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特种兵 (30) 男人活着为了啥1

“哈哈，这可是咱集中台有史以来最小的炊事兵喽。这可真是千亩地里一棵苗，昆仑山上一根草哟。”操着河北保定口音的一位老兵调着侃。
　　“走，得瞧瞧去！”
　　集中台的老兵们成天上班、下班，开会、学习，生活的乏味儿都快淡出个鸟来了。这下可有了乐子，那还不攒足劲儿好好瞅瞅去，再乐呵乐呵。
　　这下可好，一到吃饭点儿，炊事班的后灶膛间算是热闹了。男兵、女兵，老的、少的，借吃饭空闲端着饭碗围蹲在炊事班的后门，边吃饭边瞧着稀罕物件冀小兵。
　　嘻嘻哈哈、指指点点，就着“冀小兵在两口灶膛间蹦跶的紧着忙活儿”，吃着“冀小兵脏兮兮的惨相”，多乐呵哈。你说这人咋都这操性呢，别人倒霉他反倒特乐呵。啥也别说了，人这个高级动物还得抓紧进化哟。
　　冀小兵现在啥也不吝了，破罐子破摔，去你妈的管得着吗！每每看到老兵们指指点点的开笑，这心里的怨恨就增加一分。狗日的，等着吧，老子还没出招儿呢。
　　第一天早晨上班就让老兵小丁骂了个狗血喷头灵魂出窍，现在这点儿侮辱权当个屁放了。但在冀小兵心里算是“别上”了一股邪劲儿，先是学着《奇袭白虎团》来个剃头宣誓，接着恨恨的扒下新军装，换上脏兮兮的破棉袄，踅摸根破麻绳，往腰里这么一扎。去你妈的，不就是烧个破火吗，有啥了不起的，老子非争这口气！
　　中了邪的冀小兵那是豁出去了，本来这个年纪的少年就没几个讲卫生的。这人啊一豁得出去那真没啥顾忌的了。啥脏不脏的，就是在泥塘里打个滚儿又有啥了。反正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争回这少年之气！
　　就为了这口气，冀小兵每天凌晨四点半就起床，虽然困得迷迷瞪瞪，可一想到为了这口气，就他妈的像打了“鸡血”——“倍儿”精神。
　　到了炊事班后门，一头钻进后灶膛间，精心伺候着两口大锅灶。捣鼓着加些小煤，再钩钩炉底灰。两眼透过灶膛后档风板的小玻璃窗，紧紧盯着“姑奶奶”小火苗，就像看着光溜溜的新媳妇儿，喉结不时蠕动着，心里那个急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快点儿着吧，我给你跪下都行喽。可人家“小姑奶奶”就是不搭理他。晃悠着小身板儿，扭啊扭啊扭的，且晃悠呢……
　　此时的冀小兵那是大气儿都不敢出，耐着性子伺候着。
　　“小姑奶奶”大概被冀小兵一片诚心感动了，微弱的黄火苗渐续变色拔着劲“哧哧哧”地开始往上窜，突然玩儿个大变身，变成蓝色妖姬似的老娘们儿，还不忘给冀小兵抛个“小媚眼儿”。就这么一下，那火苗呼呼地恨不得把大铁锅都给掀起来。每到此时，冀小兵就像进了洞房心里美得不行，还真不敢大意哟，这“小姑奶奶”的脾气，动不动给你“撒个娇、弄个嗲”，要是如此那就要了命喽。如果馒头“溜火”，菜熬成了猪食儿，自己又得被骂的狗血喷头。
　　火是烧“得劲儿”了，冀小兵也成了煤堆里爬出来的灰小子，浑身脏兮兮的，脸也成了非洲人，只有呲牙咧嘴时才能见到一线“白”。
　　直到有一天黎班长在班务会上表扬：“冀小兵同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烧火，不简单。”时，冀小兵这才挣回面子。再见到老兵小丁时，头都快昂到天上去了——哼，老子不“尿”你！
　　男人活着赌得就是不争馒头争口气！
　　冀小兵这一还魂，狗日的又开始了张扬，烧个破火有啥了，不就是用点儿心，不怕脏吗，切。从此，他根本不把老兵们放在眼里。和这个捣鼓破事儿，和那个嬉皮笑脸，在家捣蛋的本事全用上了。坏招儿孬点子一个接一个，日鬼捣棒锤耍着小聪明，把老兵们戏弄的云天雾罩。
　　嗨，也真奇怪，越是这样，老兵们反而越喜欢他。原本是死气沉沉的炊事班现在可好啦，成天价笼罩在嘻嘻哈哈中。其实老兵们都把冀小兵当成了活宝，当成小宠物。人家孩子这么小，随他闹腾吧。
　　没文化的大老粗们，没事儿就逗冀小兵，这个给他讲“黄色段子”，一个小木匠给一小姐家做木匠活儿。小姐成天在家里特闷的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隔着窗户望着小木匠干活儿，小姐突然发现光着背干活的小木匠他裤裆那儿还动着……那个给他讲农村大姑娘、小媳妇思春啊，偷情啊——什么“从南京到北京从没见那啥打弹弓的”那种破事儿。老兵眉飞色舞地讲着，脸上露着怪怪的邪笑，让冀小兵觉得，狗日的就是他妈的大流氓。要不说，少年纯洁，纯洁的清澈见底。
