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世枪王（三十二）

（一）平凡的信
冷红飞远，满树的残花谢了。寒夜中总是有那么多的记忆，放在你生命的深处，鸣叫着你灵魂上的灰烬。然而在孤独的秋中，雏菊开的正艳。远方的步伐轻轻，从这悠悠的街口你看不到任何希望。因为这已是秋天，叶将尽。 守候在窗边再一次微笑，余萍水穿着薄薄的纱衣任凭露水打湿自己的双眼：或是自己的泪水正在流淌。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这充满欢乐的人世总是有人要承受那样的忧伤？上帝是公平的，可是他许诺的那条光明之舟又在哪里？放在那里的一支笔，她好久没有动过了。“段，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柳雪什么时候采取行动？”她和他之间的通信只简单到叙述“工作”。廖廖数笔，她反复拿起来看了又看，轻轻对折好交给克登。“越简短越安全。”
　 雏菊，迎风怒绽，在她的心中也似乎有了这样一束雏菊。在无尽的黑暗里飘摇，此一刻不知下一刻的命运，这岂非就是水手？她忽然感到自己已然褪去了光环，和一个普遍人没有区别：有血有肉，甚至有了感情。会伤心。人活在世上只是因为还有一分留恋，我们为什么珍惜痛苦的生命？告诉我，到底要经历多少次轮回，才换来这一世与你相遇？谁能回答？有谁能！走在街口，她只听到自己足音的沙响。染房的一口水缸里她照见自己的身影。
　　在这个平凡的人间，每一个人都是不平凡的。哪怕你是一颗水滴，也有自己的棱角。她第一次感觉自己这样真的很好，远离了杀伐远离了尘嚣。少年时代的横刀跃马的幻想一扫而空。有时我们正是因为不熟悉而无比地热爱着 。
　 一旦我们真的懂得，就失去了那种最原本的神秘。“你说我这样很好么？”她好像自言自语。“是啊，姑娘，你这样有什么不好？”一个染布的老人打着咳嗽道。她挽起袖子：一道刀伤的痕迹在锋利的阳光下显得极为刺目。
　　我曾经是个海盗，很好的海盗。我抢的船就没有失手过。我十五岁就杀过人，杀的就是我的长官。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徒，在海盗的世界中许多人对我也心存余悸。我现在问你，你还觉得我现在很好么？”
　 “少年时代的我曾无数次幻想那种横刀跃马的生活，我也如愿地得到了。可以至到我得到了我才发现我什么都没有。我追求的只是一场泡影，在每一个夜晚我会梦到那些场面，梦到遥远春天。”她望着苍穹，阳光微凉如水。
　 “那要看你的内心是怎么样的？你心中的定位，你是什么样的人？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强盗，还是一个悲哀的女子，或你远方深恋者的情人？一个人到底是谁并不是受外界的因素左右摆布，而是你心中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的心？“学会用你的心去思考。也许你会发现很多。一个人的堕落并不该完全责怪他本身，有时失去了希望恰恰正是那些高呼着公平正义的好人物造成的。学会用你的心去批判这个无情的世界，才会感受那冷酷中的爱是多么重要。”老人说起话来额头上的皱纹有如大刀开合。“谢谢，谢谢。”萍水一时哽住了咽喉：“我以为你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但是你没有。我很谢谢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我怎么会害怕呢？因为你只是一个纯洁的姑娘。
