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情（第二十七章）

　　每月，小四给点钱让梅子寄回家，电话中得知两个孩子成绩还好，也听话，她也放心。
　　这里的主产是棉花和水稻，梅子跟小四商量，种了一亩棉花和水稻。梅子从没种过棉花，从棉花籽入土到挖坑、栽都是婆婆和小四一手一脚的教。小四说种棉花划算，一亩田好卖几千元，说等棉花收后就先回去把女儿接来。梅子充满了希望，她何尝不想儿女能在她身边。
　　棉花树在慢慢长大，每天上午，梅子吃过早饭就拿个瓶子去捉阵虫子。其实，她很害怕那些肉虫，更不敢把它们弄死，可你不消灭它们，它们就要吃掉棉花叶和花，只有狠着心下手。一捉就是一上午，一捉就是半酒瓶，然后她把虫子倒在在河边上，让它们听天由命。中午吃过饭后下午去打公枝，每棵棉花树都要打，如果不把公枝去掉，就长不好棉花。她不认识公枝，也是婆婆和小四教的。傍晚，就顺便去菜地上浇水带点菜回去，她种了好多样菜，茄子、辣椒、黄瓜、番茄榨菜等。
　　梅子心里无时不惦记儿女，看着棉花一天天长高，开的花越来越多，心里也就感到无限欣慰，心想离回去接小孩的日子不远了。
　　到了七月，棉花开满田野，犹如蓝天上白花花的云掉落人间。放眼望去，盛开着千千万万棉花的棉花田像大大的棉被，像一层层美丽的白浪花，像一团团好吃的棉花糖。
　　小四这天休息，他跟梅子一起去摘棉花。小两口下田时，手牵手有说有笑，隔壁田里的小强子一个人在摘棉花，听说他老婆怀孕了，他老婆是四川的。他乐哈哈地对小四子说：“小四子呀，我家忙不过来，把你家蛮子借我用几天可好？”（那里人称湖北人为蛮子，四川人为垮子）
　　小四亮起候咙应他说：“好啊，你要忙不过来我们两口子都来帮忙，叫你家垮子多弄几菜就是。”
　　“那当然，大酒大肉侍候你们，亏不了你们。”小强子一边笑着说，一边埋头摘自己家的棉花。
　　“你家棉花不错，马上你垮子给你生一大胖小子，双喜临门啊。”小四油腔滑调地说。
　　“死小伙，还不快摘了，趁现在价好拿去卖，还在打油嘴。”婆婆在自家田里喊。她看见别人都有棉花摘，也整了一亩田，忙不过来时就请儿女们帮忙。
　　这里人种田越来越有经验了，他们把摘下的棉花倒地上晒晒，等晚上收起来，拿回家集多了就跟别人家的大船一起拿镇上去卖。
　　棉花站收棉花时要求棉花得晒干，还不能有烂棉花，烂棉花就是被雨淋过发黑的那种，否则不要。这天梅子在装棉花，准备跟罗英一道去卖，罗英也没上班了，在家帮男人一心一意打理那几亩田。这时婆婆来了，见梅子把烂棉花理到一边，她却叫梅子把它们都夹在好棉花中间，说人多查不出来，梅子一听，也就真地都放了进去，可想想觉得这样做不好，等婆婆走后，她又全部掏出来。
　　卖棉花的钱小四都交梅子保管，说以后小孩要用的。梅子终于尝到当家的滋味，想想在陈家过的日子，真是天壤之别。
　　梅子摘棉花挺快，她家的摘个差不多了，就去帮别人家摘。帮本家人是送工，本家人也客气，非要送点她家没有的东西给她。村里有两家棉花专业户，十几亩，忙不过来时请梅子去帮忙，三十元一天。她没事就顺便去挣点钱，村里人个个都夸她能干。
　　棉花收完后，算算除开投资，还挣两千元，挺不错。
　　这晚，月亮早早地出来了，两口子这些天忙棉花也有点累了，也早早地睡了。小四说：“我们回你老家一趟吧，把女儿接过来。”梅子听了，睡意没了，她一下坐起来，高兴地说：“真的。”“当然真的啊。”小四也坐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梅子差点嚷出来。小四小声说：“先别响，以免他们有想法。”然后用手指指西边父母亲的小房子。梅子温顺地靠在小四怀里，这时候她感觉自己是多么幸福。
　　可稻子马上要收了，梅子打算还是把稻子收完再回去。梅子叫小四不用请假，她一个人慢慢割，割好就晒晒，然后等小四有空了，用船拖到大场上去用机器打。一亩田，收了一千二百斤稻，家里仓都放满了。
