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救主

　　第二十八章：救主
　　三人日夜兼程，待赶回京师也已是六月天份了，回了府见过方孝孺，问了军情战况，都不无奈摇头，原来自齐眉山一战，燕师大败，朱棣听了姚广孝计策，买通了传令兵，那小兵只得了二百两银子，也就回了京师假传军情说燕师已败，正溃不成军，仓皇逃回北平。此时满朝文武高兴之余有人进言道：“既是贼寇已退，京师重地，不可无良将镇守。”皇上就下了旨，招徐辉祖返回南京，保卫京师。
　　此一来，却就将何福军马单独留下了，燕王再挥兵来攻，何福势力孤单，挡不住燕王大军，直被杀的节节败退，无奈之下，何福只得令兵退向灵壁，与平安合兵，只是又被燕王切断粮道，此间种种，不一而绝，军情败报只若雪花般传入宫中，方孝孺也无心继续与郑雨轩三人谈论，只得带了三人前去宫中听报。
　　三人换了官服，进得宫中，正有军情来报，说燕王已在浦子口渡江驻兵，距离京师金陵已不远，就算是步兵，不过数日光景就能抵达京师，满朝文武个个心惊肉跳，皇上无奈，只得暂时退了朝，自己在金銮殿徘徊不已。方孝孺忍着悲伤道：“皇上不要担心，此刻城内尚有二十万御林军，平日训练有素，也算精兵，臣以为，可以坚守待援。”皇上沉默不语，终于开口道：“老师，若是万一这二十万御林军守不住，又当如何？”方孝孺后退三步，行了大礼，跪在地上也不起身道：“皇上乃一国之君，为社稷而死，也算正途。”皇上闭目不语，终究挥手命方孝孺等人退下了。
　　方孝孺带郑雨轩三人躬身退出大殿，一路阴沉着脸，回到方府，亲自下厨整治了一席酒菜，命郑雨轩三人就坐，酒过三巡，方孝孺起身举杯道：“我儿已反，家门不幸！幸有你等三人，忠心为国，红妆知子谦已反，就在你们回来前，已经独骑去寻子谦拼命了，这么些日子也不见消息，想必也命丧黄泉了。今日我在殿上劝慰皇上，不过是要安皇上之心而已，这一战，必败！但是，我们可以死，皇上不能死，雨轩，曾听闻你在宜城另有一些朋友，都是侠肝义胆之辈，吃完这饭，你即刻与荆疾二人前望宜城，招集朋友速来京师，若是万一京师不保，你们无论如何也要保了皇上平安而退，徐无情，你自是有大将之才，当留京师，力护京师安全。”三人举杯饮了，一一答应下来。
　　方孝孺起身向三人而跪，三人哪里敢受这一拜，忙要推辞，方孝孺道：“你们受得起我这一拜，先不要推辞，听我说完。”三人只得侧了身受了半礼，方孝孺接着道：“雨轩，你与荆疾此刻前往宜城搬兵，本就是万难之事，还要连累你的朋友，无情留在京师也是必死之局，我替皇上谢过你们三人，若能击败燕兵，再震朝纲，我必向皇上进言，许你三人为公。”三人热泪盈眶，当此国家为难之时，谁有心情去计较将来是封王拜相，还是罢官免职，一腔热血都只为国而死罢了。郑雨轩三人上前扶起方孝孺道：“老师放心，我等为国尽忠，虽死无憾。”言罢，再无心情吃酒，郑雨轩与荆疾将各自神兵带了，再饮一杯与方孝孺、徐无情作别，出门牵了马，也不嫌天气炎热，一起向宜城奔去。
　　到了宜城，两人回到荆府先与代敏见了面，代敏能识得大体，见二人面色悲伤，悄悄去命仆从奔赴市内，寻杨鹏与赵博前来商量。