　　段尚卫看过信后匆匆放在蜡烛上烧掉了。现在距王子生日大典还有三天，刘安成的刺杀计划已经安排好了。那个猪一样的首相到时候会和皇子同行，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在皇子刚上场的时候刺杀掉他们两个人。快刀杀人 ，干净利落。刘安成一向不是个犹柔寡断的人，他就像条毒蛇，伺击出动。“利用猎魔刺杀，远远比特种作战效果更佳。”段尚卫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c段，原来你在这里。”柳雪端着一盘面包走了过来：“这是我自己烤的，也许味道不太佳，相信你不会介意。”段尚卫依旧对着地图出神，“嘿，我们的计划就要行动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帝国银行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我们拥有优先主动权，只要首相、皇子一死，这里就是我们的。
　　皇子掌握着皇族兵权，首相则掌握议会。刘安成最忧虑的就是这两个头脑不灵光而掌握大权的蠢物。“这是会场的图纸，我们到时候就埋伏在这下面。等到那两个家伙进入我们的视野和射程，就进行目标精准刺杀。” 每一个猎魔都被分配了刺杀对象，他们分别是：外交总长，京城水师军政长，京城护卫警署总指挥，以及首相的阁臣、皇子的亲信。“那个老国王就是一把骷髅骨头。我们要他的命就是易如反掌，我们的行动勿必要快。”
　　“段，我知道，你对这些事情一直不大赞成。我答应你，等这件事情办完我会和你一起治理洛安城。我需要你，真的。有时我也在不断地问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我得到答案了，我要的是一个人，一个人。一个怀抱。” “那么你一定找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柳雪全身血管都冰冷了，就像是一团灼动的火已被熄灭。但是她的希望还没有灭。她还幻想着段尚卫能够爱上自己，这是她第一次要主动改变现状，第一次 。“还有，我希望你想想。你真的就一定要听从刘安成的话么？现在掌握帝国银行的人是谁呢？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段尚卫这句话无疑是给她抛出了一枚橄榄。“掌握帝国银行的人？”“刘安成再厉害他也是人。” 是人就一定有弱点，有时对完美而言瑕疵就是致命的。人也一样。段尚卫走了出去，用自己的双臂迎接秋日。从段尚卫的指尖一片叶落下。这片落叶飘过明狄，飘过洛安，飘过了柳雪的容颜。
（二） 大典
　　殿下的大典如期举行，歌者的声音如打碎花瓶，在一条长约十丈，宽约三尺的毡毯上一个目光如刀全副武装的人走上来。这个人不仅穿着古老的盔甲而且手里抱着个摩托头盔，腰里一口长剑打到脚面。而衬衣则是纯青色的。 “真不敢相信，皇子殿下就这么怕死？”段尚卫环顾四下：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悄悄先至。猎魔都没有来。只看到那个比枯骨好不到哪里去的干瘦老头在各大政要中间把酒言敬，时时从他身边走过的脱衣舞娘的芳龄也不比他小 。
　　段尚卫从蛋糕上切下一块细细品着，像那些有头有脸的政要们当然对这蛋糕不屑一顾，“也只有像我这么没素质的人才会私切蛋糕。”他自嘲道。只看到那些人面无表情，宛如黑暗中的幽灵，你根本听不到他们原本的声音。
“看来只有你这么有闲情，这样充满火药味的宴会上你还吃得下，伙计你好啊。”据皇子说他穿成这个样子就是怕被无聊的人枪击。“你可真自在，干一杯吧。”皇子漫步到他身边也用叉刀细支起一块喂进那个女孩的口中。段尚卫悠然地端起酒杯，“一场宴会，殊不知要有多少人被提拔。议会里又多了多少个反对派。人是虚伪的，所以你永远能在人的身上找到乐趣，和天争，和地博，和人斗。这就是血与歌的历史，我们的历史，属于英雄的。
“我以为我们的皇子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原来殿下也有些谋略。”段尚卫挺了挺身子，故意将那枚上尉肩章耸了耸生怕别人看不见。“你知道么，这里的人对我个个迎面欢笑。可暗地里，指不定有多少人盘算要我的命哩。”
“至于那个首相，早该下台了。要是放在过去我早把那个糊涂老头给炒了。”皇子说起话来全身盔甲似乎都在颤抖，细雨当空，会场很快就转移到了屋内。这些这些政要争先夺后，唯恐那圣洁的雨滴玷污他们肮脏的身体。
