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成婚
作品名称:荆轲一怒 作者:郑雨轩 发布时间:2012-12-21 16:00:18 字数:5466
第二十章:成婚
看看已是腊月三十了,郑雨轩与赵文辉日夜兼程,不辞风雪苦寒,也不过刚赶到襄阳界内,实在是气候太过反常,初时两日里,两人还能仗着一股血气勉力支撑,待的腊月二十六这一日,赵文辉终究也是饿极了,郑雨轩就与他在山间找了一夜,方才打得些山鸡兔子,烤熟了做干粮,又去裁缝铺添了一身棉衣,将那兔子皮整张硝制了,戴在手上,纵是如此,连日赶路也是疲惫不堪,郑雨轩更是冻的生了两手冻疮。白日行路倒没什么,夜间生起篝火稍做休息时,两手痒的只是难受。
本来以他内力来讲,只要运了功抵御严寒,倒也无事,只是常恨死后,两人一次休息时,郑雨轩盘膝坐下,正要运行一下内力,尚未入定就陷入魔魇,或闻九天玄女执佩而歌,忽而又见常恨被箭钉穿,再不就是觉得若热天里坐在火炉上,或者严冬季节陷身冰窟,如此种种幻觉,身上忽青忽红,幸得赵文辉机警,知道他是因心伤而至,忙运足内力暴喝一声,才惊醒了郑雨轩。世人所练内功,无非不过是呼吸调养,修炼内力最怕就是陷入魔魇,轻则武功尽失,重则癫狂至死,固尔但凡是修炼内力之时,都必要寻那僻静之地,心无杂念才行,然而郑雨轩终究难忘常恨之死,所以才险些走火入魔。赵文辉那一声大喝,也并非胡乱可为,修炼内力之人必不可被外力所扰,否则极易岔了内息,一样是轻则内力全无,重则经脉错乱,最终崩血而亡,必须要有深厚内力,才能透音入内,于内里叫醒了,才能保的无虞。
出了这挡事,两人更是不敢胡乱运功护体,只是若常人一样,将那厚实衣服穿的严实,一路南下,二人身上都已再无银两,少不得风餐露宿,待得赶到襄阳,已是见得家家户户都贴上了春联,小孩子们穿了新衣服,到处点放炮仗,忙碌一年到头,终究也是该歇息一段时日了,也不再见得兵荒马乱,倒是难得。两人商议一番,都觉此时加紧赶路去见荆疾不是良策,毕竟今日团年之夜,是要一家人在一起,自己二人虽是于荆疾交好,终究不算家人,若是荆疾依旧一人倒也无妨,此刻他只怕与代敏正是你浓我浓之际,贸然打扰反倒不美,只得在那山间再歇息一日。
两人见别人都是喜笑颜开,再想想自己,新年里也不能与家人朋友相聚,都是心下黯然,再不想听那新年炮仗,不愿见那世人欢笑,都退进了深山里,找个山洞生了篝火,将那山鸡兔子放在火上烤热了胡乱吃些,一夜无话,两人都是你瞪我我瞪你,熬到天亮,收拾停当了下山,进了村落,见得人们三五成群,都在串门拜年,寻了人一问才知道,这里还只是保康县,离宜城尚有一日路程,两人不再耽搁,急速驰东南而去,路上提起了霸刀山庄,却都是觉得不必前去拜访,就连赵博的赵家山庄与杨鹏都不必前往。直走到天色大黑,家家户户已经掌灯燃火之日,才到了王集小镇,寻了那街上乞丐一问,却并不认识荆疾此人,只知道新近落成一座“荆府”,问明路径,两人知道那必然是杨鹏所建,是荆疾出资,杨鹏监工为代敏所建府邸。
到了那府邸外围,只见得甚是精致,院落里挂满了灯笼,郑雨轩随意看了眼门上对联,只觉得大得惊奇,感情那对联并不是春联,竟是喜联?只见大门上贴着红彤彤的“喜”字,两侧的对联是:美满婚姻,水上鸳鸯新春日;幸福伉俪,指间琴瑟四季歌。内里欢笑不绝,郑雨轩二人不觉苦笑,荆疾既已成婚,自然不好再要他去行那玩命勾当,想来已经到了门外了,不进去拜访一下也说不过去,只得收敛了心神,赵文辉去敲门,不多时大门打开,出来的恰又是熟人,正是杨鹏,穿着一身光鲜的紫袍子,他自是不认识赵文辉,疑惑道:“阁下是谁?”赵文辉道:“此间可是荆疾府上?在下赵章,草字文辉,与荆疾乃是故交。”