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季节（六）

　　夏雨高考落榜，一直在老家碌碌无为。心情低落至万劫不复的状态。偶尔看看书，写写小说。开始写短篇的小说，写他自己。写他的人生，写他对社会的反感和对人生的绝望。更多的是试图将一种难以抑制的忧愁用文字的深度去解读。差不多两年的时间里，他写了小说，诗歌，散文，将近百万字。其中涉及中篇，长篇小说。一只手写字，这样的成绩完全超乎我们的想象。当然，两年的时间里，他没有收到更多的稿费，也没有得到更多的认可。养活自己都很困难。
　　他在小说里写到，他将是一个将要死去的人。如幽魂一般存活着，她宁愿死去。他说，文字只是缓解压力或者是隐蔽自己。而内心的痛苦岂能是几枚文字能够包含的。里面最多能注解一个棱角而已。他的文字是矛盾的，他的内心更是矛盾。面临死亡的时候，多次犹豫不决！面对别人的指责和藐视，他都不吭气，装聋作哑憋之。
　　他在小说的结局里写道：很多人都怀疑他病了，要死了，或者是哑巴了，甚至有人说他是精神病患者，要把他隔离，分居，监管等。有人会来回喋喋不休的找他说话，找他扮演小丑，或者去大街乞讨，或者去杂技跑堂做替身等。种种的种种，他自己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浑浑噩噩那么多年，属于他的本质究竟在哪里？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只是简单的吃喝拉撒睡吗？连最简单的文字都会背叛自己，包括自己的灵魂。许多时候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拿捏不住自己的心绪和感念，偶尔心绪大跌爆。他会使劲的抽烟，半个月不出房门，一直这样静静地坐着，不思考，不看书，不喝水，不想过多的欲望，望着自己的身体发呆，望着一堆发霉的草稿发呆，在真实的残缺里迷失自己，找回自己，透析自己，杀死自己，封闭之后再解脱自己。如此柔和，家人也疯了。指了指他，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夏雨啊，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头怕是不行哟。你也该是时候找个老婆了。然后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母亲焦虑地说着。话里多了几分失望和沧桑。更多的是无奈。
　　妈，我这个样子还是不去丢人了。日脓包一个，哪个会看上我哟。再说了，我对女人没有多大兴趣。我还是适合看书写字。
　　呸呸……呸呸，你说啥子哟。隔壁王大婶介绍了一个，听说人很好，只是有点弱智。但是配你差不多。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弱智？我都这个样子了。还找个弱智。你还是叫我死了算了。
　　你以为你是哪个？还拽？人家愿意嫁就不错了。如何都是一个女孩子，能为你生儿子，让我抱孙子嘛。时间长了，两人相处久了，就慢慢适应了。再说了，你这啥都不能干，人家同意你上门就已经很好了。
　　啊……你说啥子……上门？咋个，你们也嫌弃我？弱智就算了，还要我上门。不干，坚决不干。不要说上门，叫我娶都不要。送我都嫌烦。
　　你还挑三拣四了？如此狼狈不堪，如此低能懒惰，什么都需要别人伺候。你还说起别人不是了？养了你那么久了，你也该醒醒了。我们不可能陪你一辈子。
　　我晓得。这个事情我反正不同意。你要逼我，我就去死。反正我就是不上门，也不要弱智。
　　夏雨母亲看见夏雨坚定的样子，摇了摇头，破门而出。
　　夏雨知道，自己心力衰竭，没有时间谈恋爱，更没有时间去浪费在一个弱智人的身上。自己虽然是残疾，但是心智和IQ都还健康，也有对爱的追随和不一样定义。他更不想这辈子就在家结婚，和一个只会生孩子的工具过一辈子。那样还不如自己去要饭，去乞讨，无拘无束，行走天涯。或许如此还能写一部绝世的好小说。关于乞讨者的生活和爱情。
　　夏雨打量了一下自己，胡子很长，头发蓬乱，一屋子的烟味。满地纸屑，脸色苍白，衣服破旧不整，简直就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状态。掺合了太多的质地。当然最多可能就是夏雨过于懈怠自己，落魄自己。因为如此，才是最真实，最本性的自己。
　　隔壁邻居见到夏雨道：
　　夏雨，夏大娃，未来的作家，你的文字能值多钱？
　　不知道，我觉得它是我的全部。只可惜，你不懂。
　　怂样！我是不懂。但是我知道什么是真实的生活，除了不会做梦以外。
　　狗日的，多管闲事。老子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爬远点。
