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很近（十四）

“到！”
我闻声看过去，超级肥佬像少年先锋队员般举起了右胳膊，“嘿！”本来紧张得头皮都要爆裂的我忍不住喷出了笑。
“不是你！去那边补票去！”瘦小个女列车员对着超级肥佬一挥细小的胳膊。
“是我！我跟她一起上车的！”超级肥佬的手指差点指到了我脸上。
“喂？”我气急了。
“我早就说了他们俩是一起的！真是人不可貌相！”挤我站位的女人嘀咕着。
嬉皮笑脸男摇头晃脑着说：“我看不像！”
“就是！他们都看见了！”挤我站位的女人声音更大了，生怕别人听不见。
周围至少有三排座位上坐着、站着的人都闻声站起来朝我们这儿望。
瘦小个女列车员的手指也朝我指来：“你说她是跟你一起的？”
“不是！”我气极了，狠狠地叫了一声。
正在给那一女二男三个冤大头补票的男列车员走过来了：“就是嘛，你们看看，各位旅客看看，这些逃票的不光各车厢窜，还分散开来窜。”
“看不出来，他们不像逃票的。”
“有什么像不像的？越是人模狗样的越坏！”
“还蛮像那么回事嘛！”
叽叽喳喳的各种议论朝我耳朵里钻，挤我站位的女人趁机狠狠地用她的排骨屁股顶了我一下，将我推到了无依无靠的过道里，跟超级肥佬面对面、几乎紧贴在一起了。
“撞鬼了！你好好说清楚！”我的唾沫星子喷到了超级肥佬脸上，我是故意踮起脚尖才够到这家伙脸的，我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我就不是我！
“哎，你们让我说完好不好？”超级肥佬用他的肥手边擦脸边解释。
“谁不让你说完了？就算你跟她是一起的，你们也只有一张票，快补票！”
瘦小个女列车员居然承认了我的票！哦，上帝！我立即得寸进尺：“我告诉你们，我有票的！”我用脚钩了一下小板凳，将它放平了，然后一屁股坐下了，“你票查完了没有？查完了赶紧还给我。”
“等一下，他补了票先！”男列车员朝瘦小个女列车员摆着手。
“我都说了我不认识这个胖子！死胖子！”我气愤极了！这个家伙喊我跟着他走，说一定将我带到2号车厢，结果两手空空的死胖子一个人走在前面将我甩了，现在有难了又要将我拿出来做挡箭牌，我的手再次朝他一挥，“你赶紧说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
超级肥佬使劲搓着他的蒲扇大手，“哎，我先说一句：我跟她原本不认识的。”
“哈哈！”
“嗨！”
“嘿嘿！”
……
围观者们终于哄堂大笑了。
“不要笑，我在7号车厢认识她的，她跟我说她买了软座票，走不过去了，我告诉她我也买了软座票，我让她跟我一起走，但是，走着走着，她就不见了。”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挤我站位的女人用脚踢了一下我的板凳，生怕她含沙射影的话我听不懂。
“好象是那么回事。”嬉皮笑脸男总算说了句人话。
“哎，这哪里哪里啊？乱点鸳鸯谱！”
等各种议论一停，我呼一声站起来，趁机将小板凳往后一踢，只听见一声“哎哟！”我赶紧大声说：“听清楚了？把我的票还给我！”将挤我站位女人娇嗲的喊痛声压了下去。
“你买了软座票，那边大把座位，怎么不过去？”瘦小个女列车员将我的票递过来的时候，还带着满脸疑问。
乖乖，这个笨蛋没有发现我那张票的问题！她终于没发现！
“你看看这个样子我过得去吗？我是在11号车厢上车的，先走到7号车厢停下来，被这个人骗着又走到了4号车厢，反正我打算不走了！”我一手夺过票，一脚拨动小板凳，趁那个女人还弯着腰摸着她的小腿哎哟的当儿，一举收复了失地，占回了我的靠椅位。
“你还是过去吧，到衡阳站先下车，从站台上走过去。”瘦小个女列车员好心地冲我说完，转过身去对着超级肥佬，“快掏钱补票！”
“我都说了我跟她一起的！”超级肥佬又犟筋子了。
“你再这样加倍罚款了！”男列车员手里的补票夹子朝超级肥佬脸上挥去，半路上又缩了回来，停在自己凑上去的左手边，斟酌了一会儿，然后敲着自己的左手，“快补票！”
“她可以作证的！”
超级肥佬再次指着我。
这个家伙看来是阴魂不散了！我转过脸看着窗外什么也看不见的黑夜。
“她作什么证？我们是让你从XX站补起，又不是让你从始发站补。”瘦小个女列车员气得尖叫。
“我买了票的，我给她看了，我一直拿在手里，但现在不见了。”超级肥佬摊开双手。
我听了他的话，搜肠刮肚地想他什么时候让我看了他的票？周围的眼光都盯着我，超级肥佬更加十分恳切地望着我，仿佛我是救命稻草。
我其实并没有去看他的票，他也许向我晃了一下手里捏着的什么？但是，我真的没顾得上看。想到这儿，我摇了摇头。
“你看，人家根本没看你的票！”瘦小个女列车员立即捕捉了我的讯息。
“在7号车厢我给你看的，你忘记了？”超级肥佬几乎是哀求般地望着我。
“我没有在意，但我听你说你买了软座，让我跟着你走的话。兴许你的票在车上丢了？找找吧！”我实话实说。
“你们听见了？我没有说谎！”
“那票拿出来呀？拿不出来一定要补！否则到广州你也出不了站！”男列车员斩钉截铁地朝空中挥了一下补票夹，手往回收的时候，差点扫到往地下吐痰的小男孩，被精瘦的黑脸男人一把挡开了。
“手上拿着硬物小心点！”他的声音低沉，但是很有力，带着指责。
补票男列车员的脸倏地红了，站在旁边的乘警狠狠地瞪了精瘦男人一眼，被他刀子般的目光给逼了回去。
“补票！”
男列车员这次只吐了两个字。
超级肥佬拿出了一张百元钞。
“软座是175元！”
“我知道！不去了！”
男列车员将钱一把抽走，刷刷地写票，然后找了超级肥佬3元钱。
所有的视线随着这儿的故事进入尾声，都去关注新的热点了。挤我站位的女人吃了亏，不敢再贴着我。我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坐一会儿了。所有的危机都过去了，火车票的时间应该不成问题了，因为已经过了零点，已经是7号了；我心里却一直在后悔，早知硬座这么便宜，我干嘛要买软座？现在还不是坐着小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