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五） 皎月如雪

她静静地看着世明，午夜里纯澈的女孩。天空被雪洗的很干净，只留下无数交织着死亡的寒星。
她腰间一盏残月的弯刀映着她明亮的眼睛，天堂有无数的马车和圣殿。而她拥有任何光无法到达的心。她冰一样笑着，就像这个世界还没有融化一样。冰一样的女孩，冰一样的月色。
这是他们第一次的邂逅。天空像烟一样升向圆月。只要有月亮，就很难会错过情人。她轻轻走向第一只狼，但是她的微笑却分明告诉她，这是来自远方的人。
“我来自海桑格勒。就是他们常说的那个魔鬼岛。”她的弯刀悄悄拔出鞘来，“姑娘，你快回来，这几个家伙是来找我的。只有我有资格决战。”景世明暴怒的眼神中分明多一份柔和，“那么很好，我们可以让这姑娘走。”异鬼的声音似乎像一把绕烧的火炬，即使全世界此时向她发动进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迎击。“我想我们的战斗总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雷泉，你放开那女孩。我倒是很有耐心陪着个少年人玩玩。”
“如果你是想以身相许的话只怕我不会爽快地答应。”景世明感到自己的胸膛正受到无限的压迫，他已经几乎感受到狼爪扣在心坎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撕开了。“如果你战死，我会吸取你血族的精元。”异鬼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时世明几乎感受不到她真实的性别。“那声音简直就是个男人。”异鬼没有根本的性别。
转轮手枪对战燧石火枪。这看起来真是力量的悬殊对此。两支枪早已备好了，“其实不管是燧石火枪还是转轮手枪，到决斗的时候都是一发子弹。而这根本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景世明将这支手枪放回腰间。异鬼又咯咯地笑了一声，那只燧石火枪在她的腰间转的飞快，两个人又在这黑暗里说了些什么，一条巷子远处几点灯火，两个人相隔十步。
“开始吧。”世明宛如面对着行刑队，而异鬼的面前则是绞肉机。只要她一枪打偏，世明完全可以立即换上另一梭子弹。“转轮手枪对战燧石火枪，半血族面对异鬼。这可真是太有趣了。”女孩走到世明身边，清澈的眼看得怕人。
“你可以么？”“怎么？难不成要你来保护我？”
“对啊，我倒是愿意……”她冷冷地笑着，“我们数到三，你就赶紧离开。你做不做得到？”“恐怕我也许做不到，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你可以去问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景世明上尉的人。”枪声落下时，月亮刚好升到顶空。所有的狼群会在这时凄引地哀嚎，“火中取栗！”
世明踉跄一下，眼看就要倒地，转轮手枪也随即迸发。只不过这一枪并非是站着打出，而是仰视打出。
“对，火中取栗，我就是那个火中取栗的人。”景世明伸开双手，一发弹丸刚好被他抓在手中。“吸血鬼的速度，即使是异鬼也难以想到。”
异鬼的身影缓缓在月色下降落，景世明忍不住狂笑起来。直到这具尸体完全落下。狼犬的声音变得有些奇异。
“雷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随时会成全你。”世明的压迫感在这一刻完全释放而出，“午夜已经过了。”他心里暗暗忖度着，因为过了午夜之后他的能力就会逐渐削弱。在白天他未必害怕阳光，但是能力却完全不如纯种血族。吸血鬼的世界总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规则，每一种吸血鬼都有其自己生存规律。
“雷泉，我听说你的事：你曾经三次潜入过前任城主的寝室盗取机密文件……”
“等一等，我那样做只是为了公道。因为前任总督勾结海盗，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而至于你则是我们需要解决的分内事。不管你是人类还是血族，我们都必须……”雷泉的左手已经完全化为狼形。“也许只有我可以理解你，因为我也是人狼的杂交。”
雷泉猛地戳向身边的一只同伴，接着一群咆哮的生命在他的周围舞动开来，就像一把铁锤在时间里摆动。
他的这一拳几乎把第二只狼直接击飞起来，鲜血从他们的脖颈里窜出，接着涌入万劫不复的深暗。
她伏在世明的肩上，看起来依旧沉溺在刚才的惊险之中。
这时世明才想起云仙。她怎么样了呢？只有鬼才知道。
（二）海盗预言
雷泉看着自己的杰作感到分外得意，他双手沾满了同类的鲜血。“但是我恨。”痛恨同类，也痛恨这个世界。世明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但是这个人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月色渐渐落下，在天空之中找不到任何一支鸟群。码头上来往的船只在水中猛烈激荡着，公爵夫人说这里很久没来客。世明等人守候了好一阵子才看到公爵夫人带着怒色从那个教堂里冲了出来，似乎她每次进教堂祈祷都打算和上帝吵上一架不可。