　　六月初七日晚间，杨鹏带了自己“承影”与赵博联袂而至，几人斟了酒，先叙了离别之事，再谈了当今朝事，郑雨轩起身作拜道：“此次前来，实是有事请二位兄弟帮忙。”赵博扶起了郑雨轩道：“兄弟何必如此，我们义气相投，兄弟有事请明言。”郑雨轩只缓缓说出三个字道：“救皇上。”一言震惊四座，众人半晌无言，荆疾又起身将方孝孺临别之时言语说了一遍，杨鹏道：“皇上身边自有御林军守卫，我等草莽之辈，前去又能如何？”正迟疑间，秋秋拔出腰间玉箫，一掌击中箫身，断为两截道：“我救！就算死了，也算是全了兄弟相交，义气一场。”言语间并不看杨鹏半眼，杨鹏本来是怕秋秋也要趟这趟混水，怕她无端丧命，故此有前面推辞之言，实在并非是怕死，见秋秋有此一言，只得颓然坐下道：“罢了，兄弟，我随你一起前去京师，除非我死了，否则定了护了皇上安全，只是秋秋就不必去了，留在这里保卫代敏与莹莹嫂子吧，她们二人并不会半点武艺，如今兵匪祸乱，也实在是该有人保护家眷。”秋秋只是不许，言语间是要与杨鹏共生死，杨鹏虽是感动，却哪里舍得秋秋与自己一同赴死，只是不许，几人正为难间，陈莹练兵归来，听说郑雨轩回来了，不及脱下身上盔甲，闯进大厅道：“算我一个。”
　　郑雨轩见了陈莹，一时柔情满怀，自己勾引了陈莹，人家放着好好的庄主夫人不做，背了骂名来为自己练兵，也并未曾听她叫过半句苦，此时见自己要去京师救皇上，明知是必死之局，也并不推辞，郑雨轩着实感动，抓住了陈莹双手道：“我也知你心意，只是这番前去，生死不知，带上杨鹏与赵博已是无奈之举，我实不愿你也共赴死难。”陈莹凄笑道：“我既离了霸刀山庄前来寻你，早已存了同生共死之志，你若死了，我怎能独活？郑雨轩不好拒绝，范莹莹挺着肚子对秋秋道：“姐姐，做这番大事，由得他们男人去就是了，你就留下来吧，经营好了这里，待他们救回了皇上，也有个落脚之处。”自也是看出了杨鹏心意，前来劝慰，赵博也道：“是啊，莹莹快生了，若是无人照顾，如何使的，代敏一人身单势孤，怕也难以保全。”秋秋只得允诺了。
　　商议已定，郑雨轩与荆疾、赵博、杨鹏四人先骑了马飞赴京师，陈莹率所练新兵随后赶来接应。日夜兼程，三人直跑死了七匹快马，才在六月十一半夜赶回京师，此时燕兵已驻扎在龙潭，距离京师金陵不过三十里路程，四人弃了马，悄悄绕过大营，来到金川门，见城门紧闭，吊桥高悬，问了城头上守卫士兵，才知道守卫这门的不是别人，乃是当朝大将李景隆，只是前年率了五十万大军，竟被朱棣一战击溃，这才被招回京师，与朱橞一起拱卫金川门，也是皇上仁慈，并未因他兵败而杀了他。郑雨轩要城头兵士开了城门，放自己四人入城，朱橞在城头道：“外面大军压境，城门实不敢开。”郑雨轩四人急于进城，只得央他垂下绳索，四人攀了绳索进城。
　　待得天明，郑雨轩等人正在休息，听得外面喊杀不绝，忙起了床到城头一看，原来燕王挥师攻城，郑雨轩正要命李景隆坚守住了，却见城门已开，忙上前到：“燕王势大，不可开门迎战。”李景隆喝的一声“绑了”。郑雨轩才知道李景隆反了，拔出“渊虹”就要杀了李景隆，许多士兵围将上前，李景隆趁乱混进兵士中，依旧开了城门，郑雨轩只杀得数十人，荆疾等人赶来，拉了郑雨轩赶回皇宫去救皇上，一时间城门被破，宫里四处火起，兵士或拼死抵抗，或弃械投降，文武百官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平日态度，惶惶如漏网之鱼，四下奔散。