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三十二）血刻石碑

　　（一）另类战士
　　甲板最下面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各种悬浮在半空的杯盘，打碎的玻璃莫名重合，许多手在欢呼和愤怒中摇摆着：这些生物用高扬的曼克语和诡异的大笑宣称：“把这些虞国佬赶出去，让他们知道赦命岛是我们的。”世明推开那块木板，一群僵尸正在翩翩起舞：蜘蛛一样的异女在高叫，木乃伊、大量的怪物……“大家先静一静，我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世明努力使自己沉寂下来：如果雪铃看到这一幕非昏过去不可。“我先说。”一个尸体走了过来，他的头却在世明肩上蹲踞：“我们是来自赦命岛各地的仁人志士。”“飞头蛮，拣重要的说。”两具木乃伊如挛体兄弟叫道。“我们为了自由而来。”“不容许任何人践踏我们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僵尸之主推开所有人，他强劲的手臂使任何人无以抵御。“简明地说，我们是奉了谭达的召集，是他自己说的要赦命岛全体公民都到这里来开会。”
　　这个答复令世明始料为及，谭达所说的全体公民应该是指原著民，却不想召来了这么多妖魔鬼怪。世明哭笑不得，而那些怪物都很兴奋：“作为赦命岛的公民，我们很愿意为谭达而战。为了表示感谢，我们要面见船长大人。”世明不知在哭或笑，只好一错再错：“我是谭达的亲信，他未来的女婿。我表示，谭达大人现在正商定对策，诸位稍加休息。我们不久会有一场艰难的战斗。”他现在十万分佩服自己的口才，这些恶魔听到这里又陷入欢呼中。骷髅剑客守在世明身后保障他的安全，其实没有他的保障世明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毕竟他的体质还很强大，这些怪物还伤不了他。“现在吸血鬼走了，我们真正解放的时刻来临了，我建议我们组成议会：由各魔族的强者进驻……”这些人实在太异想天开了。
　　血族之主不只一位而已。一个家族走了，还会有下一个家族到来。“大家听我一句，这一次我们不能够依靠硬干。我们只有三百人，而对方却有上千余人。政府军的战斗力我们已领教过了。我建议大家可以依靠有利地形灵活作战，保持我们的机动性。”世明的话多少起到一些作用，因为僵尸之主感受到来自世明心兽的压迫：这只心兽虽然沉睡着，却十分强大。所以他示意所有魔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听你的，作战计划呢？”僵尸之主道。“地图。”骷髅剑客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张简图，世明就在这张图上画下许多圈点。“这些圈点就是我们已知的政府军登陆点，他们一时达不到这里。”世明停顿了下，他抬起头看着这些魔族中人。“我要求你们分段截杀他们。只要可以拖住他们，我们的船就有机会冲破封锁。到时候谭达大人就可以打通他们的船队封锁和外界取得联合：我们就可夺回战场主动权。”
　　“如果我承认他们也是公民，那么上帝一定不会放过我。”他把手摊开表示无奈，话说这些怪物都激情高涨：那样子好像他们马上就能建成共和国。雷泉不屑和同族走在一起，“我要单干。”雷泉道：“我不会和那些虚伪为友。”他是个执拗的人，即便是世明也无法改变他的立场，雷泉对于同族一直带着强烈的仇视。第一只狼奔跃了出去，接着是第二只，他们骄傲昂起头，对抗整个世界。这就是狼族。一个不能够随时化狼的半狼人不能在狼的世界里获得应有的尊重。雷泉也许有一天可以统治狼族，但他的血统不可能改变。
