女的，也不知去后他家人会怎么看；不去吧，又说不过去，想想，只有按小四说的去做。
　　这一去也不知多久能回，梅子把家里置的一些小用品都带上，还把养的两只老母鸡也抓了去。
　　小四说：“把鸡带去干嘛，太麻烦了，给你嫂子带养吧。”
　　“这是本地灰鸡，有营养的，有两斤多了，带去杀你父亲吃。”梅子说。
　　“你还真有孝心。”小四望着梅子，充满了爱意。
　　收拾好后，梅子把大门一锁，把锁匙交给大嫂，叫她把地里活看看。如果他们不回来就叫他们把田拿去种，然后挑着行李，带着一对儿女跟着小四下扬州了。
　　他们在黄石坐船到南京，要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到南京，没有回扬州的车了。
　　小四说：“我们去我表哥那住一晚吧。”
　　梅子认真地说：“我们上回是空手去的，这次可不能打空手去了。”
　　“我表哥人挺好，没事的，不用买东西。”小四不以为然地说。
　　梅子想想，自从把二刚债还完后手头也不宽绰，只有听从。
　　他们在码头走过去，也不算远，十几分钟就到了。两孩子一路蹦蹦跳跳，看到江边那么多轮船，很是好奇。
　　表哥见到他们，很是高兴，忙着买菜做饭。饭后，梅子在厨房帮着洗碗，听到表哥在轻声地和小四说话。
　　表哥说：“这两孩子都是她的？”
　　“嗯。”小四应。
　　“你爹娘知道不？”
　　“不完全知道。”
　　“傻小伙唉，你爹娘要知道会难过的哦。”
　　“我把两小孩当我亲生的，不是一样么。”
　　“你们回去后在二老面前让着点，他们要是不高兴你要哄着他们，时间长了就好了。”表哥教着小四。
　　梅子听见了，心里很是不安，她不知道到他家后，怎么跟二老交代。
　　晚上，小四跟表哥睡，梅子带着两孩子一床。火车鸣叫声特别刺耳，加上心中有事，梅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四喝了两杯酒，打着呼噜，睡得倒香。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走到码头去坐扬州车。临走之前，表哥送他们出来，买了一些早点给他们路上吃。
　　小勉晕车，一路呕吐。梅子让女儿睡在自己膝上，小四抱着改改，小勉一声不吭，她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改改在可高兴了，对小四问这问那，他说：“叔叔，我们去的地方有小鸟吗？”“当然有，还有河和鱼呢。”小四笑眯眯地告诉他。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下午就到了村里，村里人看见后都围过来。
　　有人说：“你小伙终于舍得回来啦。”
　　有人问：“那个小男孩是谁啊？”
　　小四散着香烟，笑笑说：“都是我的小孩。”
　　“啊，她两个小孩啊，那你们还生不啊？”有人说。
　　“一儿一女，挺好。”也有人说。
　　小四和梅子带着小孩忙往家去。
　　走在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梅子心里感到很陌生，心咚咚地跳。
　　到家后，一大家都在，大哥跟二姐两家都在，只见小四他爹坐在大桌边，他娘坐在边上。
　　“爹、娘，我们回来了，这是梅子养的鸡，特地带给你们吃的。”小四说着，把两只捆着脚的老母鸡在网里放出来。
　　“你这个不孝子，你舍得回来啊，我只叫你回来，你怎么把那些人也带来了。”他爹没好气地说。
　　“那个小男孩是她什么人？”他娘追问。
　　“是我们的儿子。”小四带笑说。
　　“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是你儿子啊！”她娘气得不行。
　　“爹、娘，他们都回来了，你们就不要数落了。”罗英一边说，一边把梅子拉进房里。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给她养一个小孩就不错了，还要给她养两个，气死我了！”他娘气得哭了。
　　“叫他们滚，不要丢了我们胡家的门风。”他爹拍着桌子。
　　小四坐在爹娘身边，虽然一直陪着笑脸，但还是没有减轻二老的怒气。
　　“爹，你不是病了吗？”小四这才想到电话的事。
　　“不说爹病，你能回来么？”二姐小兰说。
　　小四猛然明白了一切。