杨鹏听了深手推开赵文辉道:“什么赵文辉,没听过。今儿我兄弟大喜的日子,瞧你携带兵器,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别来扰了今日良辰,想寻仇架梁子的,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有我杨鹏在此,岂能容你撒野?”原来荆疾自来此间,与代敏情深意切,杨鹏既受了郑雨轩等人当时嘱托,他又是重义气的人,自然对代敏多有照拂,秋秋又与代敏甚是合的来,两人早拜了姐妹,所以相互间来往就多了,此刻正充作娘家人在操办婚礼,按农村风俗,女子出嫁,娘家来的必是兄嫂弟妹之属,所以代敏的爷爷倒是不在,里面正要拜堂了,听得外面有人敲门声,荆疾就要自己出来开门,只被杨鹏拦住了,醉意阑珊的开了门。正看了赵文辉将大刀拖在地上,心下不快,一把推开了,赵文辉正值伤心之际,若是杨鹏不推他这一把,就算说了那些忤逆的话,也不过是更添心伤而已,被杨鹏这一推,火气上来,又想常恨刚死,荆疾竟然就在成亲,虽然荆疾并不知道常恨已死,终究是对大哥不敬,仰天长啸一声:“荆疾,你有种!好,出来受死!”
赵文辉是因心伤而恨,杨鹏做惯了宜城一霸,见自己好友新婚,竟有人前来闹事,他本是卤莽之人,只秋秋降的了的人,哪里受的这般气,劈面就是一掌,反手就袖里抽出“承影”,挺剑直刺。赵文辉挥刀挡住了,有心将这些日子的压抑都去了,更不答话,只是勉力前劈,他刀沉力大,杨鹏不与硬接,只是将剑若毒蛇吐信一般,寻隙刺去。郑雨轩见事态闹将成这般模样,更是难受,又想荆疾成婚,终究不好大闹,更兼确实是赵文辉卤莽了,只得强定心神,挺剑架开两人兵器道:“杨大哥,稍歇,是我。”杨鹏本吃了些酒,正自打的畅快,哪里管得来人是谁,只觉得赵文辉又来了帮手,他生来胆大,也不怕吃亏,将剑照样刺向赵文辉,左手随手一掌劈向郑雨轩,竟是要以一敌二,郑雨轩不意与他相争,侧开一步,骈手二指点在杨鹏背心大穴,将他制住了,眼见的赵文辉兀自杀红双眼,使个“力劈华山”当头劈下,心下大骇,忙横剑架住了,就手将杨鹏摔出,正跌在门上,将半扇大门跌的粉碎,喝道:“老赵,醒醒。”赵文辉好容易发泄些愤懑,已陷入魔魇,迷糊间也不问情由,只是将刀乱砍,已是失了章法,只是将周身护的严实,郑雨轩急切间难以一招制住,只是焦急。正斗了三五剑时,荆疾早至,匕首飞出,手柄点在赵文辉右臂麻筋上,赵文辉手只一软,大刀就此落地,人也摇摇欲坠,荆疾忙命来围观客人扶住了,却就此气血上涌,昏了过去。
原来荆疾刚与代敏正拜天地,尚未来得及拜父母,听得外面有人出言不逊,只是那声音着实熟悉,知道必是旧友,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误会,只得暂时停了行礼,亲自出门来看,因是新婚不曾得带长剑“舞阳”,只是“赵夫人”匕首是随身携带,再不离身的。出了门见杨鹏僵在地,赵文辉若发狂一般正与郑雨轩相斗,知道必有大事发生,才取了匕首飞出,制住了赵文辉,众人见都是朋友,都是一场大笑。杨鹏此时也已醒了酒意,他与郑雨轩交好,忙携了秋秋来叙再见欢欣,又说道赵博也在,又都叫了来,郑雨轩却见范莹莹小腹隆起,想来已是身怀六甲,再想到常恨之死,只觉人生了无生趣,沧海桑田实是变化无端,生死贫富也是天道难寻,再看赵文辉兀自昏迷不醒,与这里的欢笑确实格格不入。满脸微笑就定住了,忽然落下泪来,他与赵文辉这连日奔波,确实是将这辈子的泪都一并流了,人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又岂知下一句乃是“只因未到伤心处”?
