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季节（二十二）

　　夏雨懂。他和莲本质没有任何区别，对待任何事情都过于认真和执着。喜欢探究生命的源泉和内心的真实。追求生命的旺盛力和真实。追随生活里细微处的卑微对照和本性。超于情感的起点和肉身的荒芜。
　　夏雨说，莲，我们如果曾经爱过多好啊？生活的潦草荒凉于心。如此，我们都无需苟且于世。看淡花开花落，倾听凡尘落俗，落幕黄昏里，真的能做到安然守候吗？
　　莲奇怪地看了看夏雨道：“雨，相爱的本质是什么你懂了吗？我们之间不论相爱与否，至少我们都融合过，努力过。不论如何行走，我现在还不属于你。无论如何狡辩，我们都是夫妻。这一切都是铁定的事实。”莲说这句话的时候，全身都气鸡皮疙瘩，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总是喜欢说那些违心的话语来装潢自己的心虚。人生违背内心的时刻虚伪，总是无法衡量其间的水分和意图。
　　莲，其实我们都太贫乏枯竭了。如若我们真的相爱，那么，婚姻为我们留下的痛苦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呢？其实你的世界里真的没有“爱”这个字。你追求的过于完美和美丽，是我这样的凡人无法给予的。在你的世界里，构筑的那座冰山太高，高的让我们无法去涉及和触摸。我曾经想过去改变和融化，可是我的力量实在太小，小到我自己都无法泅渡我们自己！只是我不能带给你幸福，我觉得很遗憾。而且那么久以来，我们彼此好像都过的谨慎小心，在一种弱不禁风状态里孤单潜行！我还记得《原谅我红尘颠倒》中的一句话“我是凡人，我每天站在这个误会的社会里饮脏食垢，你是一池清水，努力的想澄清这整片的污水……”夏雨一直在猜想慕容雪村写这部小说时的心境和心路路程，不过，他很喜欢这部书，喜欢里面复杂多变的人物性格和故事。他在想，人生如何才是最美落幕呢？
　　夏雨，情感的强烈和生活的况味鲜明对比，注定我们就此沉沦。你知道吗？这温柔的月色就如我们的情感和存续的飘渺一样，难以得到完美的谢幕和评论。这一切都和我们没有关联，最重要的是我们内心难以把握其发展方向，得不到肯定和展露。其实，爱和不爱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你的生活界面里真的能维持婚姻的厚重吗？维系和维持，全方位的付出，不是单一的索取。我们谁都不明白彼此的需索和内心真实的依赖。就如你，我们再一次生活了差不多三年，其实我一直不懂你内心的情感和生活方式。然而在这三年里，我就这样无所事事地陪伴了你三年。既然说不懂你，我想想都好笑。其实我们一直有沟通，而且是发自肺腑的沟通，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差点什么。一直在寻找里面的玄机，可是我一直没有找到。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者也在里面疯狂地呐喊。
　　莲，你还记得你说过的“婚姻只是一种结盟方式。走着、走着熟悉了，就融合，就不再生疏了，也就成了习惯，更多的便就是一家子人，成为了亲戚关系”吗？那个时候，我相信我们之间会在时间的摧残下产生爱，得到完整的你。可是如今想想，是我错了。生活原本就残缺不全，加上每一天相同的生活形式和厌倦的面孔，怎么能有爱呢？顶多是一种习惯，一种连麻木都不存在的存在。婚姻，只是一种简单的结盟，或许只是将两个人合法地拴绑在一起，而后又相互想逃出。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占有你，完全驾奴你的心智和肉体。这个不是我想要的，你我都太过于执着偏激，内心的思路和现实背道而驰，默默地用心去划清界限！
　　夏雨，生活的简单纯粹都太廉价，廉价到我们都忘记了曾经最初的梦想。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如果真爱，那么会是什么状态呢？我相信你是爱过我的，那份纯粹干净的爱在渐远的时光中被摧残的体无完肤，而后剩下忍耐和简单的敷衍。而后，我们都忘记了对方的好也包括坏。连最起码的责任都没有了。而你，也疲倦困乏，我也何尝不是呢？