　　冀小兵的进步，黎班长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这尕娃不错，能吃苦耐劳，一个从城市里出来的小孩儿能做到这点真不容易。这小子身上还有那么一股“冲”劲，这让黎班长特喜欢，“孺子可教也”。
　　不过黎班长也发现冀小兵身上透着一股邪性劲儿，看来这小子是豁出去“混”了。成天和老兵们嘻嘻哈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他这是打算混两年就打道回府喽。
　　这可不行，小小年纪这样混下去，不就把人毁了吗？这么聪明的孩子多可惜呀。还有，就他那操性，说不定哪天给你捅出个大娄子来。不行，不能让他闲着。
　　这天早上五点，冀小兵轻车熟路三下五除二把“姑奶奶”小火苗伺候的“得得劲劲”。小火苗玩儿个华丽变身，蓝色火焰“噌噌噌”拔着劲儿往上窜腾，“蓝色妖姬”伸着小舌头贪婪地舔着大铁锅的黑屁股……趴在灶膛档板玻璃窗口看着这一切的冀小兵“嘿嘿”坏笑着，露出那白森森的小狗牙。
　　连蹦带跳的冀小兵高兴地拍拍两手说：“妥啦！”。扒下两只黑不溜秋的破手套，“啪叽”扔进小煤筐。接着张嘴打了个“哈欠”，困呼呼地涌了上来。
　　冀小兵感到眼皮“啪嗒、啪嗒”紧着掐架，“狗日的！”骂一声再狠狠甩甩头说：“不行了，得眯一会儿。”
　　冀小兵把身子随便往灶膛边的墙角一靠，双臂蜷曲抱肘，要闭会儿眼打个小盹儿。
　　“小兵，来一下！”黎班长冷冷的声音从伙房里传出。
　　“啊，啊——”一激灵的冀小兵嘴里支应着，晃晃头睁开眼睛，拔腿噔噔噔地钻进伙房。
　　“班长，嘿嘿，我火没烧好？”嬉皮笑脸的冀小兵透着小忐忑地问。
　　冀小兵现在在炊事班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黎班长来说话。
　　冀小兵又是那种贼精贼精的坏小子。用他自己的话讲，你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你拉什么屎。他特清楚，别看黎班长成天价冰傲如雪峰，可心里是对自己好。你瞧得起咱，咱就敬你做大哥，咱是爷们儿得讲义气。
　　“小兵，我看你烧火也学得差不多了。你也别闲着，把手洗洗，跟一分队来帮厨的甄平大姐学切咸菜吧。你给额记住啊，这烧火也不能耽误。切咸菜得把刀工给额练出来。”黎班长恩威有加，话里透着期望。
　　“这咋还切咸菜——呀。”冀小兵做着无效的反抗。这刚掌握烧火还没两天又给自己加码了。这日子真没法过哟。
　　黎班长瞟瞟冀小兵，一眼洞穿他那点儿小肚鸡肠。这尕娃想舒舒服服混日子，门儿都没有。
　　“咋啦，还反了你啦！”黎班长故意加重口气。冀小兵这种孩子就得天天用棒子敲打着。这也是在磨砺其性子，磨砺才能出真汉子。
　　一见黎班长要发火，冀小兵麻利的接话：“学学，我学！”人家班长对咱好，咱不能不给面子哈，“报告班长，保证完成任务！”小胸脯在无可奈何中高高挺起，做着庄严的承诺。
　　“额告诉你，别想偷懒耍滑，接着还得学揉面、蒸面食、炒大锅菜、小锅菜……事儿多着呢。”黎班长一不留神把话说“秃噜”了，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把话说“白”了。
　　对冀小兵这种精力过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尕娃就得狠点儿，逼着他学好走正道。黎班长撂下话就忙活去了。
　　冀小兵傻了，原本想“破火”会烧了，剩下的就是他妈的混天天儿，一饱三倒，混他两年就回家了，咱照样还是个爷们儿。听了黎班长的话，这小算盘算是给砸了。你说班长吧，给件事儿做就得了呗，这咋还一串一串的呢。天啊，真让人没活路了。
　　抵触归抵触，命令必须执行。冀小兵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学切咸菜。他现在真正体会到啥叫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去他妈的真没辙。
　　冀小兵返回灶膛间，拿起小煤铲“嗖嗖嗖”加点儿煤，这可得把“小姑奶奶”小火苗伺候好，都弄利索了。这才耷拉着脑袋又进了伙房，拧开水笼头“哗哗”的随便冲下手，嘴里骂骂咧咧，踢哩踏啦进了“面菜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