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三十六）长夜的密码

　　（一）长夜的密码
　　西面最先被攻陷：世明下令两百名水手、城民撤离。谭尘派遣几十名死士登上城垛，这二十个人都饮过一些谭尘的血。将自己的鲜血予赠他人是血族常见的扩大家族的方法。被施予者会自动认施予者为主。“血族之主，有意思。”世明分明看到谭尘的先锋有持无恐地登了上来，但是一发大炮刚好在他们中间爆炸：有五个人当即头颅被炸飞。他们头颅飞出的一刻，传出一声凄异。世明安排所有人后撤，自己则带着水手刀朝着西墙一路飞驰而去。他看到一个人向自己扑来，他一刀迎着那人割下了他的头颅，第二刀他就捅进了吸血鬼的心脏。这些吸血鬼都是初级货色，他们的年龄连下等血族也算不上。世明虽然压制了自己的心兽，使自己和正常人无异，但是他还是强于这些初生血鬼。毕竟世明在经验、技术上要胜出他们许多。世明转过身来，一个影子掠过他的身边。不能不说这个家伙的速度很快，很有天赋。不过就在他刚刚盘旋到第三个回合时，世明手起刀落剜下了他的心，那石块一样硬的心如鸡血之玉。世明的心却是在跳动的，它是那样的真实，没有任何阴影的笼罩。
　　世明左手擎出匕首反刺进这个家伙的咽部。猎杀吸血鬼的本领他是照猫画虎，因为他见过那个老人高超的手法。那个老人同时面临两个血族强者而从容应对，世明自认为比他不如。三个血鬼不由得退了一步，但是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他们将指甲逼出，修长的指爪带着很不礼貌的磨擦。“看来你们需要修剪修剪了。亲爱的伙计们。”世明刀穿而过，宛如蝴蝶轻飞。他的刀一长一短配合得刚好。一尺短弯刀用来进击，十寸匕首用来防御。他跑过宽阔的城上通道，那些子弹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但是他丝毫没有在意，他就像一只凶猛的古兽。那些血鬼一齐拥了上来，它们的行动很快，快到你只能看到一个影子。而世明的奔跑却是清晰的。“那是因为世明更快。”谭达看到世明举起了刀。那些血鬼本以为世明的速度根本不能够与自己相比，但是就在他们冲到世明面前时那笔直的刀光就在那里等着自己。很快的速度，十五个血鬼就这样陨灭。
　　“那个人到底是谁。”谭尘站在舰艇上看城上的风景。“他就是景世明，是谭达的准女婿。据说他的家族都是吸血鬼，但是他的父亲却出现意外。因为他的父亲由血族变成了半血族并成功将这一血统传了下去。”拉尔颤抖着。“看来你的消息很灵通嘛。”知己知彼而已。拉尔没有反抗谭尘的余地。“这也许就是困扰了血族无数岁月的血族基因密码。血族一定是一种客观存在因素导致的，与宗教不会有太大关系。血族常常接触的东西中会有那个奥妙。”比如谭尘接触的血刻石碑。“那绝不是诅咒。”
　　“攻陷这里。”谭尘发出最后命令，十几艘军舰齐发重炮，最终西侧有一个缺口亮了出来。冲锋在前的当然是雇佣军，其后就是突击队，再往后就是素质低下的明狄军。至于谭尘的两千人嫡系部队他没有安排入战场，因为这是无谓牺牲的攻坚战。这就是谭尘军队的构成。当他的披风在将士的簇拥和烟雾的卷荡中出现于登云城上时景世明已经不见了。“海盗消失无踪了。”副参谋道。“我们有三倍于他们的兵力，没有必要担心。”谭尘迈着金属音乐一样的步伐，“我们进行追击。”他命令自己的嫡系部队出动。突击队这时已疲惫不堪，佣兵都是炮灰不用白不用。这个时候只有他的嫡系部队精力充沛。两千步伐荡荡落在阴沉的巷道中，谭尘相信这支队伍应付巷战的能力。海盗和城民武装躲在角落里，阳光下那些着装整齐的正规军也屏息。