　　一队突击士兵环顾在这片椰林，他们已登陆三个小时：在赦命岛上任何电子设备都失灵，导致他们与部队失去联系。“我总感到有什么人在周围监视。”中士挥挥手示意他们停下，“别疑神疑鬼了，关于赦命岛的传说已经够多的了。”“不，我的确感到有一只眼睛看着你直到你死去。黑暗拥抱情人，令你无法逃避。”中士目光一转：“就在我们脚下面！”一双手蓦地钻了出来，一只僵尸的出现就像墙上一枚不和谐的钉子把他们引入抽象的天空。
　　世明靠在船体边，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但是他却感到十分虚弱，毕竟从吸血鬼到人类是一个漫长的适应过程。他的力量如气球里的空气被突然抽走，如此剧烈的变化加上之前的战斗换作谁都不能完全承受。“把酒给我。”他现在只想喝酒，这暖暖的液体流到口边辣得他流出泪，“奇妙的感觉。”他喝过无数次酒，只有这一次他尝到了味道。
　　帝国飞云号就一如西沉的落日，这美丽虽然短暂却最为辉煌。黄昏中，即便是诸神也难以抵抗血色的阳光。“白天属于太阳神，夜间属于冥河之主，唯有黄昏属于血神，属于诸神的葬礼。”传说是这样的。“我现在宁愿相信传说也不会相信军府机关报：至少传说也许是真的。”世明对谭达冷笑，“雪铃她在甲板下面休息，我们可以利用这里的地形引开他们。然后我们再进行千里大奔袭。”世明用手划了一大片海域：“我们可以突破这里和洛维拉群岛的海盗会合。我们冲出这里应该不难。帝国飞云号有充足的燃料，饮血玫瑰号也有炮火。”也就是说他们必须放弃一艘船。“巴士天堂号。”谭达略作思忖：“这是乔铎当年和我打天下时的船，我真有些舍不得放弃它。”“但是事到如今我们只有这样做了。”世明督促谭达下决定，“战斗很快就要打响，我们的人已埋好了伏击。我们不能够让朋友失望。”是的，谭达不会抛下任何一个朋友。“那只有这样办了，乔铎他会理解我们的。”黄昏之下，赦命岛东部一支军队整装待发，他们都配有银首饰。“把登陆艇收起来，夜月之前对岛进行作战。”
　　
　　（二）血刻石碑
　　有一支小队没有集合。“不要管那么多了，把拉尔副官给我叫来。”谭尘认为丢失一支十人小队没有什么大碍，“我们现在在哪？”拉尔立即指出：“我们已经到了这里，赦命岛著名的血刻石碑。”血刻石碑？谭尘看到一块危石耸立，“这是整个血族的信仰。血神亡前在这块石碑上用自己的血写下了血族的命运，每消失一个字就意味那未来之日将要到临。未来之日的到临，血族就会面临一个转折。”未来之日，现在血族石碑没有字。那么是不是意味未来之日已经来临？“也许未来之日已经开始，因为每一个周期是六年。”拉尔的确是一部活字典，很合谭尘的口味。所以谭尘才选用他作副官，当然拉尔做水兵是别有目的。“血族的信仰。”谭尘走上前去，拉尔并不阻止他，只是看着那石碑越发地模糊。谭尘将手轻放在石碑上，暗色幕临大地，血夜失去了天空，一种仪式的交接，有过失败和完成。谭尘静默地享受这快感：幻觉中他看到一个女孩抱着一束白花向自己走来，他想留住这些：但一切都在他的指尖滑走。他感受着草地的湿润，有许多猎犬在玩耍：当他走近，这一切都变成了阴影的坟冢。他走到坍塌的河岸，他记得这里有自己十六岁的初恋，但没有水没有秋天，更没有溪流。一切结束了。
　　夜月。谭尘眼中只有夜月，“血族的信仰。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民族，一个怎样的诅咒。”教义上说，吸血鬼是被上帝所诅咒。但是谭尘看来，也许上帝有意创造这一种族。因为阳光也有正反两面。世界它就像一枚硬币不断地翻转着，命运不断地在这翻转里交替。每一次命运的变化，都会引起新的命运出现。因为世界就是不断翻飞的硬币，它永不下落，命运不断反转。在宇宙之间更有一种独立的规律主宰，它不属于所谓的上帝也不属于人可以理解的范畴。这就是所谓的命，不断翻飞的硬币。
