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四）死亡之翼

　　世明血色的刀锋轻轻割过每一对手的咽喉，刀光旋落之处立即分飞出一道分明的血色。
　　血是红的，就像宝石一样分明，黑暗的中央呈现出那么多人类的眼睛。“他们都是狼的走狗。”他怒吼的声音几乎掩盖了所有的噪杂，“抓住他，就是这个家伙。”
　　月亮，很明朗。
　　可惜却是用来杀人的。
　　这一夜，没有光。
　　古老的自缢者举着千万盏，杀人的月亮。
　　世明刀光劈在一个人狼的手上，旋开。这个人即刻倒了下去，接着越来越远的马车，发出轻轻的踢踏。“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血鬼！”
　　“长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头我再和你慢慢说，总而言之今天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起。你还记得吸血鬼和人类的杂交。”世明怒火中烧，但是依旧掩盖不住黑夜带给他的痛苦，就像多少年以后他面对着曼克的铁丝网，发出绝望的咆哮。
　　没有人知道，在他冷酷的外表下，到底掩埋着怎样的一颗灵魂，怎样的心。
　　吸血鬼的智力，远比人类向想象的要恐怖，这就是为什么在他之后的军阀生涯中战无不克的原因。
　　但现在，他需要的是吸血鬼无以之上的能力，“咆哮吧，浪漫的刀斧。即使我死去，依旧是光洁的水手！”他把自己比作水手，事实上的确是这样的。“不啊哟放过这个家伙。”身形暴起，一只狼爪早已接触到了他的肌肤，血光粼粼。
　　“你快去把子弹装好。”世明挥刀一落，那只狼叔倒了下去，口角隐隐泛着一丝微红，像是吃掉了自己孩子的母亲。“好恶心的家伙，但愿我不会和这样的人接吻。”景世明长叹一声。枪一共有三支，子弹十五发。“你这家伙出门应该带子弹的。”“但是这是在城里，恩长官不允许带过多的子弹，这是规定，没有办法。”
　　好吧，世明对准了那些人狼和狼人，他们似乎是一些畸形的生物，那个玩蜘蛛的女人早已不知去向。“不，她在上面！”世明飞身而跃，一柄弯刀流星长空贯去，攻向这个家伙的左翼。“好快的刀，但是你慢了一步。”那个女人狰狞的笑中分飞出三口隐刀，这三口东龙一样的隐刀泛着微蓝的寒，直直地打在世明的刀上。
　　“再快的吸血鬼，也不可能超越这样的速度。”
　　“但是我是人，真正的人。”世明痛苦地笑着，他以痛苦为生：他必须将痛苦作为一种习惯。他明白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狼，或者别的什么。
　　这里的老板是个不信神的基督徒，这简直是一种讽刺。“我们必须逃出这里，否则只有被撕成碎片的份。”
　　“听说人狼不捕食人类。”“那是瞎扯，伙计，人狼痛恨人类简直比痛恨血族还要厉害，至少大多数的狼人死在人的手里。”
　　世明看了看被一群狼封住的后门。“看来我们只有杀出去了，只要你相信我不会饮血。”“是的，长官，如果你真的是饮血者，我早已不在这里了。”路加冷笑道。
　　这个女人虽不是人狼，但也不是血族。“异鬼，这是一种很令人头痛的生物。”
　　“说的没错，我会让这里成为你的坟墓。亲爱的，我倒霉的血族。”异鬼的能力来自于吸食血族的精元，这种家伙是血族驰骋天下以来唯一可以与狼人相媲美的猎手。“吸血鬼猎手，就要有吸血鬼的猎术！”
　　奥义的火焰几乎在碎裂的头骨燃烧起来。异鬼，去见上帝好了！世明水手刀正如快刀切水果，在一片狼群围攻之下突然迸发而出。狂怒的声音在空气中微微震颤，“血族的本事难道只有这些？还不如条狗叫得好听，让我来猜猜，你是在学习什么动物的声音。”女人恐怖的惨笑几乎渐渐融入了他的骨骼。“可恶，你去死！”
　　世明原本愤怒的声音这时突然更加暴起，一张三尺的长翼顷刻展开！
　　“好样的，就是这个样子。

　　（二）猎杀：战魂
　　“小主人，这里不是你该玩的地方。”一个纯色的衣衫的少女静静地走在路上，“知道啦，大叔就是多事。我不过就是在这里玩玩而已，再说那些家伙也伤不了我。我老爹就在这附近……”
　　“但是老主人这次的行动不同于往日。小姐，你是该明白的。”街心洒满了月光，几个士兵优雅地在吹奏口琴。他们似乎终日百无聊赖，所以用音乐打发难以浪漫的时光。这个世界，很少有浪漫的存在，除非你肯发现。
　　“瞧这个家伙，大叔你看一看嘛：别老是一副时刻为我爹地效力的态度，再说我们奥萨克家族的人也不全是海盗。大叔你也不是。”
　　“我老徒礼十三岁就跟着老船长干海盗了，这项工作我都做了四十年了。”她腰间的一柄悬明弯刀就是老长随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年送她的。转眼之间，她已经十八岁了。她依稀还记得，就是这个人在她降生以后时刻陪伴着她。“谭达先生绝不容许他的女儿涉及海盗，所以老奴必须为小姐负责。”他脖颈暴怒的青筋恰好正是力量的见证。在他接手这个女孩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将毕生所学传授给她。
　　“我一直纳闷，为什么父亲一再嘱咐你不要教这些给我，你却还不听。”