唯有段尚卫慢慢走向雨中，在这场雨的洗礼中，灰色天穹的一道闪电耀刺了所有人的脸。石灰般的颜色，如同覆盖在你心灵上的尘埃。段尚卫拾起自己的剑，才迈着幽暗的步伐走向大殿。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在向那走来。 爱佳福雷挥舞着铁的双臂，在灰色天边独自走来。他步伐凝重，声音如寒冷的吉它：“你也来了。”段尚卫止住了步子看着他发笑：“是的。也许你会很奇怪，为什么柳雪没有来。”“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是你搞的鬼？
“听说你一刀就杀了屠夫米克，我的确想看看你那一刀！”爱佳福雷的机械手凭空一抓，一颗子弹横飞而来。段尚卫如亡晕中的影子，穿梭而去，刚好贴着这颗子弹：猎魔的能力，就是速度与死亡的较量。爱佳福雷冷笑！
“那是什么东西？”刘安成躲在石柱后面看到这惊天的一战：爱佳福雷和段尚卫的速度几乎已达极限！“杀！”段尚卫手中的刀化作一片流星向他的左翼杀去，爱佳福雷则用双臂架住了这一刀！“让你尝试爱佳金各喷火装置 。”
一道火痕从段尚卫的双臂蔓延上来！“你以为你一道油火就可以对付我？”段尚卫立即用自己身体内的猎魔精元转移皮肤上的热量，致使自己不被烧伤。“开！”两个人顿时分开两边，爱佳福雷狰然的笑声穿透了死的雨滴。
“柳雪的确没有看错，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我不明白，柳雪为什么没有来。”这也是爱佳福雷最大的疑惑。“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你。”段尚卫转着手中的刀，看台上的皇子也暗暗记住了这个姓段的上尉。“那不是人的力量。”
柳雪就徘徊在屏风之间，她的心就像一滴无声的水、不小心划落，不小心打破。在她的指尖是一枚带着幽光的硬币：这是大陆最新的货币拷贝贝。由虞地、曼克、恒泉三国大资行统一发行，这个铸币机构完全不受政府的控制。
这是一场货币的革新，它实现了独立性的铸币流通。“如果这种银币推广开，那么对虞币的冲击将十分巨大。而我们却拥有这个资行三分之一的股份。”这个人向柳雪汇报，她信得过他，很放心将这些事交给他去做。
笑我？为什么？“那是因为我笑你，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得不到。”小雅说起话就像她的炸药。一种沙哑而清脆的嗓音如刀刺着柳雪的手指。“你以为段尚卫会被你的真情打动？那你大错特错。他的心中没有我，更没有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只见小雅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上面是几行海桑语写成的情语。而落款处则是一个海盗的名字：余萍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拿出一张假字条，就可以离间我们的关系：你就有机可乘了，是不是？” “什么真相？”真相就是，你也是私生女。“说不说在我，信不信由你。”酒杯在柳雪的手中啪地一声碎了，她忍受不了这样的侮辱，更受不了小雅那样高傲的眼神。她忽然感到了自己的卑贱，也许地上的蚂蚁也要好她许多。那种阴影就像午夜之后的龙飞向黑暗的天空，在黑暗中你艰难地盘旋，然后在泪水和歌声里死去，这就是龙，一种回音也是一种态度。
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心头。她想从这样的生活中逃离，可每一次都被咽喉的锁链套得更紧。相比之下，她还不如小雅。她就是机器，凯离说得对。一部机器又怎么配拥有人类的感情？血滴下她的掌心。
骤雨渐息，风雨吹遍的古道上站满了欢呼王子和首相的人群。爱佳福雷对着天空轻跪了下去，一把钢刀洞穿了他的咽喉。尘世间再没有那样快的一把刀，就在阳光落下的时候段尚卫从空空的眼中流下了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