赵博与杨鹏正一人捉住郑雨轩一条胳膊,就要拉他进去喝酒,忽然见郑雨轩落泪,不知是何情由,就要问明情况。荆疾一看,知道必是塌天大事,也顾不得堂只拜了一半,忙将赵文辉背了起来,一手挽了郑雨轩,对众人道:“大家请且去内堂吃些酒,还请秋秋与赵大嫂照顾我娘子一会,我们兄弟三人去说些话来。”众人也不好推辞,就都撒了手,放着荆疾带二人进了房间,荆疾在赵文辉“人中”上用力按了一把,唤醒了赵文辉,见赵文辉依旧迷茫,再看郑雨轩眼神空空,原来郑雨轩与赵文辉两人终于见了旧友,一时放松下来,却都觉得寻见了依靠,都自松了心神。荆疾问起缘由,郑雨轩正要拿捏措辞,赵文辉抱住荆疾大哭道:“大哥死了。”只将鼻涕眼泪抹了荆疾新衣一身,又喊道:“荆兄弟,大哥死了!就死在……”郑雨轩忙打算了赵文辉道:“此事先不急说。”赵文辉哭道:“为什么不说?来寻荆疾兄弟也是你的主义,又为什么不能说与他知道?大哥死在保定,被那李斌一箭穿过心肺,死的好生可惜,大业未成,就此殒命!”郑雨轩无言以对,只是不绝抹泪。
荆疾见二人语无伦次,就桌上拿出酒来,给二人斟上了道:“仔细说来,谁死了?”郑雨轩喝了酒,勉强安稳下来,赵文辉却是将整壶酒都抢了去,一边流泪一边大灌,郑雨轩道:“去年腊月二十一晚间,常恨大哥、我、老赵三人去了保定府,就着夜间混进燕逆大营,我伴着了将领,大哥只在外面接应。”慢慢将此事说的清楚了,荆疾目瞪口呆,听得常恨下葬竟连名字也未留下,也是一番难受,就床下抽剑出来,弹铗而歌:
漫漫风雪天地中,
赤胆忠肝英雄。
侠骨丹心沙场梦,
长逝且先行,
自有后人同。
歌尚未绝,人也哽咽无言,他这番词叫《临江仙》,文虽粗陋,却也表明了心迹——常恨不过先走一步,这仇自己必然来报,终究不过阴间相会,不教枉了兄弟一场。郑雨轩也将长剑“渊虹”拔出,一掌拍在剑柄,入地直没剑柄,哽咽着接下了半曲,乃是:
青山几度问心处,
自有热血共数。
情义相切齐剑舞,
且行辞朱楼,
生死问天卜。
这首词本来是十人初接任务之时,一人一句所作,全然是说无论如何,兄弟几人都要不计生死,完成了任务,日后黄泉相见才得心安。只是自去年九月出发以来,再不曾唱过,今日常恨新死,荆疾才唱了出来,赵文辉听完这歌,将酒壶扔出窗外,将大刀挑出郑雨轩长剑,也一般吟唱“且行辞朱楼,生死问天卜”,三人唱完曲子,又是一场号啕大哭。
赵博与杨鹏听的里面哭声大作,前来相询,荆疾却脱了新装,将那雪白床单撕下一截,做了孝布戴在胳膊上,郑雨轩与赵文辉本不欲打扰,见荆疾这般作为,也一样撕了床单戴在胳膊上,又在头上也戴了白布。荆疾出了房门,来到内堂,对前来贺喜宾客抱拳道歉道:“多谢各位百忙中抽空前来贺喜,只是在下出了些大事,这婚,不能结了,还请各位早些回去休息,恕在下不留了。”竟是下了逐客令,来人见荆疾只这一刻间竟已戴了孝布,也都没心思再留下,纷纷抱拳离开。按了农村规矩,代敏这头巾自己是摘不得的,当下由范莹莹摘了,几人一起来请郑雨轩二人出来相见。
