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握右手（二十二）

　　离婚的那天晚上，叶儿在婆家吃完饭后，回到家里，打发英格睡下。
　　一个人蜷伏在沙发里，叶儿的心里涌起无限的孤独和伤感。以前虽然也是一个人，但是，有老公，心里就觉得踏实。现在离婚了，真正成了一个人，心底的那份落寞和无助就凸显出来。夜的漆黑仿佛一张铁丝网，罩得人喘不过气来。泪珠就那么不经意地掉了出来，一滴，两滴，三滴……滴成雨帘，到最后，成了嚎啕大哭。
　　人在孤苦无助的时候，总希望找个人倾诉。叶儿抓起手机，打给谁呢？生活中的朋友很多，但是，她不想那么快就让人知道自己离婚了。打给杜力吗？杜力已经够苦了，她不想让他担心自己。手指巴拉着一个个号码，最后，定在了朱雅即珍惜的号码上，拨了出去。
　　珍惜正和一群朋友在KTV嚎歌呢，响第一遍没听到，响第二遍的时候，才接起来：“叶儿，过年好啊。”
　　叶儿还在呜咽着：“姐姐，呜呜呜……”
　　“我的小祖宗，又怎么啦？”珍惜一听不对劲，赶紧出来接听。
　　“姐，我……离婚了。”
　　“啊？好好的怎么离婚了？”珍惜一听，惊了一身冷汗。她赶紧披上外衣，和朋友打了个招呼，出来和叶儿说话。
　　叶儿哭着，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珍惜听着，边听边往家赶。到家后，坐在沙发上，和叶儿聊了一个多小时。这个时候，倾听就是对叶儿最大的安慰。十点多了，珍惜说：“叶，听我的话，去睡吧。明天醒来，又是个艳阳天，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叶儿想起了什么：“姐，这事不要和杜力说。”
　　“为什么？”珍惜很吃惊。一般女人，都希望在这个时候有人关心和呵护的。
　　“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他担心牵挂，也不想他的生活，有什么波动。你能理解吗，姐？”
　　“我理解，叶儿。你总为别人着想，只是苦了自己。”珍惜心疼着叶儿，心里一阵阵酸楚。
　　“我没事的，姐姐。有你伴着，我已是很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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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惜又劝了会，催促着叶儿去休息。
　　通话结束后，珍惜的心久久平静不下来。一个如此淡雅善良的女子，为何就没有好报呢？
　　就在那个春天，叶儿半夜肚子疼，实在受不了了，孤苦无助，才给杜力打电话，就有了开头的一幕（第二章）。
　　叶儿住院，第二天上午做手术。杜力一夜没睡，又牵挂着叶儿的病情，白天上班，感觉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转眼到了十点，杜力想着，叶儿该进手术室了吧……该打麻药了吧，该……就在这时，一个人捂着肚子来看病，拍片后显示：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住院手术。杜力在填住院单的时候，由于老想着叶儿的病情，“急性阑尾炎”写成了“急性腹膜炎”。就因为这几个字，惹了大祸。病人去住院，外三的大夫按照急性腹膜炎收治，并马上进行手术准备。外科大夫在查看片子时，发现不对，询问病人后，方知道是急性阑尾炎。外三将此事上报院部，说这样明显的错误一定要严惩，决不能姑息。杜力所在科室的主任很生气，这可是他所看好的接班人啊，怎么能出这样的差错。最后，经过院务会讨论决定：给予杜力停职半月，检讨一份的处理决定。
　　杜力完全陷入了一种悲伤的情绪之中。既担心着叶儿，工作又出了差错，这让他很窝火。在家里呆了两天，就呆不下去了。反正也不上班，不如去看看叶儿吧。他和妻子说，想出去散散心。
　　杨红看老公在家很压抑，心情不顺，就说：“我陪你出去玩玩吧。”
　　“不用了，你在家照顾冬冬，我顺道找几个同学玩。”杜力说。
　　杨红没再坚持。让老公出去散散心也好，反正在家也没事干。本来心情就不好，时间长了只怕更压抑。
　　杜力又来到了A市。这是第三次踏上这块土地了。每个人去一个地方，都是有原因和目的的。而杜力，千里迢迢地跑来，只为远远地看叶儿一眼，不为别的，只为心安。
　　杜力来到A市人民医院。现在已是叶儿手术后的第三天。他在住院登记处查到：柳叶，外二科，十七病室二十八床。杜力来到十七病室门口，透着玻璃看去，叶儿正半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挂着点滴，还输着血。床边坐着一个五十多的女人，应该是叶儿的妈妈吧。床的另一端，趴着一个小女孩，应该就是英格。