　　是啊，我觉得我真的没有那么累过。可是我是心甘情愿的。只是那么久了，我觉得委屈你了，让你的精神和身心都备受折磨。我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多好啊。毫无距离之感，秉烛夜谈，一起谈关于生命和人生的很多问题。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此知己，夫复何求。你的生活习性和那份执着，让我感动不已。也是你那份安静感染着我。当初你说要嫁给我的时候，我都心动不已，也惊讶无比，我知道我们无法配上你，也无法给予你完整的生命，但是我依然选择接受，因为我相信我可以改变你和自己。最后发现，我谁也无法改变，依旧还是残缺的模样。你知道吗？很多次梦里我都梦到了你。梦里的你干净，甜美，可爱，温柔，娴静，对我格外的照顾和好。我每一次都笑到醒。醒来我看见你和我同屋不同床，那份失落和遗憾，内心的情感和感受是你无法去形容和感知的。你知道我的世界习惯了有你，哪怕只是如此单一的行走和相依偎，我也很幸福！我不想你离开我，丢下我，但是我也不能那么自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一辈子，何况我们之间并不相爱！
　　夏雨说到此时内心惶恐不安，眼泪湿润了整个眼圈，哽咽至心海。因为他不敢哭出来，也不敢流泪，生怕一流泪，莲会更看不起他或者连最后的尊严都没有了寄放的地方！
　　夏雨突然想起那一年，他和几个朋友喝醉了，那一次是他真的喝醉了。以前在莲面前喝醉基本是装的。就是胡言乱语也从来没有超出底线。夏雨明白，即使没有夫妻情，也有感恩。一路走来，是莲一直相依相伴，不离不弃。即使自己装醉，也是一种善意的伪装。所以，不论如何，他都很尊重自己和莲。情感，肉欲，挣扎，爱情，婚姻，琐碎，争吵，互不干扰，都只是暂时的一种状态和情绪，郁闷中，宣泄的是一种无法言明的精神苦楚。
　　那晚，夏雨和朋友喝醉了。他就一个人躲在天桥下，蹲坐着打了莲的手机。由于是初冬季节，寒冷逼近，凉飕飕里，夏雨再一次感觉到了流离失所的那种无奈和辛酸。心酸，辛酸，生活原本就如寒风中的一粒沙尘，不由自主地控制自己的方向和情感。无论如何挣扎呐喊，嘶叫，打骂，最后依旧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电话接通后，因为是凌晨一点左右，莲没有出声，夏雨只能听见平弱的呼吸声，能感觉电话那头的莲意识清晰，安静如寂静的黑夜，没有任何情感掺杂，如同行尸走肉般无法抵达内心世界和温暖的前方。
　　夏雨先开口说话。道，莲，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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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我很想你，那么久以来，我一直未表露，但是我真的想你。此刻，我非常地想你，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忽远忽近，但是我总是无法抵达你的内心真实，我不知道你究竟需要什么。而我，也无法给予你任何。我知道你并不爱我，也知道你不会用肉体来十足缓解这份难缠的尴尬。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不愿意见你，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特别是晚上的时候，或者听见你呼吸的那一瞬间。
　　夏雨，你在哪儿？喝醉了吗？
　　喝醉？没有。我可不是酒鬼，我是酒仙。莲，你知道吗？此刻我什么都不想，就想你。满脑子全是你。可是你从来没有用心对待过我。我要拿你如何办呢？我真的令你那么讨厌吗？我是哪里做错了吗？你可以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夏雨在电话里几乎哽咽，祈求着莲的承认和真实情感的释放。而他的眼泪也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地往下流。却始终冲刷不了一个正常男人的内心和对情感强力表达的渴求。
　　夏雨，你这在做什么呢？是在逼我吗？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我们之间真的轮回到拷问彼此的良心和庸俗的状态里吗？我没有用心对待你？那么你可用心对待过我？你行走这么久无影无踪，连一个短信和电话都没有。很多时候我多么希望你能在某个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奢求温暖、拥抱，我只希望你能默默地陪着我，让我不再在黑夜里害怕。其实你一直不了解我，我是一个很害怕黑夜的人，几乎我都会做噩梦。但是跟随你这么多年以来，我也习惯了孤单、黑夜相伴的日子。不过感谢你那么久以来让我有床睡，有饭吃。我也不是一个希望在感情里得到完整的女人。如果真的需要什么来控制我，那么还不如把我杀死算了。不过夏雨，你我都明白，你并不是我所爱的人，你我的结合就是一种恰巧相遇和时间的跨度重合。夏雨，如此煎熬其实我心里也苦。我知道，你很不好过。但是这是我的生活方式和信念，维持我生活下去的唯一途径，如果连此你也要剥夺，那么你干脆杀死我算了。夏雨，你知道吗？这样的情感模式和追求或许没有人懂。你内心世界从来没有真正地想容纳我。