　　哼，鸡儿。一个粑子你还大喊大叫，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你那点出息，这辈子，注定就是这个穷山沟飞不出去的“凤凰”。一辈子的跛子，一辈子娶不到媳妇，一辈子都是这个逼样。一辈子都会绝后。
　　说个屁。你也不怕雷劈了你。就你这点素质还教育人，你回家自省去吧。省的丢人。老子是什么需要你操心吗？反正不需要你养，嘴巴放干净点，惹毛了老子的这一只手也不是吃素的。
　　你以为我怕你？我只是替你妈妈难过，替你们夏家难过。祖宗不保佑，造孽啊。阿弥陀佛。但愿你下辈子投生能过上好日子！善哉，善哉。
　　滚哟，你妈逼……夏雨疯一般地把邻居赶出了门。用书砸向邻居的背影，还将自己的手稿撕的粉碎。此时的他，咬牙切齿，内心深处的恨和痛潮水般一涌而出！
　　夏雨接近一种疯狂般的病态。他觉得自己比死了还难受，如孤魂野鬼游串在一种死寂的沉默里。活着，于他，一种难以言说的疼！夏雨的生活和人生再一次陷入了无法辨认的国度里！
　　一包烟，一张纸，几本书，一只手，一个残疾的身体和心灵，是否真的走向迷惘和灭亡！
　　夏雨第一次相亲的女孩，是个瘫痪的女孩。不过家境很好。父母都是城里人，有工作。女孩傻傻的，说话有点语无伦次。寂寞的眼神里比夏雨还寂寥。
　　女方说。只要夏雨愿意上门也可以。还可以帮他解决工作的问题。
　　夏雨娘听了，高兴了半天，催促夏雨赶紧答应。夏雨想都没有想，扭头就走了。
　　女方父亲拉住了他，一拳打在了夏雨的脸上。恼羞成怒道：“你这个跛子，嫌弃我女儿？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这熊样，谁稀罕。”
　　夏雨看了看对方，不屑地笑了笑。然后推开对方的手，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拐一瘸地昂起头走了。夏雨到底怎么想，没有人能知道。但是夏雨明白，自己需要的不是老婆，不是女人，是一个懂自己，爱自己，珍惜自己的人。
　　或许夏雨对爱情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看法。而且他自认为，要找一个和自己趣味相投，好脚好手的聪慧女子作为一生的伴侣。如江南雨巷里的女子，青石板上，深深的眸子里，亭亭玉立，婉约佳人，青瓷里的词。以一种孤傲的姿态存活。夏雨认为婚姻和爱情是同意概念，而婚姻绝非坟墓。当然，如果大鼻子姐姐真的能嫁就好了。一直以来，他都担心大鼻子姐姐，而今很少联系，很少见面，夏雨内心空落落的。
　　在一次赶街里，夏雨专门去了大鼻子姐姐家。大鼻子姐姐已经那么美，清秀，芳香……如荷，清雅，安然，安静，眉宇间透露出一种无法抵挡的温存和气质。大鼻子在夏雨心里，就是荷花。高雅脱俗，美丽独特，一种清新的美充斥着夏雨的内心。
　　那天，夏雨看见大鼻子姐姐时，那种久违的熟悉恍然间无法抗拒。
　　大鼻子姐姐见到他，也非常的高兴。他们之间好像距离很近，好像是认识很久、很久的老朋友。聊起来无拘无束，而且很开心。他们聊了点家常后。大鼻子姐姐说。
　　我要嫁人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合适的结婚生子吧。
　　啊……嫁人？和谁？
　　一个农村人。他憨厚老实。是我继父介绍的。好像是我继父的表侄子。
　　你们了解吗？你们熟悉吗？你爱他吗？你真的觉得这样的婚姻是你的归属吗？
　　夏雨，我们是农村人。我们的将来很多不是由我们定夺的。况且生活就是那么简单。爱和不爱已经不再重要。婚姻也就是那么回事情。大同小异。
　　夏雨看了看姐姐，满脸愁容，宁静中带有一种难以说清的诡异。是什么让她失去了对生命的本质或者是就这样放弃了对未来的衡量。夏雨的内心恐慌极了。看着姐姐马上嫁希望给他人，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可是自己又能给予姐姐什么呢？没有健全的身体，连自己都养不活，能拿什么去爱自己最爱的人呢？突然夏雨想起了那首《别哭，我最爱的人》
　　
　　别哭我最爱的人
　　今夜我如昙花绽放
　　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
　　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
　　
　　别哭我最爱的人
　　可知我将不会再醒
　　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
　　我的眸是最闪亮的星光
　　
　　是否记得我骄傲的说
　　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不要告诉我永恒是什么
