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老子英雄儿好汉 二疯不疯为革命

第十五回 老子英雄儿好汉 二疯不疯为革命


　　说他疯，他就疯，
　　疯言疯语疯举动。
　　世上如果无疯人，
　　恶人当道难太平。
相当年，有人给魏复中送了一个绰号。这个绰号很不雅，叫作“二疯子”。“疯子”二字虽然不雅，我却独独偏爱于它。究其原因，我自己也是一个疯子。何以如此说？别人不愿干的憨事，我干；别人不愿说的憨话，我说。我现在正干着一件疯事，凭着清净的退休日月不过，却彻夜不眠地撰写《魏嵋传》，既荒废了自己的精力，也耗费了自己的钱财，兴许还会引得某些人歪鼻子斜眼呢。这不是疯子之为吗？然而，我却有一番憨论，且让我来憨说一番吧。
　　孙中山是一个疯子，凭着医生不干，却去创兴中、建立民国；毛泽东是一个疯子，凭着书不教，却去创共产党、建立共和国。科学家们是一群疯子，疯得忘记吃忘记喝。他们都是疯子，却疯出了不朽的事业，推动了社会的发展，岂不令那些不疯之人汗颜？
　　有人说天下是仁者的，以我之见，天下乃是疯者的。如果没有一股子闯劲和疯劲，何以能闯出天下来？我私下以为，而今也很需要一批疯子站出来，疯疯那些人前满口为国为民，背后贪赃枉法害国坑民的伪君子们了。否则，这个社会怕要改变颜色了。
　　有人说，魏复中是一个二疯子。的确，他真有那么一股子疯劲。不信，且看他那疯名的来历。
　　盛夏五月，大田里麦浪滚滚，金黄一片。清晨，薄雾笼罩着益都东关粮食市街东头的短工子市。短工子里熙熙攘攘，人头涌动。这里尽是一些破衣蓝缕，肩披溻布，握镰扛扁担的农民雇工。他们正在等待着有人前来雇佣。天下穷人多富人少，短工子市上自然是雇工多雇主少。一旦来个雇主，雇工们呼啦啦一下子围上去，像要将雇主撕烂似的，争着要求招雇，急得雇主不知雇谁为好……
　　薄雾已退，红日已升。市上的短工们，有的被雇主领走了，有的垂头丧气地转回家去。市上还有二十几个雇工，多是老弱病残，有华发老人，亦有十几岁的孩童，都是一些急等用钱买粮的特困户。他们抱着头蹲在那里，怀着一丝梦想，希望还有人来雇佣他们。不一会，希望真的来了。
　　有一条汉子，看上去五十来岁，个头不小，瘦骨伶仃，略带几分病容。其穿着一般，不像一个大富翁，却也不像一般穷苦人。他便是魏复中。
　　魏复中来到短工市，向那里一站，脆快地说：“想干活的，跟我走吧。”
　　听到有人说话，一个六十余岁的白髯老人，缓缓地立起来，试探着问：“掌柜的，你看，我行吗？”
“行，去吧。”魏复中看也不看，撩下一句话。
“大爷，我呢？”一个十余岁的孩子，满脸污垢，还通着鼻涕。
　　魏复中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说：“擦干你那鼻涕，也跟着吧。”
　　魏复中说完，扭头就走。
　　市上的人们有些迟疑，怀疑这人是个傻子，或以为他是在恶作剧。有人认识他，悄悄地说：“ 东圣水村魏家二爷，魏复中，是大财主，也是大善人。跟着他去，准没错，不会骗人的。”
　　于是，市上的人们，哗啦一下子立起来，尾随着复中离去，渐渐消失在朝阳里……
　　这一年风调雨顺，是一个难得的丰收年。魏家的麦子水足肥多，其长势也分外地好，抓在手里沉甸甸的，割起来格外费劲。魏复中雇来的这批短工们，尽是一些老弱病残，肚子里又饥肠磙磙的，割起麦子来非常缓慢，一个个像在磨洋工似的。
　　其实，他们不是像磨洋工，而是真磨洋工。君不闻有这样两句话吗：
　　自己的活儿自已急，
　　雇来的短工磨洋工。
　　穷短工们都是为了出来混饭吃的，哪里有拼命干活的？魏复中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口里却不催不促，任他们慢腾腾地劳作。
　　天才东南晌，魏复中便让人送来午饭。他向干活的人们大声呼喊：“饭来啦，填饱肚子再干吧。”
　　穷人们出来打短工，一般不吃早饭，省下来留给那一张张待哺的小口。干了半晌活，人们早已饥肠辘辘。送饭的一到地头，那一缕缕饭香味飘来，已经勾得肚子里的饥虫子蠕动起来，实在难以忍受。一听说开饭，人们来了劲，将家伙一丢，呼啦啦围了上来，争着抢饭吃，惟恐晚了抢不到手似的。人们拿起饭来一看，一个个惊得大眼瞪着小眼。为啥？饭太好啦，简直好得令人不敢相信。这一顿饭，喝的是小米绿豆饭，吃的是单饼卷鸡蛋。像这样的饭，当时一般的土财主们也舍不得吃，穷人们连做梦都不敢想呐。于是，这些惊喜的短工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有的人竟然噎得直伸脖颈。
