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收费 第四节 配班老师

三 收费
　　分班的第二天早上八点开始收费，方均瑶提前一刻钟就来了，因为不是双休且天气炎热，估计家长们会在八点钟之前到。
　　一进办公室方知估计失误，家长已黑压压一大片挤满了办公室，有的坐在椅子上等，有的站着等，还有的悠闲地翻着上学期遗留在办公桌上的书本。方均瑶进门的举动，基本上没有引起什么动静，连端坐在方均瑶办公椅上的家长都没有要起身让座的意思。尽管这套桌椅昨天下午才属于方均瑶，但自己的领地神圣不可侵犯，方均瑶坚决地走过去，礼貌地要求家长让座。此时，才有家长意识到她是老师，才有家长过来询问某某是否在她班上。
　　方均瑶尽量表现得镇定自若，大声说：“教室门口贴有学生名单，家长可以去看一下，如果是四（3）班的学生，就请到我这里来报名！”
　　有家长就说：“老师们手上不是有名单吗？帮我们找一下，免得我们跑！”
　　方均瑶还未及答话，就听一个声音冷冷地说：“你难得跑也只跑一个人的！我们帮你们找，一个年级两三百个学生，我们每人都要找两三百次，一上午还收不收费了？”是罗红萍。
　　有家长就附和：“就是，老师们还要收费呢，自己看去，又不是不识字！”
　　那个家长就闭了嘴，乖乖地去教室门口一个个地找。
　　方均瑶总算明白了校长在收费会上给班主任打预防针的原因了。校长说：“在收费时，大家一定要严格，必要时可以严厉一点，有些家长是典型的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你们该硬的时候要硬，不要怕得罪她们！我们的收费是严格按上面的要求布置的，一分钱的水分都没有，你还怕他什么！”
　　有了罗红萍这个榜样，方均瑶的底气足多了。
　　办公室人多，方均瑶收拾东西去了教室，闩上前后门，打开走廊边的一扇窗，当窗横摆一张课桌，找把椅子坐下。虽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雄架势，也有计划经济时代商店售货员的风范。
　　看见老师在教室，家长们挺高兴，毕竟办公室人太多，像下饺子似的，感觉不到空调的一丝凉气。教室门口的走廊很宽大，阴凉有风，比办公室里敞快多了。
　　家长们在窗口挤来挤去，都把捏着钱的手往方均瑶的面前伸。她接了一个，低头边记名字边说：“排队，请排队，越挤越慢！”
　　听了她的话，家长们真的排起了队，有不愿排队的也退到了一边等待，窗口安静下来了。
　　大部分家长对收费没有疑义，他们看了校门口的电子显示屏，知道该交多少钱。有些家长即使没看，也积极配合老师，说多少给多少，很爽快。有几个家长问得真是详细，这收费包括了哪些项目，每一项各是多少。方均瑶本来想说门口的电子显示屏上有，但又不想他们跑上跑下，就耐心地跟他们解释，毕竟以后还要跟他们打交道的嘛！
　　只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对牛奶费提出质疑，说它是乱收费。方均瑶淡淡地说：“这收费标准也不是我们学校制定的，全县的小学都是这样的，难道全都是乱收费吗？！”
　　“我不交牛奶费！”男子大着嗓子咋呼起来。
　　方均瑶怎么会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呢，她平静地说：“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谈，还有很多家长等着交费呢，你要不在旁边等着，等大家都交完了我再跟你细谈。”
　　后面的家长马上就开口了：“你到底交不交？不交就让我交！我是请了假过来的，还要赶着去上班呢！”还有家长说：“哎呀，不就是牛奶费吗？一两百块钱的事，算得了什么，几盒烟而已！又没喝到别人肚子里，还不是你自己的孩子喝了，何必让老师为难呢？”
　　男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钱交了，不过，临走的时候放了话：“我要去告你们！”这话让方均瑶很是忐忑了一阵，直到开学工作全部结束才平静下来。
　　当一大群家长离开的时候，时间已到了上午十点多。方均瑶看了看办公室里，也没有什么人了，估计也不会有多少人了，就收拾钱和票据去办公室，毕竟那里有空调！
　　正清理钱的时候，一个女人进来问谁是四（3）班的班主任。在得到方均瑶的答复后，女人来到方均瑶身边小声地说：“老师，我是吴晴的姑妈，请问一下可不可以不交牛奶费？”
　　方均瑶心内疑惑，说：“学校规定每个学生都要交，她为什么不交呢？“
　　女人为难地说：“老师，吴晴一直由我抚养，我自己有一个孩子读高中，就我老公一个人在外面打工，收入也不高，还要攒钱给孩子读大学，我们只能省一点是一点！”
　　方均瑶觉得很奇怪，收入不高还帮弟弟养孩子，打肿脸充胖子呀！她说：“那她的爸爸妈妈呢？”
　　女人很小声地说：“她爸爸妈妈离婚了，妈妈走了，爸爸长期生病！”
　　方均瑶满脸惊讶，点点头，低声说：“好吧，但是你不要告诉别人！”女人感激地连连道谢。
　　下午交费的家长比上午少，方均瑶碰到一件特奇怪的事，有个家长要求退费，但是又死活不说理由。方均瑶既疑惑又生气，坚决不退。最后两人闹到了校长那里，家长才说了理由，竟然是：老师是新来的，不放心！方均瑶还真佩服这个家长，连这个都打听清楚了！