　　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
　　
　　是否记得我骄傲的说
　　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不要告诉我成熟是什么
　　我在刚开始的瞬间结束
　　
　　夏雨在内心默默地唱起这首心酸滴血的歌曲。此时此刻。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无法保护，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他拉起了姐姐的手，阴沉的说。姐姐，我相信你的选择，我也希望你幸福。姐姐，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在你的身边。一直存在，不离不弃。
　　谢谢你，其实你幸福也是我的幸福。你懂吗？所以你要比我过得更好。我知道你一直在写小说，我相信你会继续坚持的对吗？我也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会有本属于你自己的书。大鼻子姐姐的话语里，让夏雨听出了生离死别的味道。让人怔怔发颤和发抖。
　　可是，姐姐……我们都要坚强的活着。你看我，早就该死的人，也不是一样苟且偷生着。而姐姐你不同，有大好的阳光和美好等着你。只要你一微笑，将是一片阳光灿烂！
　　是的，我们都要好。大鼻子姐姐微微一笑。荡起一股春天般的涟漪，无法抵挡的美在落秋的季节里一重接一重。似乎如要凝固人的呼吸一般，难以释怀和负重。
　　姐姐，如此甚好，祝福你有一个圆满的归属。祝福你！
　　是啊，有归属了，多好。灵魂就不会如此飘飘荡荡，找不到深埋地底下的放下！人生就是如此，生于黄土，归于黄土。最终我们都应该从哪里来回到哪里。你也不例外！解脱，也是一种结束的开始！
　　解脱，开始？
　　是的。解脱，开始，明天，记忆，离开，悠长，仇恨，未来，都是只是一种看不见的存在。解脱了，什么都没有了。如此，就轻松了，快乐了。
　　可是……但是……夏雨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一种悲凉的气愤阻隔着两人的谈话。话语里，好像有太多的纠结不清，但是夏雨没有明白。没有明白姐姐为什么会那么低沉。他一直以为姐姐是开明大度之人，不会有仇恨和怀念。而今。却和以前的他判若两人。难道毕业这段时间姐姐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导致她的心绪变化那么大。
　　夏雨，生活没有可是，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我相信你可以走的更远。以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记住，任何时候都要对自己好点。看得起自己。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管什么事情，尽力而为，不要有太多的顾念！
　　姐姐，谢谢，我懂。
　　我们之间好需要谢吗？这样感觉很生疏。
　　是的。从小到大，我记得都是你保护我，爱护我。我们之间好像前世今生就有联系一样。说完这话的时候，夏雨觉得自己没有解脱，反而是越陷越深！前世今生的轮回，要如何去思量！而今，姐姐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明明自己一直喜欢着，爱着，却不敢说出口。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关于生命，人生，未来，婚姻，家庭，回忆，那些年里他们一起抵挡村里的嫌弃和闲言蜚语等。更多是一种属性的相同和认定，一种开怀的畅饮，一次轮回的见证。尽管低迷深沉，却在不同的位置和存在里诠释了更多的真谛。夏雨想，如果自己不是残疾，是不是可以大胆的向姐姐告白呢？如果自己不残疾，村里就没有人再歧视他和家人。如果没有残疾，是不是可以考上大学，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可以帮爸爸做饭等。而今，自己一无是处！
　　夏雨告别姐姐后也是傍晚，一个人走在大街上，默默地走着，背影孤寂悲凉，动作苍凉悲哀，一道无法形容的风景点缀着夕阳西下的余晖。夏雨的内心纠结万千，他不知自己的路途应该如何继续，也不知道未来将在哪里。此刻，他想就此死去。想到老家，想到爸爸妈妈，想到村子里的一切，关于自己的，关于别人的，他的内心有无法承受的痛，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里，火焰味，仇恨味，歧视，看不起的味道……总是一直用无法形容的味道缠绕着自己。