　　人们一边吃饭一边窃窃议论。
　　有人说：“菩萨，真是活菩萨呀！”
　　也有人说：“疯子，简直是个二疯子。”
　　………
　　当人们吃饭的时候，魏复中支起鼓架，掏出鼓板，梆梆一敲，向人们唱起大鼓书来啦：
　　鼙鼓那么一敲哪，
　　响呀响连天，
　　诸位个爷们听俺言。
　　当今的世道不公平，
　　穷富不均实在令人厌。
　　不劳动的财主住高楼，
　　种棉花的农夫无衣穿。
　　晒盐的老婆喝淡汤，
　　编席的媳妇睡光板。
　　养蚕农妇穿布衣，
　　地主的妞儿穿着绫罗缎。
　　哎呀呀，
　　有钱的人家吃鱼肉，
　　无钱的人家吃糠蛋。
　　花花少爷们逛窑子，
　　穷女孩为娼免得去讨饭。
　　这个世道太不公，
　　老天爷实在是不睁眼。
　　有朝一日天变了，
　　定让这社会变一变。
　　到那时，
　　渔者有鱼吃，
　　耕者有其田。
　　工人做厂主，
　　学者忙钻研。
　　有饭大家吃，
　　有衣大家穿。
　　再不受那奴隶苦，
　　快快活活度乐年。
　　携手同奔幸福路，
　　共产主义早实现，
　　早——实——现！
　　魏复中的这一套，是他自己学习马克思学说的体会，内中还加了不少自己的想象，至于共产主义什么样，能不能建成，建成以后能不能站住脚，说实在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呢。然而，不可否认，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个忠诚的马克思主义信徒啦。
　　讲完魏复中，回头再说那些雇工们。人们只顾听复中说鼓书，竟连饭也忘记吃啦，一个个激动得热泪滚滚，面挂笑颜。还不等魏复中将鼓书唱完，便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大家异口同声地呼喊：“好，好，这共产主义好哇！我们要！”
　　傍晚，地里的麦子收割完了。魏复中对人们说：“父老乡亲们，割者有其麦。我做主，能挑的挑，能背的背，带回家去吧。”
　　这天来割麦子的人，都能满载而归。临走时，魏复中将一包大洋，哗啦一下统在地上，说：“这是工钱，带上吧。别忘了哪，回去替我宣传宣传。”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世间哪有这等事，干一天活送一担麦个子，这已经超过工钱几倍了，另外还再给工钱。人们简直被弄糊涂了，有人暗暗思索：这人莫非真疯了？干吗尽算倒迷账呢？
　　那位白发老人，向地上一跪，扑通扑通地磕起头来，口里不停地念叨：“菩萨，救命的活菩萨呀！”
　　老人这一跪，众人立即磕起头来，呼喊菩萨的声音，响彻了原野……
　　这便是魏复中二疯子的来历。疯，的确是疯呀！
　　这一年魏家的麦季，虽然丰产了，却并没有获得丰收，反倒赔上了许多工夫钱。魏嵋目睹此举，微微一笑，对魏复中说：“行，行呐，你比我这老爷子还憨呐。”
　　看官，阅文及此，你有何感想呢？我的想法是：
　　昔日破财闹共产，
　　那是救世真党员。
　　而今贪爷反着干，
　　不知要脸不要脸！
　　此论并不为过，我在文首提到的那一小撮蠹虫们，也许仅是浮出水面的一些小鱼虾，其实还有许多更大的贪鱼儿，仍然潜藏于深渊之中呢。它们更善于隐蔽，欲将它们一网打尽，难矣。
　　当然，此论也非一网打着满河鱼，好的党员毕竟还有，他们依然在兢兢业业地为民效命，孔繁森，邓培民、任长霞、牛玉儒等都是光辉的典范。然而，贪污受贿，搜刮民财之党员，也不为罕见吧。他们的作为，已经危及到党和国家的根本利益了。要不，何必号召我们要保持党员的先进性呢？最后，请容我吟古歌以为结：
　　今昔党员位不同，
　　创业守业两分明。
　　创业全凭英雄气，
　　守业往往出孬种。
　　欲想永葆不褪色，
　　耳旁应该听警钟。
　　我说此话谁不信，
　　历史为你作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