　　还有个本校老师跟方均瑶说她侄姑娘要换走，见方均瑶在犹豫，竟然说：“哎呀，我也教过差班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气得方均瑶差点没背过去，敢情新来的就都教差班，直接就把她侄姑娘的名字叉掉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要走都不拦，不换，直接走，走一个少一个，作业都少改两本！
　　四 配班老师
正式上课那天，方均瑶一上午上了三节语文，本来只有前两节，可是第三节的科学课没人上，年级组长说主任的课都还没有分好，班主任先顶着。方均瑶是新来的，对这个学校的带课规则不甚了解，第一天就遇到这种情况，心里开始打鼓：以后能保证小科有人上吗？年级组长给出了答案：主任有事的时候，班主任就顶着！胖胖的孙老师为此作了注脚：不论是学校里的公事，还是家里的私事，甚至是有时候他心情不爽不想上课，班主任老师都必须无条件地冲锋陷阵。
　　方均瑶听了，心里对学校的管理产生了质疑，这叫什么事，主任都成了特权阶层，那校级干部还不牛气冲天，普通教师只能处于水深火热中了？不过，因为是新来的，她也不便发表什么不满的言论，更何况，其他的人好像都很淡定。看来，她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局面！
　　方均瑶又开始怀念起她的乡村小学了，虽然人不多，可是每个人都带了课，无论校长还是主任，每人都带主课，然后还要带几门副科，不是特别急的事，都不会请假，更不可能说不想上课就不上课。在上课的事情上，没有谁享有特权，因为校长身先士卒！
　　正想着，就听肖老师说：“主任不上课，我们心里还要好想一点，毕竟人家爬到这个位置不容易，大小还是个官，科室里事也多，偶尔不能来上课可以原谅。可是有些小科老师，一天上一节课，有时候一天一节课都没有，他们凭什么不来上课，给他打电话，有时候他扯点谎就算了，可是有时候他竟然大言不馋地说忘记了！你们说这些人有没有良心？班主任累死累活，他们倒觉得我们是应该的！我曾经还听人家说过，班主任拿的钱多，当然该多做事！你说，都是当过班主任的人，谁是自愿当班主任的，不都是被逼无奈吗？
　　这当口，就看见张月影对着孙老师眨眼睛，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坐她对面的罗红萍意会了，边点头边低声说：“是，她不是被逼的，只有她是自愿的！”
　　方均瑶正在疑惑，就听见孙老师笑骂：“你们两个臭婆娘笑我什么？”
　　张月影止住笑，说：“谁笑你了？你真是自作多情！”
　　孙老师不相信，问：“那你们笑什么？”
　　罗红萍说：“我们笑方均瑶啊，到现在跟她配班的人都没打照面，她竟然不急！”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均瑶此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下午那个人不来，岂不是又要自己去上两节课吗？可是，她实在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她该怎么办！罗红萍给她出主意：“你就去找校长，向他要人！”
　　方均瑶有些犹豫，不知道校长会怎么敷衍自己。
　　张月影说：“怕什么？又不是你不来上课，你理直气壮地找他要老师，这是正常要求，你怕他个鬼！你知道吗，她本来一直当班主任的，现在你来了，正好填了这个坑，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到现在都不来上班！”
　　孙老师嘻嘻一笑，说：“不要说别人，你还不是一样，年纪轻轻就不当班主任了，有什么秘诀传授一下！”
　　张月影哈哈大笑：“这个跟你说没用，你又不想解轭头，经验无用武之地。”
　　方均瑶苦着脸说：“我倒是不想当班主任，可是好像不太可能！”
　　罗红萍眼神怪怪地盯着她，说：“你才来就不想当班主任，天方夜谭呢！在我们学校好像还没有这样的历史吧！”
　　“怎么没有？那个图书馆里坐着的，不就是去年调来的吗？人家来了，课都不用上，天天坐在那里看书，多好啊！”这是一直没出声的赵慧说的。
　　肖老师“切”了一声，说：“这个梦你们就都别做了，人家什么后台，你们知道吗？古语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你没有后台，就老老实实地做事吧！方均瑶不当班主任，估计要十年以后，你现在赶快去找校长，否则，下午的课你上定了！”
　　尽管方均瑶去找了校长，但配班老师还是没来。听校长说，她被安排到其他更需要她的岗位上去了。方均瑶心里纳闷：还有什么岗位比语文教学更需要语文老师呢？
　　张月影做了这样一番总结：我们是革命的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最后位置在哪里，全是领导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