　　夏雨突然想起了，妈妈和婶婶吵架的场景。如今也成年的他回忆起来都感觉全身发麻，发抖。
　　农村，婆媳间，妯娌间，经常是大战小战不断。屁大点事情也会吵半天，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会在不经意里翻出来争来争去。争到最后，也没有所以然。夏雨家和邻居吵架的事情，从夏雨记事以来，都是因为夏雨的残疾和长的丑开始的。妈妈为了保护自己，总是和别人大打出手，撕扯，抓，乱骂，乱吼，上吊，哭泣……
　　婆（奶奶）、母亲、婶婶，他们三个可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东边吵完西边继续吵。婶说婆偏心了我们家，而妈妈又说婆偏心了婶家。因为这点事情，他们三个会无事生非，找出很多理由去攻击对方，打压对方。然后又想方设法地得到自己该得到的。反复折腾，反复吵闹，最后也有打起来的时候。在夏雨内心看来，什么戏都不好看，唯独我们老家的婆媳妯娌大战最好看。很多时候让你笑掉大牙，捧腹大笑，肚子笑疼了，吵架的人还是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反正她们只知道乱吵，瞎吵，不计后果和结果。反正谁骂的凶，谁会骂就是强者，就是厉害人物。所以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愿意输，谁也不愿意站出来说道歉。
　　那个时候夏雨最反感和害怕，但是也没有办法避免。吵架于她们，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不吵心里就不爽，不在背后说三道四也不爽。所以农村的口水战一般都是背后议论纷纷而引起的。一传十，十传百后，什么都变了味道，而当事人听到的真相，已经是篡改了许多剧本而还原的。如此折腾，不吵架才怪。所谓，争气就如蒸饭，气上不来，饭都是夹生的。所以，死也要争气。管他妈三七二十一，你欺负我，我就踩死你。
　　当然农村吵架可是需要水平的。也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说的好，说的对，人家还笑着陪你，这样的是高手。不会骂的，自己占不了便宜，还得罪了很多的人。
　　夏雨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母亲和婶整整吵了一年。为了一锄头的土。三婶说母亲太霸道了，母亲说三婶无中生有。如此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和争。这一年里，他们就如有仇一般，见面不说话，彼此都毛起。大眼瞪小眼，一句话不对就会吵起来。这一年里，家里的气氛都是压抑的如死，没有一天的好日子过。有的时候，婶还会抬起一根板凳，坐在夏雨家的院坝里，一边打毛衣，一边喋喋不休的骂。而母亲也奉陪到底。那一年里，她们战争真的很激励，什么难听骂什么。
　　这场战争持续很长，仇恨也愈来愈深。什么兄弟手足之情，在这场战争里泯灭了。除了火药味和1怨气，其他的都不复存在了。涉及的还有我们这些无辜的孩子。夏雨还记得婶跑来用石头砸他们家的瓦，一边砸，一边骂。那个骂声没有办法形容，一个十足的农村泼妇泼辣地真实演绎，如疯了一般，分不清对与错。而母亲见婶如此恶毒，她就跑去把自家的包谷栽在了三婶家的地里。结果一转身，婶就把包谷全部拔了，种上了大蒜。如此来回，明里暗里，两家相形渐远，见面都不打招呼，逢年过节都不来往。夏雨记得因为这场战争，至今两家的恩怨和疙瘩都很深，彼此都还记恨着。只是表面不再那么火辣辣。而夏雨，也是这场战争里的受害者。至今都还记恨着叔和婶。其实夏雨觉得他不是一个善于记仇的人，但是在那场战争里，受到的创伤实在太大，至今无法释怀和忘怀。
　　其实夏雨内心一直很珍惜亲情，珍惜陪伴他走过的每个人，只是有的东西刻骨铭心后，就深入了骨髓，无法拔掉和丢弃。为此夏雨做了很多次的努力，却至今都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因为，亲情，爱，谩骂，在时光的冲击里，也会斑驳的模糊不清。
　　那天，夏雨一家人去挖土豆，婶一家也都在同一块土里。同一块土是指，原本这就是一块土，后来分家的时候，从中间挖了一条土坎，便被一分为二。而这场战争的祸首也是因为这块土而起。三婶一边挖土豆，一边说些含沙射影的话来激怒母亲。母亲也唧唧歪歪地接话，最后大家面红耳赤。噼里啪啦，你一句我一句，貌似都乱了分寸。可能是这场战争延续的太久了，或许他们已经找不到语句来针对对方。所以婶张口把我扯上。指着我母亲道：“你厉害啥子，你叫个屁，生个跛子，还是一个xx（三婶直接指出夏雨的先天缺陷和弱点，借此大做文章），将来娶不到媳妇，没有那个女人会嫁，如你一样，没球得本身。”
