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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长篇』理事长(十二)

作品名称:理事长      作者:赵林祥      发布时间:2013-04-11 19:30:04      字数:5480

【三十七】(1)
  白丽孑然一身踯躅在北干渠边,黄昏的县城依然喧嚣不已,北街几家歌舞厅里的音乐和鼓点声时不时飘过来,身旁一渠清水粼波闪闪,映照着两边楼房里五光十色的灯火,令人眼花缭乱。渠边没膝的草丛中,隐藏着数对紧偎在一起的年轻恋人,有的呢喃低语,有的搂搂抱抱,有的忘情长吻,一对轻狂情侣甚至抱在一块没完没了地打着滚儿。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狂笑,搅得白丽心跳加快,浑身燥热,她真想马上逃离这是非之地,可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呢?
  外界对西川县残联员工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不仅冯兵是市委书记冯耀文的独子,白丽也是县工商银行白占林行长的宝贝女儿,母亲郭兰还担任县档案局局长。像许多娇生惯养的干部子女一样,白丽高考落榜后上的是自费大学。那阵儿,民办高校刚刚起步,受经济能力的制约,能付起数万元高额学费的不是个体老板就是干部子女。生源少,工作也好找,尤其在地域偏僻的西川县,自费大学生一般跟正规大学毕业生相提并论。依父母的活动能力,给独生女在党政机关或下属行所安排个工作不费吹灰之力。白占林之所以没让女儿进银行系统,一来当时他头上的“副”字尚未去掉,怕招人嘴里落下话柄,二来政府部门注重文凭,大学生晋升快,女儿好赖谋上个一官半职比银行里稳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白丽在民政局上班后,婚姻问题成为全家人的头等大事。白占林两口子爱面子,又有身份有地位,一般人家的孩子自然看不上眼。给白丽介绍的对象多是西川县头面人物的子女。
  头一个相面的是县税务局长的儿子刘强,小伙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风流倜傥,二十出头就创办起雄资百万的周原商贸公司。那天刘强是开着西川县城少见的奥迪轿车来接白丽的,俩人来到天利花大酒店二楼的包间,门刚掩上,话没扯两句,刘强就迫不及待地动手动脚,先拉胳膊后搂腰,把臭烘烘的嘴凑上来,白丽厌恶得直想吐,她挣脱开刘强的死拉活拽,哭着跑回家,惊得父母好几天不敢搭话……
  大约半年后,父母又托人介绍来县高级中学校长的公子罗言。俩人年龄相当,罗言还是西北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在县政府工作两年就荣升为综合组组长,据说是未来政府办主任的最佳人选,白丽自然是满心仰慕。他们的首次见面也是在北干渠边。互相表明身份后,罗言就直言不讳地赞赏:“白丽,你真漂亮!”
  白丽不乐地撅起嘴反问:“难道在你眼中我仅仅是漂亮?”罗言连连道歉:“对不起,这是我的真心话。当然,你除了外表漂亮,还有诸多吸引我的内在因素,比如气质上的高贵典雅,谈吐中的博学多识,心地善良温和。”这话一下吸引了白丽,并拉近了他们间的距离。
  此后,每逢节假日,像所有恋爱中的年轻人一样,他们相约相携,游遍了西川所有的名胜古迹。周公庙的浓阴小径,留下他们成双成对的倩影;五丈原的级级台阶上,印下他们厮跟着的脚印。崛山名刹、周原遗址、仓颉庙前、渭河桥畔、凤凰岭上,他们一一留下了青春的笑声,爱情的誓言。罗言的稳重开朗,博学善谈以及不苟言笑中的幽默诙谐,深深地打动了白丽的心。接触半年后,也就在这条北干渠边,沉浸在浪漫幸福中的白丽,在无法自主中献出了姑娘家珍贵的初吻。

  【三十七】(2)
   就在两家大人喜不自禁地商量着定下日子,为他们摆一桌酒席确定下这门亲事时,白丽碰见了一个热恋中的姑娘最不愿看见的一幕。那天,白丽应邀参加一位同学的生日宴,散席时已近半夜,在北大街的关中大厦门口,她亲眼看见罗言搂着个珠光宝气的时尚女郎说说笑笑着走出来。那一刻,白丽的心都碎了,欲哭无泪中跌跌撞撞奔回家,不吃不喝睡了两天两夜,把父母吓了个半死。
  经历了这次锥心刺骨的打击,白丽的心一下子冷了,既然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个个花心,非色即财,没有让人信赖的真心知己,那就等吧,世界这么大,好男人不会绝迹!