　　这就是耐力的较量，谁先动错，谁就骤然陨灭。“时间到了。”谭尘合上怀表，一发子弹穿过谭尘视野中的缝隙直直打过一个海盗的额头。一些海盗还没有开枪就被对方穿墙射杀。城民们大多用的是猎枪，这种小口径猎枪杀伤力小，射程不远，而且是单发。正规军面对这些城民时一律按照恐怖分子的标准去处理。这场屠杀的游戏被作的尽善尽美，他们在不断地搜索着目标，一旦目标出现他们会准确射杀。一把短刀插在一个士兵身上，同时枪声响起，那个城民微笑着看看那个士兵。“登云城不想受到外人的摆布。我们原本就不是虞帝国的一部分。”“不，你们是。”那个士兵在合眼之前悲壮地说道。在这场游戏中到底有没有真正的赢家呢？可惜他们已经无法回答了。谭尘的军队很快就推进了数公里，他们占领了西侧大部分。只要他们可以派一部分人直取北部就可以把逢阳的坦克放进城来。但是谭尘最关心的还是找到那个猎杀吸血鬼的人。
　　夜，拉尔将自己的血喂给谭尘。这已经是第五杯了。之后他一口气奔了出去。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人们只知道他是谭尘的亲信。他一直向前走，对于他而言小小的登云城就像一个巨大的怪物张开口将自己吞噬进无底的大穴。在这个大穴中他越来越虚弱，越来越难以呼吸。“喂，干什么的？”那个城民举起枪，他看到拉尔身上的军装。“我要见谭雪铃小姐，我是拉尔。”拉尔一个踉跄进来，那些火围边的海盗都看到这个人。雪铃、世明闻讯而来，“拉尔？”“谭尘是吸血鬼。”拉尔上下不接气：“我逃出来了。兄弟们谭尘这个疯子他要当血族之主。”血族之主？那很好，我倒是想看看在这片荒凉的海城中我们谁才是血族之主。世明很浪地笑笑。“谭尘没有那么简单。”拉尔！你的头发，雪铃说。拉尔说完他的头发全白了。
　　
　　（二）海夜
　　“谭尘。”景世明嘟喃着这个名字，现在他绝对不是谭尘的对手。如果他没有压制血脉的话。“我倒是很想和他一战。”世明推开窗子，雪铃在到他的后面轻轻与之相拥。风细，海面上升起的大风吹过无边的大地。她的她自己白雪的记忆，天空已然升起，月痕已然升起。水中的浮冰就在这一刻，化了。“我不许你作那样的傻事。”因为那岁月他们还没来得及去珍惜。“别这样，我们又不是做死别生离。明天我还要去搜集粮食。我们的粮食只剩下三天的量了。”世明必须为数万名登云城民负责。在数万城民中老弱占了相当一部分。“我去和你父亲商讨一下，你自己先睡吧。”世明拾起床上的衣服，外面几个巡夜在敲着梆子。
　　谭达没有睡，他正一遍遍擦拭自己的刀。“世明，你若有事就进来。”谭达知道外面是谁。“我们的粮食只有三天量了。”景世明隔着木门，这里原是一家商场，就算是一千名水手住进来也显得十分空旷。“我们的三万城民中有两万人是老人，四千个儿童，三千个少年。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三千个壮丁和三天的口粮。”世明平静道。“你没有收集粮食统一分配么？”“措施我已做了，每个人每天二两食物这已经是最低限度了。城中所有的粮食都他娘的被投机商运走或藏起来。我不是个喜欢骂人的人，但是这些我忍无可忍。那些奸商，别被我撞见！”景世明喝光了杯中的水。“那就把老人的口粮分出一些，实在不行让那些老人出城去。至少正规军不会对老幼下手。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至少抵御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我们可以突围成功。”谭达仍低着头擦刀，他比路边擦皮鞋的小工还认真。“因为这不是皮鞋。”谭达不断摩挲着它。“对了，刚刚有一个叫拉尔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老人还是青年。反正他到这里没说几句话头发就白了。他说他是雪铃的朋友，在明狄的时候他救过雪铃。这一点雪铃自己也承认。”