　　九月底，没什么事了。小四请好假，他们把门一锁，把锁匙交给婆婆，两人就去湖北了。临走前，小四要梅子把家里的干鱼带给父母亲，那都是他钓的，吃不完都晒干的。
　　他们到南京后还早，南京到黄石的船是晚上九点，小四特地带梅子去他表哥那玩玩。表哥一个人在下关，表嫂小孩都在老家，离小四家不远。南京的房子靠铁路边，表哥挺客气，晚上买好多菜，梅子忙着帮做饭，表哥一个劲地夸梅子不错！要小四好好待梅子，小四连连说是，梅子更是高兴。吃过晚饭，他们直奔码头。
　　在踏上轮船的这一刻，梅子的心说不出的激动，大半年没回去了，总算可以回家了。
　　回到湖北，她先不敢把小四带回娘家，她不想娘家村里人议论，把他安排在城里的朋友家，她先回去。小四也理解，叫她快点回去。
　　近一年没回家了，两个小孩见到她是欢喜不得了，他们都长高了，只是父母亲却显得更老了。她告诉了父母的打算，两个老人听说小四对她很好也放心，叫梅子把他带回，梅子说村里人嘴多，说等以后再说。母亲想到前几天的事，邻居五婶家做的新房比自家房子高了一点，在农村的说法是不好的，她就说了几句不该，五婶就跟她吵了，还指桑骂槐地说梅子。这时要是梅子把小四带回来，又成了他们的笑料，心想那就先不带回也好。
　　在大家的商量下，先把女儿带过去，儿子还是在娘家读书。
　　第二天，正好星期六，梅子带上两个小孩去城里。小四见到两个小孩，非常高兴，他要求梅子马上带他们一起去买些衣物。在街上，一人牵一个小孩，小四牵着儿子，儿子嘴很乖，一口一个叔叔，女儿也管他叫叔叔。梅子轻轻地对女儿说要叫爸，女儿天真地说：“我弟叫叔叔，我就也叫叔叔啊，怎么能两样的呢。”小四说叫叔叔好，就叫叔叔吧。小四很开心，为两个小孩买好多吃的玩的。
　　在老家呆了近一个星期，他们不放心家里，准备早点回去。小四要求把两个都带回去，说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家里反对，至于村里人怎么说，他不在乎。可梅子认为不妥，要求先带女儿过去，等以后再说，小四想想也好。
　　于是，抽个时间梅子安排父母在城里跟小四见了个面，儿子去上学了，怕他看见姐姐跟妈妈走了会哭，就没让他来。
　　向家人惜别后，梅子带着女儿跟小四一道回扬州。
　　到了家里是第二天天快黑了，婆婆在电话里得知他们今天回，哪都没去就在家等着。
　　梅子把家好好收拾一番，女儿睡隔壁的小房间，给她架了个小床，是小四在他们没回老家之前就抽空做好的，
　　见到女儿，婆婆一脸的不高兴，她把小四叫到西边小屋，气呼呼地说：“你们是说回去看看，怎么就把她小孩带来了？”
　　“她的小孩就是我的小孩啊，是应该带在我们身边的啊。”小四故意嬉皮笑脸地说。
　　“都快一年了，你们怎么还不打算生小孩？你们要是自己生了一个，再把她的小孩带来，我们没意见，你这样做我们坚决不同意！”婆婆显得盛气凌人。
　　“娘，你别急，我们会有小孩的。”小四堆起一脸的笑容。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急，老大生一代是闺女，你们不管是生男生女都要给我生一个。”母亲大声地发号施令。
　　小四到家后装着什么事都没有，梅子在他脸上还是看到了什么，她说：“娘是不是生气我们不该把小孩带来？”
　　“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已经是夫妻，而且分家了，管不着，我们又不要他们养！”小四有点发火地说。
　　第二天，小四就在村里开个证明，把小勉带到镇上的小学去。在这之前他已找熟人给学校里说好了，女儿跟小四的姓，改名胡蝶，这是梅子要求的。在她心里，女儿就是小四的小孩，没两样，小四很疼女儿，梅子很知足!