  这一等,就晃过去好几年,眼见已是二十九岁的老姑娘了,白占林两口子急得坐卧不安,这回又托人介绍了县委副书记黄浩的儿子黄小豪。白丽早就听说黄小豪是西川城里出名的混混子,虽说在城关派出所当副所长,人尽皆知那不过是在混日子,只上过几年初中的书记公子能干出什么名堂,还不是老子在撑着。白丽刚一听就心生反感,连面都不愿见,可父母这回却铁了心,千方百计苦口婆心地说服女儿。母亲郭兰浑身哆嗦着问:“这个不成,那个不行,你终究要找什么样的人?”白丽清楚父母这次看重的是黄书记的权势,就没好气地辩解说:“爸、妈,我自个都不急,你们枉操啥闲心哩,莫非用女儿的婚姻巴结人家黄书记呀,真这样,我干脆嫁个平民百姓。”父亲白占林一下气得捶胸顿足道:“女儿,你真糊涂啊,如今世道,谁不晓得,要在政界混,上头得有人哩。黄书记都放话了,只要你应下这门亲事,就是下一届县残联理事长,正科级,一把手!”
  白丽瞪大眼睛直盯着父亲,自小疼她爱她百般呵护着她的慈父,一下变成个陌生人让她不敢相认,愣了半天她才说:“爸,你真庸俗,女儿都不敢认了。要是用我一生的幸福做交易,谋官职,我宁愿去工厂当个工人,省得旁人知道了笑话!”
  “那你到底啥打算?”父母几乎同声追问。
  “反正黄书记的儿子我看不中眼。婚姻是我个人的事,你们少瞎操心!”
  父亲白占林拉下老脸开始哀求:“丽丽,爸和你妈就你一个女儿,你长这么大,爸一直护着你宠着你,从没求过任何事儿,你就答应爸这一回吧。县里跟爸一般年纪的人都抱上了孙子,爸和你妈的老脸快挂不住咧。”白占林说着,哽咽着老泪横流。
  那场面,白丽的心如被刀剜锥扎,痛彻心肺,她赶紧拉开门,掩着面夺路而逃。
  这样的家,敢回去吗?这样的父母,如何再面对?白丽机械地挪动着步子,她已打定主意,最起码,这两天不能回去,好让气头上的父母冷静一下。
  既已如此,今夜晚在哪儿落脚呢?白丽的大脑飞快地转着:同学、朋友、熟人?一般年纪的朋友同事,差不多都已结婚成家,哪能没皮没脸地去打扰人家的家庭生活。按说程灵敏那儿倒能凑合一宿,可白丽早就看出来,程灵敏和冯兵已坠入爱河,说不定这时辰俩人也在北干渠边的草丛里卿卿我我……
  白丽一路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北干渠横穿北大街的桥头上,她顿时眼前一亮,桥北的广电局楼下不就是县残联办公室嘛。在沙发上凑合几晚,应该不成问题。好在天热,用不着铺盖,单位里的人也不易觉察。
  白丽刚把钥匙插进锁孔中,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顾不上拧锁开门,忙掏出来打开,尚未举到耳旁,就听见马良焦急的声音:“白丽,你在哪儿?”
  这一刹那,白丽的胸腔中涌出一股灼热的浪潮,顿时鼻头发酸,热泪模糊了双眼。她强忍着翻滚的激情,咬着嘴唇说:“我刚看了会电视,正要休息哩。”
  “白丽,你真的没啥事吧,我咋听着你的声音不对劲哩?”
  白丽再也无法控制,两行清泪悄然滑落,她用左手捂住音孔,使劲儿抽动了两下热辣辣的鼻子,待平静下来才问:“马理事长,你在哪里?这时辰找我不会有事吧!”