　　哦，这样说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谭达合上双眼。“他说谭尘是吸血鬼，也许他比我强大。”世明抛出这句话，谭达露出隐秘之笑：“他再强大也只是一个人，而我们有四个。你不要忘记你有个恶魔老岳父。”谭达把岳父二字故意咬得很重，“其实我们两个人原本就是很合得来。你的确很像我。”谭达带着他惯有的骄傲，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姿态了。他似乎恢复了年轻，“您本来就不老。”谭达只有四十岁，他的确不老。“世明，你和雪铃的婚事打算怎么办呢？我看你们两个原本就……”“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考虑好。”景世明尴尬道：“我们当务之急是突围出去。其它事我还没有考虑。”“因为你还有事没有办完。”谭达一针见血。
　　从世明身上他好像看到一个相反的自己，历史在某些地方总有着相同吻合。也许世明会重蹈自己的覆辙也许不会。谭达怕世明会想清楚时却再也找不到那些熟悉。“但愿我是多虑了。”当一个人变得嘴碎，开始担心一切时他已老了。这是事物变化发展的规律，谭达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感到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从自己手边的笔记里寻找答案。“在天空未临祈望，于鲜血中获得救赎。”这是恶魔留下的语言，谭达轻抚着它，他从中体会到自己残余的生命和厄运的来临。他洞悉每个人的命运，但是他不能够说出。世明接着去找他的粮食，虽然那已是徒劳。谭达合上那部笔记“把让莱德给我叫来。”让莱德的样子一看就是饿了不知多少顿，双目带着绿色的杀气。“把老人的口粮征收起来。我们要把老幼交给他们。”谭达道。“船长决定了么？”
　　“我已经决定了，这件事就这样办。还有，不要通知世明。”谭达作了一番思考。过了一会让莱德就找到了几个城民代表，代表们十分激动：“我们选择了你，你却要把我们相送给敌人？！”“如果你希望大家都死在这儿。”谭达只说了一句话。“我们已经向谭尘交涉了，一会我会给你们消息。我希望你们可以活下去。”谭达将手中的一枚骷髅勋章颁给几个代表。“你们带着老人们从北部离开。”谭达忧心忡忡，他怕谭尘会借机进攻。一刻钟过去了，谭达只是很不安地摩擦手掌。“探子回来了。”让莱德禀告。
　　“是谭达的人。”谭尘的副官道。谭尘正在那座官邸办，这里是前任代城主的办公地点。谭尘来到这里时只看到保存完好的一具尸体。“没用的东西。”谭尘对书案蔑笑。“他派人来干什么？”“他要求放老幼出城。他是在示软，我的长官。不过谭达也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说他则会与我们战斗到底，听听，这是怎样的豪情。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谭达是个人才。”谭尘听完报告不语。“不，不能允许他们。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节省大量粮食来持久坚守。”谭尘道。“可是我已经报告给了逢阳长官。电文在这里，这件事在我的处理范畴之内，所以我有必要上报给逢阳方面的司令官。”
　　两队的领队在一片空地上交涉，他们互相对对方投出鄙夷的目光。“我们会在战场再见的。”他们说。在他们身后，一支浩浩的队伍穿过谭尘军防区开赴北部。谭达的东部军和北部军都面临粮食危机。而且二者还被切断联系。“发生什么事情！”世明看到那队伍就明白谭达的意思了，计划已付诸行动。一队人马出现在登云城外，他们面前是令人战栗的坦克战阵。战阵前方是一个红胡子的将军，这时一个副将走上来说了什么。“开炮。”他这样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