郑雨轩四人赶回方府，见到方孝孺提了利剑，正要跨马，郑雨轩奔上前挽住马道：“老师，您快走吧，金川门已失，李景隆也反了。”一边哽咽不成声，杨鹏上前就要拉了马夺路出城，方孝孺怒道：“如今国家将亡，我受皇上恩宠，岂能避祸而去？休要多言，速速进宫去护驾。”言罢，自杨鹏手中夺过缰绳，亲率府内众人，执了刀兵出门而去，郑雨轩号啕大哭，荆疾毕竟冷静，忍住悲伤，拉了郑雨轩，协同杨鹏、赵博，四人择路杀进皇宫。
　　也是他们命大，城内人群四散，燕兵哪里知晓这四人是要进宫救驾，也一般当作了出逃乱民，虽见挟了兵器，不过以为是要防身，随意追赶几步，被郑雨轩杀散了，四人匆匆赶向皇宫，待有活着兵士回去禀报了，张玉亲率一队人马，奔赴皇宫而来。郑雨轩四人早各展身法，一路杀进内宫去了。见得到处都是宫女太监四下奔跑，有的挟了细软，跑不急一交摔倒，摔出些金珠银锭，来不及收拾，慌不迭滚爬而去，好容易见一太监面色稍微平静，荆疾拉住了问道：“皇上何在？”那太监哭道：“皇上挟了皇后娘娘回了奉天殿，咱家劝皇上速速避乱，皇上只是不许，还要咱家自己逃命。”荆疾弃了那太监，喊一声“奉天殿”，他自是不知道奉天殿怎么走，这些人里，也只有郑雨轩曾随方孝孺进过奉天殿，杨鹏见张玉所带兵马已经杀至，不急问路，就袖里抽出“承影”，杀进战阵，赵博也赤了双拳，大喝一声随杨鹏拦住张玉追兵，一边运起神功拦住敌人，口中朝郑雨轩喊道：“贤弟快走，护驾事大。”郑雨轩忍住眼泪，收了悲痛之心，“渊虹”所指处，人头滚落，荆疾知郑雨轩不肯舍了杨鹏与赵博，不好劝阻，也一般混如战团，专寻张玉而杀去，张玉初时不过三流武将，不过通报燕王有功，才受了燕王重用，虽然所带兵士人人骁勇，奈何一队不过几十人马，这四人含恨而击，又岂是这群兵士能拦的住的，早被杀散了，张玉手臂上重了荆疾一匕首，幸亏手臂挡的及时，稍晚的半刻，必被荆疾一匕首刺穿咽喉，心下着慌，急忙呼喝兵士护住了，仓皇而去。
　　郑雨轩见四人皆未受伤，急切间也来不及细说，只说的句“跟我来”，直王奉天殿奔去，这救急时间里，哪里容得像平日一般，择路而走，全都越墙而过，一心抄了近道赶去救驾。看看前面就是奉天殿了，郑雨轩停下身行，正了衣冠道：“我们是去朝见天子，不可衣冠散乱。”荆疾三人也随身整了衣冠，沉住了气，随郑雨轩进入殿中，见皇上端坐椅上，皇后在侧，身边再无一宫女太监，四人叩拜，口道：“皇上万岁，娘娘千岁。”皇上伸手命郑雨轩四人起了身，郑雨轩道：“皇上，贼子已攻破了城门，请皇上带了皇后，随臣速速避让。”皇上龙目含泪道：“天下，是朕的天下；江山，是朕的江山；子民，是朕的子民，朕并非贪念皇位，只是太祖遗昭，朕又怎能不遵守？朕在位四年，日日忧心国事，不敢稍有懈怠，四叔为什么非要逼朕啊？”言语间甚是凄凉，皇后扶了皇上，也是不绝落泪道：“你等忠心可嘉，只是本宫早命宫女太监四下逃命去了，你等也去吧。”难怪郑雨轩四人不见奉天殿有宫女侍侯，原来是皇后仁慈，早命了她们逃命去了。