  “哈,真叫你说着了,我在蔡镇火车站前,你能不能马上下来,有紧要事儿哩!”
  白丽一下惊呆了,良久才问:“这阵儿?都快九点啦,不能等明天吗?”
  “明天就来不及了,闲话少说,你立即动身,打个出租车,花多少钱我给你报销!”
  白丽还要问,马良已关了手机。反正这样的情绪肯定失眠,干脆去看看马良葫芦里卖的啥药。白丽没再多想,马上抽出锁孔中的钥匙,向着灯火璀璨的大街跑去。
  
【三十八】(1)
  夜晚的蔡镇火车站,是一个灯火辉煌的世界。二十多米高的候车大楼和周围密集簇拥着的商厦酒店亮如白昼,广场的霓虹灯,售票厅前的显示屏,四周楼顶的巨幅广告牌,商铺饭店的滚动式门楣,明明灭灭闪闪烁烁,交织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绚丽色彩。进出的人流、消夜纳凉的闲客和揽客的出租车、三轮车,在站前的十字路口拥挤着,不时有一辆高速列车呼啸而过,带出震天动地的轰隆声。
  在车站对面蔡镇最豪华的秦川大酒店,二楼一号房间,温州商人魏雅华正仰躺在松软舒适的席梦思床上,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三十多平方米的客房里已乌烟瘴气,但他却懒得去开窗透口气儿。
  魏雅华感到霉气透顶,活了五十来年还从没遇到过这样凉透心的事儿,但在西部的蔡镇,偏叫他碰着了,而且是一串串的。一时间不解、郁闷、烦恼、憋屈搅得他坐卧不宁。
  唉,这西部人的脑筋到底是咋回事儿?送上门来的生意都不敢做,还满嘴的风凉话儿。要在南方,人们对投资的客商求之不得,你争我抢的都像爷一样供着呢!
  五十三岁的魏雅华是温州首批富起来的暴发户,他先摆地摊,后搞批发,积累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后,就甩开了膀子开工厂,办企业,在几十年滚雪球般的发展扩张中,魏雅华成为温州包装行业数一数二的千万富翁。
  商海如人生没有止境。做大企业赚更多的钱跻身亿万富翁是每个商人皆有的共同夙愿。魏雅华在业界站稳脚跟有了充裕的雄厚资金后,就想着进一步扩张向大企业集团迈进。但在民营企业遍地开花,工厂林立的温州,包装行业的竞争日渐激烈,在兵不血刃的残酷较量中,百万富翁一夜间沦为穷光蛋的事已不再是笑话。加上受原材料涨价、员工紧缺、恶性压价竞争等诸多不利因素的困扰,精明的魏雅华便把目光投向资源丰富、劳工廉价、经济尚不发达的中西部。既然在本地已难发展,何不舍近求远去包装业正起步的西部立足,中国有句老话,树挪死人挪活。当然,最重要的起因是,魏雅华已从中央领导人的讲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国家经济发展重心即将西移的重大信息。如果仅仅是到中西部投资办个分厂用不着他亲自出马,手下的厂长经理们都有这个能力,当今社会只要有钱,啥事办不成?!但就在临做决定时,魏雅华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何不在西部地区选个有发展前途的点,以点带面,把陷入困境中的企业全部迁去。因为在资源枯乏、物价飞涨的温州,包装行业已没有了扩张的空间,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这样的重大举措,若用外人自然放心不下。魏雅华就自己披挂上阵,沿陇海铁路线一路西行,两天两夜旅途劳顿后,鬼使神差般的在蔡镇下了车。他先坐出租车到郊区转了两圈,便利的交通,繁荣的市场,正在崛起发展中的工农业面貌,让他一眼瞅准了这个地方。于是,魏雅华在喜不自禁中抱着十二万分的热情,在蔡镇的大街小巷进进出出,寻觅合资办厂的对象。岂料事与愿违,三天间跑了二十多家工厂企业,却都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不仅没人动心还被人家当众泼了凉水。看来这西部人的脑筋尚没开窍,谁不晓得赚大钱的商机在政策的夹缝和机缘的可遇不可求中,等中央文件下来早慢了半拍,赶不上趟儿了。

  【三十八】(2)
   魏雅华在百思不解的无可奈何中,不得不做出痛苦的选择,离开固步自封的西川,另觅合适之地。他已经订好了第二天的火车票,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就这么离开蔡镇落荒而逃,魏雅华着实有些不甘心。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商务考察中的失利魏雅华不是没经历过,以往的败走麦城,多是在对方的再三挽留中,他是很有颜面特有风度地潇洒离开,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败得一塌糊涂,败得心有不甘,甚至连一句暖心的安慰话儿都没听到过。
  魏雅华重重地叹息一声,抬腕看看手表,时针恰好指到十点,他没得一丝儿睡意,就起身打开了电视机。清晰的彩色荧屏上,西府市委书记冯耀文正侃侃而谈地讲加快经济发展,加大招商引资力度的工作思路。魏雅华只听两句就忍不住“哈哈哈——”仰天大笑。要是这位西府市的父母官,知道自己辖地的厂长经理们连送到手的钱都不敢接,该作何感想啊!