郑雨轩有心瞒了他们,荆疾道:“九哥不用瞒他们了,敏敏已是我妻子,虽然此刻拜不得堂了,却终究是我妻子。杨大哥与赵大哥二人,也都是好朋友,你也都熟识的。”赵博也道:“郑兄弟有话请直言,究竟出了什么大事?”郑雨轩见荆疾如此说,也不再推辞,就将自己一行人自去年受命说起,直说到前不久常恨伤逝,众人听了都是满腔热血,又是敬佩又是伤心,杨鹏满满斟上一杯酒,洒落一地道:“英雄!虽我不曾亲见,常大哥,小弟在此敬你一杯,黄泉路上好走,您且先行一步,兄弟们这就来陪你!”再斟一杯,一口饮了,众人也都如此作为,尤其秋秋,更是女中豪杰,端杯道:“常大哥,我本对杨鹏还在考验,以他流寇气十足,更兼改变如此之快,今见他真如此义气,必随了他一起,刀山火海也必为你报了仇。”算是彻底表明心迹,愿与杨鹏共结白首了,代敏也牵了荆疾手道:“承蒙各位不弃,许我与荆大哥成婚,若不知道便罢,既然是知道了,小女子在此立誓,若不能杀的李斌,今生不与荆大哥成婚。”只范莹莹因有身孕,不便饮酒,赵博正要代了,秋秋接过杯道:“妹夫,你为人忠厚,于酒之一道却甚是差劲,这杯酒,该当由我这做姐姐的代了。”言罢,一饮而尽。赵文辉将壶中最后一口酒喝下,朝杨鹏躬身做揖道:“杨大侠,小可刚才得罪了,实在不知道杨大侠也是我辈中人,待的他日为大哥报了此仇,小弟必负荆请罪。”杨鹏忙躬身回礼,直称言重了,众人扶起二人,一时间都是踌躇满怀。
郑雨轩道:“今日为我兄弟二人前来,坏了荆兄弟与代姑娘大婚,来日报了这血海深仇,小弟自当谢罪。正好秋秋姑娘也表明心迹,不若就此将杨大哥与秋秋姑娘婚事也定下来了。”杨鹏只是推辞道:“代敏一介弱女子,尚且知道仇不报不完婚之事,难道在下连个女子也不如?”最终还是范莹莹有见识,出了主意道:“姐姐既是愿意与二弟成婚,不若也学了荆大侠二人,拜了天地父母,暂时不行洞房之礼,留待日后大仇得报,再将婚礼完毕。”众人都觉甚好,于是收拾了,荆疾挽了代敏,杨鹏牵了秋秋,借着厅堂婚礼布置尚在,赵博充做了司仪唱了赞礼,两对新人就堂前拜了天地,都无父母在场,只得该了“二拜兄长”,还是赵博坐在堂上受了一拜,都是豪侠之人,也不做那庸俗之事,自然免了红包,荆疾将“赵夫人”匕首递与代敏,算是终身定情信物,他那匕首是从不离身的,此刻与了代敏,自然是存了同生共死之意;秋秋就腰间取出一只香囊,那香囊甚是精致,显是花了不少心思,用金线细细的缝了,也不怕风吹日晒,显是未曾做得准备,杨鹏倒是高兴无比,早在腰间摸出一块玉佩来,竟是上好的汉白玉,上面细细的刻了“问秋何时至,大鹏不待催”,制作华美,是早做好了准备的。原来这玉佩是杨鹏早就央人做好了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送出,此刻送出正是时机美妙。
婚礼至此算是完毕,代敏与秋秋自去后厨整治了酒菜,几人入座,都将常恨之仇稍稍放下,计议着如何才能大仇得报,郑雨轩忽然想起霸刀山庄陈莹,不知陈莹引兵来投之事如何了,便对着众人说了,荆疾道:“此事简单,九哥你们在保定之时不敢唤取信鹰,但这里好歹还是天子之地,不怕那燕逆阻拦,不如唤了信鹰修书一封,打发回了京师一问便知。”赵文辉听了,就要立时出门唤鹰,荆疾道:“不用着急,常大哥临出发之事也曾经谴了信鹰来寻我,当时我恼恨方大人作为,所以没有接令,那信鹰被我好好的养在府内”,就去后院取了信鹰出来,由郑雨轩修书道:“若有霸刀山庄来人,就令他立时赶回襄阳,与王集小镇“荆府”见我。此令必由陈莹来接。”信中之意自是怕有人冒充,也不知陈莹是否真能引了兵马,倘若叫别人冒领了,岂不是害了陈莹。
放了信鹰,众人都在荆府安心歇下,只要待京师回信,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