　　血神之泪依旧在石刻上，极为醒目。因为血神也会流泪，也有慈悲：如果他真的存在。白昼属于上帝，暮色属于夜子，唯有黄昏是诸神最为恐慌的时光。世明远远看到黑压压的军队，“我们必须马上作决断。一旦他们找到我们就没有机会了。”他把恶魔军团再次召集起来：“无论如何都要拖住他们。你们是赦命岛的公民，胜利属于自由。”十几个飞头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们每个人的头都垂在肩上，双目带着杀戮的兴奋，他们看上去已有几年没有吸汲过人血。“我不喜欢粗鲁的飞头蛮，弟兄们跟我来！”犬人抄起各式的武器，挂刺长矛、带着缺口的弯刀，最多的还是长镰。“保卫赦命岛国会地一大党万岁！”，就在那石碑前，谭尘已割出了一滴血，这血渗入灰白的石碑中渐渐失去了颜色。“未来之日……
　　四面的咆哮回荡于空空的山谷，短暂的片刻后谭尘的军队离开了原地：这里不久前刚刚发生了一场战役，地上还落着滚热的弹壳。几具木乃伊卧在黑暗而凉爽的沙子上，这里已没有任何的存在。“进攻！把那些可恶的海盗都消失干净。”谭尘拔出佩剑，其余的卫兵都抓着枪托：他们用惊惧的神情窥看四下，希望找到传说中的吸血鬼。“别分散注意！第五小队负责侦察，争取一个小时里达到中间地段！”这支队伍一直穿过赦命岛石林，才发现自己完全走错了方向。在赦命岛复杂的地形里走错，并非稀奇事。“暮色最是恶魔出穴的时间。”谭尘把手放在地上暗自祈祷。
　　冷风收割着每个人的灵魂，令它们无端颤抖。时不时回旋于赦命岛中的夜鸟越飞越高，直到仅仅只看到不大分明的一个白点。就在那鸟群完全不见时一个一等兵扼住自己的咽喉，他的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他没有任何的语言唤醒周围的人。于是月光再次出现：他的面色一片苍白。有人说，看到了一个飞行的头颅用牙刺进了这个士兵的动脉。“这不是吸血鬼干的。”谭尘检察了所有的尸体，“听说有一种怪物叫做迷灵，这种怪物会使人陷入幻觉而无法走出一地。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还没有走出原地。”谭尘转过身：他已凭空摸出了那似存在的石碑。“就是这里。”他带着自己二千名军兵走到一棵古木边穿了过去！
　　全速前进！他们在悬崖的边缘飞驰，直到他们走上一层厚实的红土才走出幻觉。这时一排手突然破土而出，各种僵尸一并暴出，他们用手撕裂自己的对手让那血肉飞舞。人群之中登时洒出一片血雨，谭尘一剑刺进一头僵尸的皮肤，但是他的剑却卡住。僵尸的皮肤有青铜的硬性，有人甚至认为他们的身体含有大量铜元素。僵尸之主用一动不动的眼盯着谭尘，谭尘只好屏住呼吸。后面大量的丧尸被他们的手炮轰飞，值得一提的是有一个手提双炮的突击炮手充分显示了大无畏精神，他正如一个下凡的杀神用大炮轰着僵尸。最后他的双臂被僵尸撕下，他口含雷管和一只僵尸同归于尽。谭尘的军队逐渐恢复了秩序，几十个僵尸纷纷炸成忧伤的碎片。“小心这里的狼族，狙击手侦察前方。”他们决定绕道而行，毕竟前面树林茂密恐有人狼。
　　站在这里几乎可以看到全局的情势，世明看到他们绕路而行。他们此行绕路将会付出一个小时的代价。对于世明等人而言，一个小时的时间离开这里已很充裕。“与其它船长汇合，反攻谭尘。”世明和雪铃、让莱德站在饮血玫瑰号的甲板上，远处飘荡的夜鸟也在这时安顿下自己。雪铃分明看到那坚冰已在融化海桑格尔真正的夏天就要到临。“老对手，再见。”世明摘下帽子，向那个方向轻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