　　吃过早饭后，小四去上班，顺便把女儿送到学校，梅子就去田里拔会棉花杆后回做饭，中午下班后小四把女儿带回一道吃饭。上午，婆婆没约梅子下田，梅子是在小路走去的；下午，梅子看到婆婆撑船，一个人下地去了，也没约她，她就还是自个在小路走过去。婆婆在地里忙碌，她走到她跟前想跟她说句话，可她明明看见了梅子却当着没看见！跟平时判若两人！梅子有些委屈，也就不声不响地去自个地了。
　　一会儿，隔壁地的王婶也下地了，她老远就说：“啊哟杨嫂子，我家媳妇都来两年了没下过田，瞧你家小媳妇多能干，您真有福啊。”
　　“有什么福，还是知根知底的好！”婆婆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拔着棉花杆往地里扔。
　　王婶的媳妇是本地的，娘家很有钱，来了不少嫁妆，听说现在怀孕了。
　　自从把女儿带来后，婆婆跟公公没给个好脸色给梅子看，他们从不理女儿，女儿也怕他们，从不跟他们亲近。有次女儿跟小佩去她奶奶那玩，她奶奶却对小佩说：“不要跟她玩，不知底细的人！”
　　女儿很懂事，回来告诉妈妈，梅子心里很难受。搂着女儿，说：“你就跟妈妈玩，好不？”
　　女儿懂事地点点头。
　　下午，小四回来得晚些，放学后，女儿就跟同学一起走回来。
　　每天下午放学后，村里那些同学都来找女儿玩，她们在门口蹦蹦跳跳，女儿快乐得象只小蝴蝶。
　　这天下午放学后，女儿跟几个小孩在门口跳绳，梅子在做饭。
　　婆婆路过，大声对那些小孩说：“吵死了，都死开！”吓得那些小孩都跑了。
　　村里人都看在眼里，都说婆婆不是。
　　有人对小四说：“梅子这人不错的啊，可不能给苦她吃啊。”
　　也有人对小四说：“她的小孩不就是你小孩么，放想开点！”
　　这天晚上，梅子把菜端上桌，一家人正准备吃饭，婆婆把小四喊了去，说是去她那吃，有话说。梅子就跟女儿在家吃，一会儿，婆婆那屋又在吵了，很厉害！梅子吓坏了。
　　只听婆婆说：“你们今年不给我怀上，就都给我滚！”
　　“你给她养小孩我们不管，可你也得为咱胡家想想啊，你哥是女娃，你们必须养一个！”公公上气不接下气在说。
　　“我身体不好，不想要小孩！”小四说。
　　“我打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只听到婆婆骂着，听到啪啪声，好象是拿什么东西在打小四。
　　梅子正想过去看看，小四快步跑回了，他把梅子拉进屋。
　　小四晚上没吃，梅子吃一点点，放下后没吃了。
　　小四说：“你不要怕，有我呢，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天黑了，梅子躲在小四怀里，心里有些不安，她不知道婆婆还会怎样闹下去。她说：我很可能被扎上了，我去做接肠手术吧。”
　　“我们有两个孩子了，为了让他们好好地生活，我们不能再要小孩了，你就是能生，我也不打算生，不能生了就更不必去麻烦了。”小四轻轻地拍着梅子的身子。
　　大地已经沉睡了，黑洞洞的夜，似乎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涯。村里的狗叫声很凶，梅子紧紧地依偎在小四身上，感觉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