　　婶的话是难听，夏雨觉得婶故意拿恶毒的话来咒他。
　　婶婶指着夏雨大声地叫嚣着。你这个怂样，连最起码的煮饭都不会，还能干嘛？这就是上辈子没有积德，所以是报应。哈哈……夏雨听懂了，但是没有说话，眼泪只是哗啦哗啦的流。
　　母亲边哭边骂。骂声和骂腔听着就让人心碎，心烦，心痛，心酸……母亲的骂里面也是不饶人，骂尽了婶。
　　婶婶看着夏雨哭哭啼啼，便大吼道：“你看你，长个鸡儿算什么？比女人还女人。”
　　他们骂不够，结果又厮打了起来。她们撕扯着对方，抓头发，抓衣服，抓脸等……见状，夏雨恐惧的忘记了哭。跑去想把母亲和三婶拉开，还没有拉开扭打的婶和母亲，夏雨的叔跑来几个耳光啪啪地落在夏雨的脸上，火辣辣的，很疼、很疼。叔嘴里还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龟儿子的，倒霉鬼，触我霉头……”
　　夏雨一下子懵了，叔是在骂我吗？这一句话直接撕开夏雨的痛处，然后在一层一层的剥开，让夏雨幼小的心灵鲜血淋漓为止。叔他也借此辱骂夏雨的爸爸和妈妈，说他们无用无能。此次他们大人之间的战争升华到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夏雨成了他们的出气包和工具。因为此次事件深深地伤害了夏雨。导致后来对婶和叔的恨挥之不去。
　　后来的后来，夏雨也不知道这场战争是怎么结束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暖化的。只记得，许多年后的一天，婶打来电话说，叔病的很重，需要转院到夏雨如今工作的城市住院。委托夏雨安排、安排。当时的夏雨接到电话后没有特别的高兴，却是满心的难过。他知道，他们之间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所以夏雨为了叔叔的病又开始忙碌了，在网上搜索相关资料和联系医院的专家等。叔叔如期来到了夏雨提前联系好的医院，夏雨也提前请了假。为了叔叔在医院跑上跑下，什么送化验单，跑食堂，跑医生办公室，跑能跑的地方。夏雨拖着残疾的身体穿梭在医院的各个角落里。许多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体力不支，很吃力，但是这一切不是为了显示他有多好，而是希望今生唯一的叔能安心的养病。不管这个病的结局如何，他只想尽该尽的孝心。其实他的内心一直没有原谅他，但是感觉他的心里早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夏雨看着病床上的他，苍白无力，可怜呆滞，心很痛，全身血液都在跳动。或许这就是亲情，割舍不掉的亲情。不论当初如何，都是一家人，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即使想逃避都不能。永远也没有办法改变！
　　夏雨记得叔叔病的那次，母亲特地打电话来告诉他：“夏雨啊，好好照顾你叔，要尽心尽力，以前的事情不要挂在心上，你那时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所以你要做到问心无愧。”
　　是啊，夏雨就是要做到问心无愧，所以才那么尽心尽力。夏雨一直记得一句话：“别人不是人，难道我们也不是吗？”而且夏雨知道，他能走到今天，是那些一直在后面默默支持他，鼓励他，不论何时何地都对他不离不弃的人们的功劳。所以，夏雨撇弃了仇恨，用爱和亲情还有责任去温暖病床上和死神做斗争的三叔。
　　夏雨想想，人生实在太潦草。想想就可笑。叔以前为了一锄头的土都能大动干戈，如今面对死神和病魔却是那么的脆弱。哎……或许就是人的悲哀，你再厉害，也大不过命。这就是命啊！
　　夏雨明白。只要我们好好的，好好的活着，一切都会柳暗花明。如果命都没有了，其他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当多年后他站在叔叔医院的病房里，看见被病魔折磨的可怜的叔，他多么希望一切都能再次回到那场悲凉的战争里。再被叔骂过够我都愿意！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管如何流泪悲哀，都回不去了。仇恨也随着时间推移，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如此，看着大鼻子姐姐出嫁，一直幸福着，也是一种幸福！生活就是如此，没有彩排，没有开始就结束。夏雨当时知道了姐姐嫁人的消息，心灰意冷。他决定出走！漂泊于世界各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