　　就在这时，一个小伙子急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一束康乃馨。在门口碰了一下杜力，来不及道歉，就闯进病房里，嘴里喊着：“小叶子，你生病也不告诉我一声。”
　　来人是小李。他去了几次叶儿的花店，都是关门，问了邻居才知道，叶儿生病住院了。一听说这个消息，小李顾不上送货，马上就到医院来了。
　　叶儿笑了笑：“又不是什么大病，没事的。”
　　“还说没事，都手术了能没事吗？”小李很着急。
　　“现在已经好了。你那么忙，就忙你的去吧。”叶儿笑着答。
　　小李看着血袋：“小叶子，还需要血吗？你的血是什么型？我身体好得很，可以给你献很多。”
　　“不用了，医生说明天就不用输了。谢谢你，小李。”叶儿不想过多的麻烦小李，人情债，是还不起的。
　　杜力在门口看着，隐隐约约也听得见他们的谈话。明眼人一看便知，小李对叶儿的关心，远远超出了朋友的关系。
　　叶儿无意识的看向门口：那儿站着一个人。再仔细看，又没有了。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在那一刻又滴血了……
　　杜力发现叶儿向这边看，马上闪到一边。
　　叶儿的妈妈看到小李，非常高兴。毕竟女儿离婚了，虽然很多人（包括小李）还不知道，但是总要为女儿的以后做打算。她看到小李对叶儿那么关心，很欣慰。这个小伙子那么诚实可信，如果女儿找了他，一定会幸福的。
　　护士来给叶儿换药，推推门口的杜力：“同志，让一下。”
　　杜力猛然察觉到了什么，赶紧让到一边。
　　护士进来嘟囔：“有个人好奇怪哦，一直站在门口。”
　　叶儿听了，心中犯起了嘀咕：会是谁呢？她叫英格：“英格，病房里空气不好，出去玩吧。记得不要跑远。”
　　英格听了，很高兴，蹦蹦跳跳地出去玩了。
　　叶儿知道，杜力认识英格，如果真是他，一定会和英格打招呼的。
　　小李关切地看着叶儿，一直不忍离去。叶儿的妈妈看得明白，就对小李说：“小李啊，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回去吧。这儿有我呢。”
　　小李在这儿确实没事可干，只好说：“那好吧，记得有事一定告诉我，我随叫随到。”
　　“会的会的，你放心忙去吧。”妈妈送走了小李。
　　叶儿喊妈妈：“妈，出去看看英格，别跑远了。”
　　待妈妈走后，叶儿拿出手机，拨通了杜力的号码。
　　杜力此时正走在医院的小道上。他看到叶儿无大碍，也就放心了。看到有个小伙子那么关心叶儿，心中不免有些妒忌。但是转而又想，有朋友关心叶儿是好事，我不能那么自私。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卧在病榻上，自己却不能上前看一下，也不能上前照顾。远远地看一眼，还要小心翼翼……何等无奈，何等悲哀，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其中的滋味吧。
　　手机响了。杜力一看：柳叶。难道叶儿看到他了吗？
　　“叶儿，你怎么样了？”杜力问。
　　“梦，我很好。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上班呢，刚刚来了一个病人，现在去拍片了。恢复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杜力不想叶儿有一丝一毫担心。
　　“伤口不疼了，你真的在上班吗？”叶儿有些怀疑。
　　“当然是真的。叶儿，从明天开始，你就下床，慢慢走动一下。在肠胃未通气之前，不要吃东西，知道吗？”
　　“我知道了。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叶儿相信了杜力的话。
　　“叶儿，有啥事就告诉我，起码我知道该怎么做，好吗？好好养病，不要有思想负担。拆了线，就没事了。”杜力用最轻松的语气，尽量让叶儿察觉不出什么。
　　在杜力旁边，英格正在草丛里找着什么。
　　“好的，梦，你多保重。”
　　叶儿按了结束键，长舒了一口气。
　　杜力看到了英格。他走上前去，蹲下问：“小朋友，你在找什么？”
　　英格抬起头，忽闪着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杜力多想抱抱叶儿的孩子！可是，他不能。
　　“小朋友，不要怕。要不要我帮你找呀？”杜力亲切地说。
　　英格见这个叔叔没有恶意，说：“我在找蚂蚱。”
　　“这个季节是没有蚂蚱的，要过两个月才有哦。”英格看着真惹人疼爱，杜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失态。
　　“是吗？”英格看上去很失望。
　　“英格——”姥姥来找英格了。
　　杜力站起来，慢慢向外走去。心疼得久了，就有些麻木。只是眼睛还有知觉，此刻有些模糊。再好的东西，不属于自己，再看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