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定情
作品名称:荆轲一怒 作者:郑雨轩 发布时间:2012-12-04 18:04:26 字数:5131
第八章:定情
雄鸡唱晓,三人早早醒了,就着江水囫囵洗了脸,发鬟也来不及梳洗,急切间就欲去喂马备水,准备上路。然天色尚未大亮,更是十月天气,早上风大天冷,农田里已是暂时无活可做,谁不是睡到天色大亮才起床。也幸得三人内力都高深,否则吹这一夜江风早已染了风寒,更别提什么刺燕大事了。
左右无事,荆疾练了趟剑,桂红瑞也是好些日子没有弹过琵琶了,难得有这半日空闲时间,就调了琴弦,随着朝露弹了一曲,郑雨轩新得了“渊虹”也未曾仔细把玩,也拔了剑弹铗以和琵琶,弹的正是一曲《卖花声》,郑雨轩想起如今国运艰难,本自苦闷,又见荆疾只顾练剑,心下所知他也是内心遗憾,好好的喜欢上一个姑娘,却又不能表白,想来也是只将泪水朝肚里咽,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都只因未到伤心处!就算到了伤心处能流出泪也是好的,最最难的就是不能流泪,还得装做无所谓。心有所感,于是随口谱了一词,也是《卖花声》,唱了起来:
小乔江南戏碧水,
半月柔情湿两岸,
罗帐小酒红烛残。
翻袖舞殿,
多少相思
点点泪都在青山。
本来是歌以抒己情怀,桂红瑞听了倒是心有所感,自己与郑雨轩相爱,却总有颇多波折,先是方孝孺嫌自己出生青楼,就连自己所用兵器也被斥是“取悦男人之物”,为了两人终于能在一起,这次不计百般艰难与他来行这刺燕重任,也不知最后是否真能成功,这些年来人人都知道燕王有大能,相比与惠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年太祖还在时,一日驾幸马苑,皇太孙朱允文和四子燕王朱棣随行。忽然一阵风起,马群扬尾嘶鸣。朱元璋来了灵感,即兴出句,要皇太孙和燕王对句,太祖出了上联“风吹马尾千条线”,朱允文想了半晌才对出“雨打羊毛一片毡”,那燕王对的是“日照龙鳞万点金”,高下立判,太祖很是扫兴的看了半晌朱允文,终于没有办法,悻悻然的走了。这一对联就可以看出朱棣之能,虽是对联却也显出朱棣称帝之心。江湖更是早有传言说朱棣才是真命天子,只是因为当年太祖更喜欢长子,封了长子太子,但非皇命之人承受不起,所以才会因病早亡,太祖爱屋及乌,又封了朱棣为“皇长孙”,传位于他,但天命在身之人终究还是会坐了江山。这样想来自己等人去刺杀燕王之事更是千难万难。如若郑雨轩真能与自己走到最后也好,只怕郑雨轩自认英俊风流,时常有事须使美男计都是他来,这些年来也不知哄骗了多少女子,虽说都是为了大事,但这样终究也是在给自己造风流债。就如前日去勾引那陈莹,那眼眸中的情意更是叫自己难受。
就算是自己要他去做的,他难道就不知道拒绝一下?还乐此不疲,这样胡思乱想起来,忍不住也落了泪,倒慌的郑雨轩好生无奈。又不知她为何哭泣,只得软语相劝,荆疾更是不曾哄过女孩子,要知他从小被族人选中,投身杀戮场,能活到今天并成天下第一的金牌杀手已是不易,还能保持这份兄弟情谊更是难上加难,指望他去哄女孩子开心那是万万不能的,只在一边不住以剑刺水。幸好此时已经是天色大亮,代敏梳洗完毕心中记挂着他们,前来叫他们三人回茅舍吃饭,也是存心要亲自带他们走宜城。
女儿家自是相互好劝,郑雨轩与那荆疾挨了一顿奚落,见得桂红瑞真就收了泪,二人不觉更是惊奇,这都怎么回事?
