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世枪王（三十三）现实的交织

（一）现实的交织
　　柳雪将一张写满字的纸一把撕个粉碎：段尚卫刚刚从门外进来，他的脚边踢开了漫舞的纸屑，夜不安跳动。房间里只剩下幽怨。“怎么了啊，你？”段尚卫面色冷沉似已知道有什么要发生。“你自己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好一个段上尉，c段，段船长。我低估你了。有人说如果一个人有了爱，她就会被蒙蔽双眼。我知道，在你的心中还有一个人吧。”柳雪面无表情，语言生硬而不乏感情。从她冰冷的语言里，你还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温热。
　　如枯死的火，沉溺在灰中，只要有风还会燃烧起来。“其实，我不怪你。真的。因为我一直都有在自欺欺人，或许小雅说的对。我比她可怜，我就是一部机械，杀人的机械。至少她还有感情，是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呢？” 她甚至在笑。一个人，不管命运怎样，你只有笑的权力。“是啊，像我这样的人就不该有爱。也不该相信爱，爱是什么，那是人性的脆弱，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你就要冷酷。用你冰冷的手去触动最敏感的战争末梢。”不，你错了。如果一个连自己最深处的感情都不敢面对，这样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柳雪，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段尚卫不敢和她走的太近，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最佳距离，就像星火和炸药不能够接近，一旦接近就会爆炸。
　　柳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她的眼中已尽是泪水。充满渴望，憧憬，太多人世的辛凉！“带我走，我愿意放下这一切。我愿意和你流亡到天涯海角，哪怕是在长夜中陨落，在那毁灭的光和热中，我已经得到希望的一切。”她默念 。段尚卫走上前替她擦干泪水，“你觉得我怎么样？”她唐突地问。“你很好。”我哪里好？“至少你长得不坏。性格我也很喜欢。”段尚卫说的是实话。有时，他在柳雪的身上或多少能看到……他突然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恐惧！
　　“你真的好像我过去的一个朋友。”他想到了何晴，何晴！柳雪与何晴，这两个人是何其相似。“我是从另一个世界到来的。那是一个与水手大陆平齐的界面。不知为什么，我看到了一个翻版的她。你们实在太像了，太像。” 何晴也喜欢吸毒，尤其喜欢大麻。柳雪的酒里也经常放大麻。“你简直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投影。有时我也在想这是不是一场梦，或是我在梦中。或是别人在我的梦里。这岂非是很有趣的。”段尚卫说到这里停顿住了。
　　做梦的人被别人梦见。“答应我，带我走吧。”柳雪用渴求的目光看着他，“在你心中，也一定有我。”你也许想的太多了。我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段尚卫打破了这个僵局。“一个人，知道自己真正爱什么，就已经足够。”
　　我们为何给自己徒添烦恼呢？“况且，就算我离开，我们也可以保持书信联系。她会理解的。”你就要走了？柳雪惊讶道。“因为我的身份已经拆穿，我除了离开没有任何对策。但我已经控制了四十个猎魔他们和我一起走。
　　景世明看到这里时，笔记再次出现了中断。他不断用笔在上面圈点，黎明已经结束了。“后来呢？后来的故事怎么样？”他放下这部笔记，满脸倦容。他已经一天一夜未眠。“想不到吸血鬼也会感到困倦。”沈万由笑道。 “有时我也觉得很对不起觉明。”他这样说。“段尚卫的故事岂非就是我们的故事？”那是开拓者的历史，一段血与泪的交织。“好多年前的故事，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了。如果不是他送给我这几本笔记，我都已全然忘了。”
　　“我好像见过觉明。真的，就在我很小的时候。”景世明再一次发出自己的疑惑。“也许吧，那时候你在哪里？”“我在曼克。”那就是了，你那时十五岁，在曼克，你十七岁来到了虞地，后来你们两个在浔岛上一见钟情。 这很戏剧。沈万由轻叹道。“你是半血族，你和她也许不会有什么果实。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将爱保留。”我已经是完全的血族了。一个敢在阳光下出没的血族。景世明纠正道。“后来段尚卫拒绝了柳雪，他的心恨不得马上回到余萍水身边。”沈万由说着这一切就好像回到了那个年代。“好久没有那种感觉了。你累了，最好睡一觉。让觉明和你一起睡。”你们也该是时候了。“那你要我怎么做？把她也变成吸血鬼？”世明可没有这个打算。 “我没有经历过初拥。我也没打算。”景世明打着呵欠：“我只想知道后来的事怎么样了？”“段尚卫后来回到了余萍水的身边，他走的时候要柳雪保证小雅的自由。”那么柳雪释放了小雅，给了她自由？“当然。” “她后来给段尚卫去过一封书信，在书信中她提到小雅的事。她说小雅离开之后，她找到了一份军工厂的工作。”因为小雅除了做炸弹，她什么都不会。而且她制作的炸弹，隔水性能无出其右。“她可真有趣。”世明道。 那几封信余萍水看了没有？“她看了那几封信。说来也奇怪，柳雪那么喜欢段尚卫，但是她在信中对他们的关系只字未提。尽管萍水什么都知道。”也许正是因为她考虑到了段尚卫和萍水的感情。她是真的在意段尚卫的。
　　一盏白瓷安放在桌子上。至于后来的事情，就是段尚卫来到了莱登城。“早早睡吧。”不知为什么，世明今天回来的特别早。“我们再过几天就要登岸了。”“经历了这么久的战争，也该渡蜜月了。”“早早睡吧。我累了。 ”
（二）暮色
　　暮色时分，一个人匆匆进入了莱登城。这个人歪戴着一顶斗笠，肩负一个包裹。卫兵只是将他和盲流一样对待。他也许是个冒险家，许多冒险者都是这样的打扮。“但是有时杀手也是一种冒险。”段尚卫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人。“嘿，你不能这么说。我们现在需要对莱登城建设。我们需要这些人，我可不希望你怀疑所有的人。上一次你误把一个货商当成了间谍。”余萍水道。“萍水，是那个商人搞得太神秘了。相信我的直觉，这个人一定大有问题。