　　小四也进了房间，罗英关上门，轻声说：“他们在气头上，你们忍忍。”
　　梅子忽然想到两个小孩，赶紧把他们喊回屋里。
　　村里好多人来了，大家都是劝二老。大妈也来了，一个劲的劝着小四他娘，说梅子的小孩就是小四的小孩，放想开些。
　　“她如果放了小四，我们给点钱让她回去，她要是赖着小四，那我们没有好日子让她过。”小四的爹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他二弟，咱们可不能这样无理啊，当初是你们同意的，现在怎么能要人家走呢？再说梅子人也是不错的啊。”。大伯磕着烟袋严肃地说。
　　“我们找媳妇是要传宗接代，不是给她当奴隶的，整个横埂村也找不出来第二家。”小四娘边哭边说。
　　“叫他们再生一胎就是。”隔壁大婶说。
　　“这里人都是一个小孩，以后我儿子要养三个孩子，不是要他的命啊。”小四娘还在哭。
　　大家左劝右劝，二老才静下来,回到自己房间。
　　罗英对梅子说：“你们中饭还没吃吧，我家中午特地多煮了些，你们带着小孩先去吃点。”
　　梅子说：“我不饿。”
　　“别瞎说，怎么不饿，你吃了石头啊。不要饿着了小孩，走，带他们吃去。”罗英推着梅子。
　　还没端起碗，这时，小四娘来了。她对小四说：“你们住老房子，新房子归我们。”
　　小四一直忍着，这时也火了，说：“你们骗我回来，就是这样对我的啊？”
　　“我是叫你回来，你怎么带一帮人来啊？”小四娘更气。
　　“梅子，我们走。”小四对梅子说。
　　这时，大哥小三说：“娘也是一时之气，你们让着她吧。”
　　吵吵闹闹一直到晚上。
　　第二天一早，小四娘就来他们屋，说：“我也不想跟你们闹了，只要你们给我生个小孩，我也不管你们的事了。”
　　小四说：“我们自然会打算，这个不要你操心。”
　　“不行，你们必须给我保证，最好等会叫她去镇医院做个检查。”
　　梅子听了，吓坏了。小四给她使个眼神，叫她别怕。
　　“你必须去，不去休想安宁。”小四娘大声说。
　　小四说：“实话跟您说吧，梅子现在身体不行，要做手术才能生。”
　　“做什么手术？”他娘追问。
　　“接肠手术。”小四知道瞒不住了，不如快刀斩乱麻。
　　“啊！她这个害人精！”小四娘气得晕了过去。
　　这时，小四爹赶来了。他娘指着梅子对他爹说：“她不要脸啊，坑了我们家小伙啊，她不能生了啊。”
　　“您先消气，我们再想办法。”四爹弯身去抱她。
　　这时，小四娘不顾一切地站起来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哭着说：“我不活了。”
　　老头子一边喊小兰的名字，一边去追老伴。小四娘拼命跑，跑到村口的大河，往下走去。
　　小兰听说后赶来了，她见娘下了河，也下了河。她哭着喊：“娘啊，你别这样啊，我不能没有你啊。”
　　这时，村里人都围了去，小四跟梅子也赶去了。
　　梅子站在上面大声说：“我带小孩走，你们快起来吧。”
　　小四把西服脱下甩给梅子，说：“你带小孩去老乡那等我。”说完，扑通一下从几米高的河跳了下去。
　　大家都惊了！小四娘跟小兰都吓坏了，他娘不往河中间走了。小兰拉着她娘的手，一齐哭喊着：“小四啊，你不能想不开啊，你快起来啊！”
　　小四在水中扎了一会冒了出来，说：“你们想我活就赶紧回去，不要闹了。”
　　“你叫她带小孩走，不然我不想活了。”他娘说。
　　小四望着梅子，大声说：“梅子，你按我刚才说的去做。”
　　梅子望了小四一眼，飞快地往家跑，背起衣物，带着两个孩子登上了去兴化老乡家的客车。
　　梅子的心无限悲伤，她走路的力气都没了，下车后带着小孩坚持着走完三里路到了老乡菊家。菊也是离婚的，她是上次回湖北后告诉梅子地址的，虽然菊跟梅子是两个市，但是交界不远。
　　菊带来了一儿一女，老公大她十多岁，对她很好。他们在村里承包了一条小河，养了鱼虾。菊见到梅子，既高兴，又吃惊，热情地把她跟小孩迎进屋。梅子把事情原原本本跟菊说了，菊跟她男人都很生气，说小四父母亲太过分。
　　菊说：“你这模样，到哪找不到一个好人家，就不去了，在我这找个人，好人家多的是。”
　　梅子说：“小四对我不错，我不能丢下他，他等会说不定就要来的。”
　　菊叹了口气说：“这么远到这来受人家的欺负，要是我就跟他们拼了。”
　　“也不能怪他们，是我拖累了小四，没有为他生一男半女。”梅子伤心地说。
　　“你呀，就是心善，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他家人还嫌弃你。”菊为梅子抱不平。