　　“因为小姐早晚有一天会知道，这些东西好像遮羞布一样有用。这个你拿着，也许有一天你会遇到那个值得你付出的人。”他手中拿着一部写满了海桑格尔文字的书“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他会教你怎么做一个女人……”
　　老不正经的东西，自然教出小不正经。
　　酒馆里殷红的惨笑，透过酒杯看见琥珀光辉中的一切。世明摇晃了几步几乎跌倒在柜台：“你这个疯女人，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吸取血族的精元。”
　　“异鬼的能力绝不在于血族之下，但是异鬼却离不开血族。这可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小家伙，你还太小，根本不够我塞牙缝。如果你有百年，那么真实在再好不过了。”玩蜘蛛的女人暴露出青黑的一股烟气，虽然身体已经离开天花板但是人头却还在上面伺机而动。
　　“别动我的收银台！”景世明正纳罕之际，老板猛地扑上前去，他这一扑刚好撞飞了几个狼人，“他们变成了狼。”“这是他们的天性。”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赶快逃！”其实和吸血鬼在一起未必有和狼人在一起安全。“我说过我不是吸血鬼，而是半血族。”“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你是我的长官。”
　　“那很好，我的先生。老板怎么想？”“我？见活鬼了，既然和吸血鬼在一起不会要了我的命，我已经万幸了！”三条黑影轻轻一晃便消失在街巷之中，远处一轮当空皓月之下十几只狼飞奔而去。
　　“快上车！”谁的车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有车了。“不过我觉得老板每一次办事都没什么效率，这车快要散架了！”
　　“这不怪我，是你们自己把我们带到这个胡同里来的。”老板每看到一只狼人追来就立即叫一声：“智能的上帝。”
　　世明浑身颤抖着，似乎在他的面前再一次升起了父亲庄重的语言。“你永远不能成为真正的吸血鬼。”
　　景世明缓缓抬起头来，这里就是巨石街十三号，一辆黑色的马车带走了这里不久前的主人。这里的主人就是世明的老朋友，康客爵士。“这里有个开着的门。”“这里是康客的住宅，我认得这个老伯爵。”不管怎么说这里总算是个可以藏身的去处。“世明，你要向我保证，你们军部要报销我酒店里的一切……”
　　“老东西，你要是再废话我就把你丢给那些狼人。为了保险起见你最好闭嘴。”路加宛如一只发怒的狮子，“狮子不是好惹的，我想你应该明白。”门已经开了，门内有人出来。仆人穿着那身并不合时宜的白布衬衫，依旧戴孝一般。“我是景世明，我是你们公爵生前的座上宾。”
　　“似乎我听过这个名字。”那是因为他现在是这座城市的三号人物。“你就是兵变者，如果我所料没有错，你就是那天连夜攻下警卫署的人。那一战可真是惊心动魄，实在是一场绝妙的指挥。”仆人恭敬地引着他们走到最靠近门房的一间屋子。
　　仆人告诉他们，因为夫人还在小教堂里祷告，所以他们必须在这里稍等一下。“反正我们也不是来这里拜访的。”老板依旧对于损坏的酒馆家具耿耿于心。“如果把你交给那些狼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景世明抑制着自己几乎膨胀的身体，他必须控制这种痛苦。“半血族是不能饮血的。”他一再地告诫自己要学会控制。
　　“但是控制又会有什么用呢？你照样不是异鬼的对手，他们拥有着将吸血鬼斩尽杀绝的力量。即使你只是一个半血族，但是他们仍会将你作为猎物。”
　　景世明小心地看着窗外的一切：这一夜，又是一个漫长的夜。他不惧怕十字架，却会在黑夜之后忍受这样的痛苦。他必须活着，可是活着就必须忍受这样的痛苦。有时一个人活着，正是为了忍受命运的磨难。
　　这个命运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公正，它在审判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都不会手下留情。“嗷嗷……”狼的声音总是撕心裂肺，在游猎吸血鬼中这种鸣叫无异于死刑。
　　“即使我不是游猎血族。”世明冷冷地看着朦胧不清的月色，无数恐怖的声音在黑暗里交织着，这丝线一样缜密的打斗几乎持续了一刻，接着他听到了刀子收鞘的声音。
　　接下来的沉默中，光影随着月色的升高而逐渐消失，每当月亮升得最高的时候，就是狼人战斗力达到顶峰之时。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与狼人正面交锋。然而世明却义无反顾地冲向街道，“你们全给我呆在门内不要出来！”
　　世明开了一枪，随之他看到几个斜斜的影子交织着，其中一些是狼的，而另一个高大的女人则是异鬼。
　　女孩站在他们面前甜甜地笑着，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一个忠诚的老仆人倒在血泊之中，几只狼立即将他的尸首吃干净。“姑娘，你闪开！”
　　然而那女孩却出乎意料地拽下帽子，在月光之下她明澈的脸庞如湖水一样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