  魏雅华恼火中关掉电视,伸手又去摸烟,却发觉烟盒空空如也,他懊丧中揉瘪烟盒扔进纸篓,跳下床打算外出买烟,或许这东西是他消磨这个郁闷长夜的最佳良药。
  魏雅华慢腾腾起身,随手拉开了门,就在抬起头来的一刹那,不由愣了,一对陌生男女正站在门口面朝他笑着。
  “请问,您就是魏先生吧?”男人率先开口。
  “是啊,你们找我?”魏雅华一头雾水地应着,心头疑窦顿生:快半夜了,莫非碰上滋事生非的?!
  “魏先生,我们是西川县残联的工作人员,这时辰来,不会打扰您休息吧?”男人说着,递上工作证。
  “哪里,哪里。”魏雅华打着哈哈,很仔细地察看了工作证上的照片,打消了顾虑后就客气地说:“我也睡不着,正要出去蹓跶哩,有事屋里谈吧。”
  三人进了房间,魏雅华正要去倒水,眼尖的姑娘已喧宾夺主,拿起了暖壶。
  男人坐下来,很诚恳地说:“魏先生,我首先向您道歉,为那些冷落了您的西川人,为我们政府工作中的欠缺。基于这个原因,我想请您吃顿饭,行吧?”
  “不敢当啊!吃饭就免了,因为我今天确实没有一点胃口。”魏雅华摆着手一口回绝。
  男人登时噎住了,沉默中摸出烟,两人抽着,都不知如何打破这难耐的冷场。一旁的姑娘趁机端起水杯递给魏雅华,解释道:“魏先生,这位是西川县残联理事长马良,是拿事儿的一把手。听说您想在西川投资办厂,县残联正有这个打算,咱们能否合作,各取所需,各得其利?”
  魏雅华用商人特有的目光很认真地打量了马良一番,凭他几十年商海闯荡的经验,能看出这是个办事儿的角儿。远离故土举目无亲,在异地少不了熟人朋友的帮扶,更少不了和政府部门打交道,这人大小是个官,不管能否合作,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这么想着,魏雅华立马换上了笑脸,主动拉住马良的手,摇着说:“你们能来,求之不得啊。”言罢,率先笑起来。
  这笑声打破了沉闷的僵局,气氛随即融洽了,双方的话多了起来。当魏雅华得知马良在蔡镇已找了他大半天,白丽是连夜打车赶来的,俩人在门外已等了他一个多小时,还打算继续等下去时,这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温州商人大为感动,当即站起来,握住马良的手,诚恳地说:“马理事长,就冲着你这份敬业精神,先甭管咱们能否合作办厂,今天我要请你吃饭,千万别推辞啊!”
  马良笑着打趣道:“魏先生,我记得您刚才说过,今天没有胃口嘛!”
  魏雅华眯起眼说:“是啊,可不知咋的,我这阵子肚子饥了,就看你有没有胃口?”
  马良揉着肚皮答道:“实不相瞒,我跑了大半天,连口水都没顾上喝,肚子早瘪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着出了房门,去了楼下的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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