“我怠慢了，这里有茶点。”世明谢绝了他的好意，因为他知道公爵夫人并不喜欢别人吃她的东西。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熟悉，似乎任何语言都难以形容这种奇妙。
世明看着墙上的壁画，路加便在一边和雷泉讨论着关于人和狼的和谐问题。“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认识你吗？”“当然你会有一天认识我。可是我现在就要走了先生。”其实她足足大世明一岁呢。
“什么?你就要走了？你一个人？”“放心吧，我有这个。”她拍了拍腰间这柄弯刀。“只是我的仆人……算了不说了，我还要赶回去呢。”她匆匆笑了一下，即刻动身。她的笑也是极为吝啬的，像水手的忧伤一样。
公爵夫人讪笑着：“姑娘就这么走了么？”她笑起来真的想有座山峰在崩碎。时间消磨的过程中，路加不失适宜地下起了一盘象棋：他的国王甚至攻到了对方的王后。“大家最近听说了关于海盗的事么？这可真是一个糟透的消息。”公爵夫人向来不会捡好听的说。“海盗头子谭达已经对我们下了战书，这可真是个奇诡的海盗。他进攻之前一定要像个骑士一样下战书才行。我很欣赏这样的人呢。”
相比于公爵先生的懦弱，公爵夫人齐沙更喜欢勇武的男人。这种女大兵似乎也只有用武力才可以征服。公爵夫人年近五旬，小眼睛却长着一副奇大无比的鼻子，按照她的话说是贵族才有的面貌。很难有人想到一个奇大无比的鹰钩鼻子会是什么面貌贵族。公爵夫人的家世是投机商，她的父亲就是一个奴隶贩子。
世明站起身送女孩出去，他一面庆幸着自己没有在这女孩面前动心。“也许你还会遇见我呢？”这是他不敢想象的，云仙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主动向他伸出双手的人。“这种关系永远不会改变。”
公爵夫人继续着她的话题，反正经过了一夜的惊吓，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入睡。鬼才晓得那些已经被打跑的狼到底什么时候会再次回来，公爵夫人发现路加和雷泉仍旧头也不抬地下他们的棋子，世明则在欣赏公爵的画作。
似乎这个房间里只有这个酒吧老板对夫人的话颇感兴趣。“请不要误会，如果实在不是没什么消遣的我是不会听她的演讲的。”
“其实这个谭达先生年轻时也是个干正当营生的水手，他那时是一艘游轮的大副。说来也巧，一个穷水手是不该这样做的，然而每一个穷水手都有一个不可救药的贵族梦。”
“如果他们不敢痴心妄想，那么他们就不会做水手了。”世明的目光依旧在那幅画上聚集。
“每一个水手都是天生的冒险家。对于这个理论我个人持保留态度。这位谭达先生痴心妄想要娶登云城主的女儿。天啊，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但是考虑到他和城主的女儿已经睡过，所以还是当面答应了这桩婚事。”
公爵夫人不禁赞叹着这个谭达船长。“他们两个人起初高兴的要死于是提前置办了许多，而且婚礼的时间就定在第二月的初三。谭达先生起初还以为这个城主大人的确很通情理。可是事情就发生在谭达先生和情人结婚的前夕。他那天和情人一起在自己的游轮上谈情说爱，这时一艘快船像一把尖刀一样直插过来。
从船上跳踏板上来一个手持火枪的青年，他的子弹与谭达先生擦肩而过。接着他们逃回来，好不容易才找到放在抽屉里的一支手枪：他们这时宣誓，不管怎样都要在一起。
婚礼就在第二天举行。”公爵夫人说到这里露出一副杀人的面色：她的眼睛可以看出你什么时候去世似的。
“第二天的婚礼分外热闹，这天所有的登云城人都在关注着婚礼的走向。就在他们像来观看的人群致敬时，奇怪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一辆卡车突然向他们的花车撞去。谭达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吓了一跳，不过他镇定之后立即抱住自己的新娘跳下花车，他在那场车祸中仅仅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但是他仍旧装作昏迷不醒。”
世明的手指已经触摸到画作，空气中仿佛悬空着一双看不见的眼睛。
“谭达于是静静在病房里窥测起来。果然不久，在病房里传来医生的哀鸣。接着午夜里一把尖刀刺向病床，可是当刺杀者镇定之后他才发现，这病床上空无一人，然而谭达手中的枪早已举过头顶。
谭达直到这时才发现这个人就是城主手下的第一刀手。不过再快的刀也无法快过子弹。世明你说是不是？”
公爵夫人见世明并不理会自己。“之后，谭达先生干起了一桩很有前途的买卖。他回到城主的家里，偷取了城主的一笔款子，他用这笔款子买了一艘船。”
景世明听着公爵夫人一字一顿的语言。
“他后来设法找到了这个私生女。孩子的母亲在之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因为这件事不知被什么人曝光，从而使这个家族失去了登云城主的地位。而后来的那艘船，就是现在他的那艘。他为这艘复仇的船取名为帝国飞云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