　　 从那个人走路的姿势就不难看出，他受过训练。段尚卫用他的方法训练出的士兵都没有这样的凌人之气。“我的小海盗，相信我一次好不好？”一点也不好。余萍水将头一甩，露出葱绿色的耳饰。“先亲一个。”“我知道。”段尚卫轻在她的靥颊吻了一下，这时那个人已穿过了城墙。段和萍水经常在这个时候躲在城上亲热，夜风吹着晚秋的石道，也吹着萍水的发缕。“你给我说说，你在那里的时候。”“那时候，我杀了屠夫米克，只用了一刀。”他的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你好坏！”萍水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他们于是拥抱在一起如同末日前的天地。她缓缓睁开眼，一切亦如在面前！“在那里卧底的时候，有个女孩叫小雅，她性格很孤僻，有些执拗、天真。”
“你作梦也想不到，她的姐姐竟是猎魔军团的缔造者。猎魔永远是一个密秘，你我都不能够猜透。它使我们那样着迷而可望不可及。小雅是刘安成的私生女儿，柳雪似乎也是。不过柳雪却被他当作接班人来培养。”段尚卫道。那柳雪一定很好看喽？余萍水睁着大大的眼睛，伏在他的肩上倾听。“是啊，柳雪的确是个很不坏的姑娘，任何接近她的人都会有犯罪的冲动。”“讨厌！我可不要听你的玩笑。”突然余萍水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并没有人。这里怎么会有人呢？“说来也好奇怪，柳雪有些像我过去的一个朋友。”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你说的，是何晴？”也许她就是何晴在这个世界的一个投影，也许何晴是她的影子。段尚卫只有笑笑，萍水从他的眼中读出疑惑。
　 “你说，你和她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说说嘛，说说嘛！萍水不断地摇着他的胳膊，似乎她没有丝毫责令反而很期待他的回答。“她很喜欢我，不过我口味可没有那么重。她说如果我愿意，她可以抛下一切和我去任何地方 。”真的？她真的这样说？萍水露出她诡妙的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吃醋呢？按照常理，女孩心上人被别人勾引总是会的。”吃醋？我为什么要吃醋？有那么漂亮的女孩追求你，说明本姑娘有眼光。余萍水的回答出人意料。
　　现在你不还是在我的身边？她倒很看得开：段尚卫真不希望这是梦，谁能够有这样一个情人都是种超凡的幸福。“不过，你可不要用我的宽容放肆。如果哪天我发现你有不诡，我有你好受。”哦？怎么个方法？跪挫衣板？ “这个呀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呀……”等君想好，小伙已老。段尚卫插了一句。“哼，所以啊，我现在就要惩罚你。”余萍水就绕着城旗追打段尚卫。“姓段的，你这个家伙，给我站住！”“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啊？”
　　也不知互相追了多少个回合，两个人全然忘记了背后的世界。他们双双倒在城墙边，当空没有明月，街口酒旗飘飘。“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算不算我勾引你呢？”算啊，当然算，当时你那个样子的确很诱人。你不怕冷。那我现在呢？“现在你依旧很诱人。我恨不得吃一口先。”我不是苹果，余萍水暗想。“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被绑架的肉票呢。我让你和我走，你竟然就走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你是那艘船的船长，精英海盗。”
　 段尚卫躺在她的对面，他们头相互顶在一起。数着天上的云朵：透过阴冷的清光，他们还可以看到云幕透明的痕隙。“我喜欢这样，陪你到末日的尽头。”他玩弄萍水的发梢，在他的胸前安放着一束珠花。“这是给我的？” 萍水吃力地拼凑起每一个字，“我想，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在海盗的生涯中，他们忽略了好多他们这个年龄该有的浪漫。“有时我也在想，如果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多好啊，真的。”萍水轻轻地摇着她的珠花。
　　他们于是短暂地陷入了憧憬：在他们的幻想中，绿地上跑过活泼的孩子；白色石阶上的萍水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拥抱；炉火里煨着简单而雅致的食物，他们的手不再是握住枪柄，不再。但他们并没有沉溺太久很他们就回到现在 。“可惜那一切都不可能。”所有的国家都在扩军备战，虞地势力四分五裂，刘安成对政权虎视眈眈。“我答应你，有一天我们会的。我欠你一个婚礼，我会的。”他说着竟不自觉地哀叹起来。在这样的乱世有什么可以承诺呢 ？
　　只要活着就必须战斗，挺进，用你的血和剑为生而战。没有正义，也没有理由。余萍水忽然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悠悠飘下：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洗去心上的尘埃。在这无边的雪中，天地一切都无比纯粹而干净。
萍水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雪，从热带走来，她像海夜中的女神，给我们爱恋，和疯狂。用我们的理智，和泪水爱着这个世界。无语凝视良久，段尚卫抓起一把雪放在她的手心：那雪已经融化，化成一滴滴，落入她的掌心。 “这就是我的心。”段尚卫坐起身，将她抱在怀里。“我不敢保证我是那个陪你到末日尽头的人，但我发誓，这一生我决不负你。”风中，雪下。莱登城里一个戴斗笠的人匆匆穿过了五雄街道。风雪满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