　　菊的男人忙着去河里撒网捕鱼，一网下去网到不少鱼虾，说再去地里拔点青菜。菊忙着去烧锅，梅子帮她，她不要，叫梅子去床上躺躺。两个小孩见到菊的小孩，都高兴得不得了。他们都说着家乡话，一起玩得可开心了。
　　第二天下午，还不见小四来，梅子心里堵得慌，她觉得已经离不开小四了，就打个电话到小店。开店的告诉她，说小四生病了，梅子听后，很是担心！她再也坐不下去了，就把两个孩子交给菊，自己坐车去看看，她知道自己去小四家是凶多吉少，可她连死都不怕了！
　　赶到横埂村后，自己去了小四家，只见大门紧闭，村里人都在躲着议论。梅子问她们，都不敢说。
　　对门的四嫂走过来轻轻对她说：“小四没病，是骗你的，小四家人把他软禁了，是关在他二姐家。”
　　梅子听后眼泪直流，她感觉再也见不到小四了，但她不管怎样想见他一面！
　　梅子跑到二姐门前，大门关得紧紧的！
　　梅子在门口哭着喊：“朱小四，你出来，我只要你给我说句话，我就走得远远的！”
　　梅子的嗓子喊哑了，还是没动静，她想可能小四屈服他家人了，她的心开始绝望了……
　　梅子真想投河了，可想到一对儿女，只有回头。到菊家时，天已黑透，菊问明情况，很是气愤。
　　菊说：“你不要想不开，再找一个就是，好多人都托我说媒呢，你就找一个，过得好好的，气死他家人！”
　　梅子心如死灰，她的心在小四身上，她怎么放得下他！
　　梅子的事在菊村里传开了，都说梅子不错，好多人找菊说。第二天中午，梅子在菊的劝告下吃了一点，刚放下碗，来了一个后生。
　　这后生长得还不错，看见梅子，说：“啊，你们湖北女子真俊！”
　　梅子有些不好意思。
　　菊悄悄地告诉梅子：“这后生是对面村的，老婆遇车祸死了，赔了不少款。家里有楼房，有个儿子，他不要求再生，他想跟你谈。”
　　梅子忙摇头，说：“我现在心里乱得很，哪有心情谈这事？”
　　菊说：“你先住我家，你跟他多接触好好谈谈，慢慢的会有感情的。”
　　梅子坐在床边，那男的也大方，拿个板凳坐在梅子身边。梅子很拘束，正想走开。
　　这后生说：“我叫卓学松，今年三十整，请问你贵姓？”
　　梅子正想回绝他，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屋里，来人正是胡小四。他见到一男子坐在梅子身边，怒不可遏，扬起手掌扇在梅子脸上，然后拉起她往门外走。
　　到了田头，小四说：“我看见别的男人在你身边很是生气，就打了你，对不起老婆。”
　　梅子说：“我不怪你，可我跟他并没什么。”
　　“我那天跳河后，回去就肚子痛，去医院检查是急性肠炎，挂了水。回来后家人就把我锁在二姐家的后房里，我听见你喊我，可我爹娘守在门外，他们说我要是理你他们就寻死。想想他们也可怜，我只有不作声，可这些天，没有你我感觉活不下去，就象胸前堵着一口气，不能过！”小四流着泪说。
　　梅子用手轻轻为他擦去眼泪，说：“我也舍不得你，没有你我不知怎么过。”
　　小四说：“我们还是去湖北吧，你在这等我，我回去把该拿的东西拿出来，关键是没什么钱了，我得跟村里人借点钱做路费。”
　　梅子真想说那些东西不要了，可一大包衣服在那，不拿回去也没得穿的，只有依他。
　　梅子送小四上车，小四说明天上午就赶过来。
　　梅子回到菊那，那后生早吓跑了。
　　菊说：“真没想到小四还能找来，如果他是真心的那还值！”
　　梅子说：“他也是左右为难啊，我不能怪他。”
　　第二天一大早，小四带着一个大包来了。他说是半夜就把东西放到村头的一个大爷家，早上骗家人说去镇上找活干才跑出来的。
　　只是只借到一百元，钱还不够。
　　小四对菊说：“你这有装潢活吗，介绍我去做两天，挣个路费走。”
　　菊说：“活倒是有，就怕你家人找来了，我家里有点钱，我先给你们吧。”
　　梅子说：“算我借的，到时你回去给你。”
　　菊说：“你们难得来一次，算我送你们在路上的喝茶钱。”
　　梅子跟小四连连道谢。
　　小四出来时，把家里没用过的毛毯和被套也带了出来。梅子挑出那床好毛毯，是结婚时跟他家人一起去买的。
　　梅子对菊说：“这床毛毯算我送你的，做个留念吧。”
　　菊不肯收，梅子跟小四执意要给，也就只有收下了。
　　吃了早饭，菊就把他们送上了车。梅子走时，菊很是不舍，不停地擦眼泪，她觉得梅子真够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