　　莲，我求你了。你别说了行不行。我一直想容纳你，爱护你，呵护你。可是你未曾想与我结合，哪怕只是简单的娇柔也没有过。没有你滋润我的生命，我感觉要枯萎和窒息。你知悉的，我原本属于不完美的人，自知之明和自卑心理作祟，导致我只能把你当佛供着，敬而远之。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拥有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这辈子我就再无遗憾，而今看来，如此走下去，我们都将暴尸荒野，得到完全的共融，心灵的摧残如这凝重的空气，让人生不如死。莲，你看见了吗？今晚的月亮好圆，夜色好美，风高月亮，内心纠结，情感奔流，视角模糊，脑海里除了你的影子还是你的影子。我们自认识以来，在昏昏沉沉的寂静中游走之外，连笑都很奢侈。莲，你真的放不开吗？放不开曾经的伤痛和快乐吗？其实生命真的很短暂，你这样折磨自己，不觉得很残忍吗？也包括我。我真的不能成为你生命里面的唯一吗？其实，我多想好好爱你，给予我能给予的全部。至少，你要给我机会。夏雨深沉要死一般地呼喊央求道。话语里尽一番苦楚和沧桑，一种濒临奔溃接近死亡的状态让人发麻，发抖，发酸，可怜。
　　夏雨，你要如何才懂？我不希望你累，有思想负担，我们的世界彼此安好就好。如此相安无事地陪伴在你的身边，不是很好么。何况，我们还能彼此照顾，在迟钝的感情世界里各自存活。你是我唯一可以依靠值得信赖的人。每个人都有孤独和对情感、温暖的需索要求。我无法做到完美，也无法驱使情欲、情感、信念、需求、生活、生命等，就注定失败和沉沦。人生有太多的痛苦和悲哀，故事一截接一截，清浊在其源，就看我们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和对自己的本性的感知！
　　莲一直喋喋不休，话语不依不饶，一直诠释着自己对感情的认识和看法，也表明了一份对婚姻的态度和陨落。他的语气刚烈，如同王者归来一般，几经沧桑风雨，敲打着夏雨的身心和灵魂。夏雨倍感难受和恐惧，内心就如被烧灼一般，隐隐作痛。躺在天桥下一个劲地呼唤莲的名字，偶尔还用歌声的形式呼唤心疼着。夏雨说，莲，你为什么那么残忍？真的，我真的受不了了。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是真的爱你。情感肉身，都跌入了一种麻痹状态中，艰难中我无法辨认自己和你的心，更无法得到整个完美的你，我只希望这样简单，单一，纯粹的和你走过一生，而后不论地老天荒和海枯石烂，我都一直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呵呵。夏雨。生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真的认为我们在一起会幸福吗？那种几乎让人难以克制的疼痛是无法去勾勒幸福二字的。况且你懂得幸福的真正含义吗？维持存续，分清彼此和距离，缺失的情感在无知觉中慢慢迟钝，也好过自欺欺人和受辱为好。夏雨放下欲念，丢弃自尊，彻底与现实的自己告别，回归到坚强，活泼，善良，完整，美丽，可爱中去。这样你能收获很多，得到完美无缺的你。
　　莲，屈服，妥协，坚定，信念，放弃，感情，欲念，情感，肉体的满足，人性的复杂，灵魂的纠结，都是生命的全部，是人生必不可少都要经历的，你叫我如何做到丢弃和分离。你这般赤裸裸地对待我，用你内心的情感和现实的满足让我粉身碎骨，你真的还不如一刀把我杀死。我需要痛快，酣畅淋漓。莲，我无法做到通过其他的方式来解救自己和你。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宁肯失去，也不想引火自焚！莲，我也愿意接受这个结局，承认失败，坚强保持安静，试图自愈，但是我无法释怀，也许一辈子！
　　夏雨，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清醒，不要对生活失去耐心，对情感失去信任，也不要刻意的去证明和确认。很多事情就是摇摆不定，如游戏，如表演，如娱乐，如笑话，如玩笑……一切的一切虽然痛苦，疼痛，心酸，难受，却无法回避逃脱，只能安静，尝试复原，在时间的河流里找到最好的良方，碾碎生活中的破碎和伤疤，反复挣扎后，得到平息和安定，点燃新的希望和方向，人生，不过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