　　郑雨轩四人不顾死难前来，就是要救了皇上性命，此刻皇上不走，他四人怎肯先行离去？只在一边侍侯着，正等得急，后殿转出一名宫女，身态小巧，美艳无双，上前参拜了皇上皇后，皇后一看，正是自己最喜欢的宫女木紫涵，皇后奇道：“紫涵，本宫不是令你等先行逃命去吗？如何还留在宫中？”木紫涵哭道：“臣妾蒙皇后恩宠，如今国难当头，怎能先行离去？自然是要侍奉在娘娘身边的。”皇后闭目半晌不语，良久对郑雨轩四人道：“郑雨轩、荆疾、二位壮士听令。”郑雨轩四人忍住悲伤，跪下接旨，皇后道：“令你四人，即刻护了圣驾出宫，不得有误。”忍了片刻又道：“将木紫涵也一并带出宫去，好生安置！”木紫涵失声痛哭道：“臣妾愿与娘娘共生死。”郑雨轩不敢抗命，一掌打晕了木紫涵，命荆疾搀扶了，四人围住了皇上与皇后，就要一并退出宫去，皇上座上长剑落下，犹有血迹，郑雨轩不解，皇后道：“徐增寿，本为魏国公（徐达之后）之后，其兄长徐辉祖血浴前线，他竟然想为四叔做内应，前日已被发现，御史魏冕、大理丞邹瑾率同官殴之，请皇上速加诛杀了，皇上仁慈，念他功臣之后，其兄也忠心可嘉，饶了他性命，不想他今日又做内应之事，被皇上发现了，皇上亲手诛杀他于左顺门。”
　　这些事若在平日说来自是震惊四座，只是此刻时局大乱，谁有闲心听这些，只是拥了皇上皇后，郑雨轩背负了那昏迷的木紫涵就要一并杀出宫去，皇上失了心神，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就荆疾腰中摸出火折子，吹亮了，将身上龙袍脱下，一把火烧燃了，怔怔地，只是落泪，皇上点火，自是天火，一时间引燃了方才的座椅，眼见火光四起，奉天殿内转眼一片火海。外面又有士兵追杀至此，郑雨轩四人见事态紧急，点了皇上穴道，由杨鹏背负了，一起杀了出去，那些兵士又无大将带领，阻拦不得，就引了弓胡乱放箭，四人扬了手中兵器拨开来箭，赵博只是空手，一箭射来，险些射穿了脖子，躲避的快，只在脖子上擦出一道血痕，皇后见事不可为，转身扑向火海。郑雨轩四人虽有心去救，只是一来火势太大，近不得身，二来皇上还在身边，总要护了皇上性命为要，只得忍住悲痛，一路杀出重围。
　　外面人心惶惶，处处都是逃命人群，皇上身上龙袍早已在奉天殿被烧掉，只木紫涵还着宫衣，出了宫门总是太过显眼，郑雨轩道声“得罪了”，也不顾木紫涵还昏迷着，胡乱脱下木紫涵外面宫装，解下自己披风包裹住了，长剑将刚才所杀士兵衣服割开，扯了几段布条，缚在身上，四人护住了皇上，急急奔宫外而去。
　　趁着四下里兵荒马乱，四人好容易逃的性命，遇到小队人马，皆都杀了，至于有大将带领大队人马，尽都隐匿了身形，一直拖到天黑，才混在人流中出了城，除了皇上与被郑雨轩背负的木紫涵，四人皆是身上带伤，犹以杨鹏为最，他最是卤莽，当然也就以他杀人最多，四人不敢停留，趁夜偷进大营，悄悄牵了五匹马，还是郑雨轩背负了木紫涵骑一匹马，其余四人各骑一匹，连夜朝宜城奔赴。
　　走到第二日，才在安徽遇上陈莹，带了几百人马前来接驾。见四人都是身上有伤，郑雨轩还背着一女子，虽是不满，却也识得大体，未曾发作，自己命将士赶制一辆马车，请皇上上车，木紫涵也在车内服侍皇上吃些干粮，众人扔了旗帜，只伴着逃难人群，一路向宜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