农家早餐,也不丰盛,不过是昨日剩菜热了一下而已,蒸了些馒头,三人自离京师以来何时真心开怀过,此刻见得这村落人物如此这般淳朴大方,自也将使命之事稍稍放下,开心吃了个饱,丝毫不以饭菜简陋,直觉得这般饭菜实比霸刀山庄那百般美味胜上百倍。吃过了早饭,代敏将剩下的馒头一股脑的打了包袱,对老人家交代一声,便牵了自家毛驴走了出来,郑雨轩不解问道:“老丈,这是……”
“爷爷年事已高,我来送你们上官道”,代敏道:“爷爷早知你们是做大事的人,出门随身得带些干粮,只是我们这村落穷,没有熟牛肉等荤腥之物,只有这些馒头,各位不要嫌弃才是”人家越是如此热情,倒教郑雨轩越发不好意思,趁着老人转身光景,忙就腰间摸出两张银票,一张面额较小,也是五十两,另一张是二百两,本来想留下一千两,又怕因财招祸,便留了这二百五十两银票牵马跟上。马快驴慢,三人无奈之下,只得劝代敏不牵毛驴,与桂红瑞合乘一骑,本来代敏还怕这马驮不起两人,待上了马才发觉平稳无事,不由的啧啧称赞,荆疾平日话少,今天见这少女来送自己等人,一时高兴起来,开口介绍道:“代小姐你有所不知,这马可不是一般的驽马,你看它全身雪白,唯有四蹄漆黑如墨,骨架高大鬃毛茂盛,尾巴微微上翘,这马有名字,在《马经》上叫作“墨云”,日行八百里”,代敏仔细看去果如荆疾所言,也是农村人出身,就问了句:“这马值多少钱啊?”这一问惹的三人哈哈大笑,桂红瑞就马上揽紧了代敏道:“识马之人千金不换,不识者也只能耕种拉车而已。”双腿一夹马肚,那马自是通灵,不待扬鞭已是长嘶一声撒蹄而走,风驰电擎,惹的代敏眼也睁不开。
不过四十里路,三匹宝马不消半个时辰已然赶到,荆疾寻了一处骡马市场以五两四钱银子买了一匹骡马,也做得农活,也骑的人,配好鞍辔牵来递与代敏,心中微有不舍,但他不擅言辞,更是片言不说,转身只是抚摩自己爱马。桂红瑞乘了早上代敏相劝之情,又深知荆疾性子,虽然明知两人日后能在一起的可能无比之下,女人天性发来又盼着两人能将话说开来,放眼望去寻得一处酒僚,便道:“代妹妹,前方有处酒家,不如过去用些酒饭,就此别过吧”。此时还不到晌午,这样说来自是想在百忙之中安排一些时间让荆代二人多处一刻,要知这女人天性喜欢浪漫,尤爱那些相恋又分离之事,虽然免不了有一场泪水要流,却总是乐此不疲,这总是世间女子通病。见无人拒绝便牵马先行,郑雨轩心知肚明,忙忙牵了马与桂红瑞并骥而行,留得荆代二人随后说些体己话。到了酒店,只见一竿大旗上书“宜城老店”迎风飘扬,只是这店子委实当不起“店”这一称呼,不过几间低矮茅屋而已,这日天气虽晴,却并不暖和,简陋的茅屋暴露在寒风中,着实挡不得寒意,生意也冷淡得紧。了了几张破旧的桌子,倒空了一大半,只有一张桌子上坐了客人,四样小菜精致的摆着,那客人是一威武青年,一柄长剑就放在桌子上,剑柄就在右手边,喝酒也只是左手拿杯,衣着华贵,倒是让人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位华贵公子也会在这破乱酒僚用酒。
桂红瑞寻张桌子坐下,拉着代敏坐在自己身边,四人围着桌子坐定下来,店主便从简陋的柜台走过来了,倒是叫人好生惊奇,只因这店主竟然是一个双十女子,倒是活泼可爱,桂红瑞抬眼一望不觉好笑,这店主与代敏长的也太像了,若不是身子不如代敏高挑,便直若一人照镜一般。店主也看见了代敏,马上惊笑道:“哎哟,这位姐姐可与我太有缘分了,我们竟长的如此相象,四位喝些什么酒?”
“酒。”荆疾道:“要好酒”。
郑雨轩只在心下好笑,这般小地方能有什么好酒?想着却不禁笑出了声,只这一笑却恼了那位华贵公子,遥遥相隔的他平心静气道:“公子这般言笑,可是欺这店小无好酒?”年轻人盯着自己的剑,并不看向郑雨轩,忽然右掌击桌,震起一杯酒来,左手虚引,借股黏劲那酒杯直直飞向郑雨轩,本来代敏在郑雨轩对面,那酒杯划了个弧形绕过代敏正落在郑雨轩面前,酒水清亮,闻之也无酒香,“公子何不尝一口这酒?”那华贵公子道。
郑雨轩更不推辞,张口鲸吸,直将那杯内酒水若银河倒挂一般吸入口内,这才觉出这酒实在是好酒,入口醇绵,进得腹中自有一番酒香在喉,心下歉然,开口道歉:“果是我无见识,这酒果然好酒,但不知有何名目?”
喝的一杯浑身舒坦,正等着店主送来好酒,华贵公子却提了剑:“我看你也带剑,侮辱了我宜城好酒,若不给你点见识,怕你也不服”,言罢举步出了店门,自是要与郑雨轩一较高下,观他行走气势,锋锐内敛,虽在寒风中衣衫不飞,显是以内力护住了周遭,实是强敌。
“杨鹏”,代敏忽然开口,“你闹够没有?”
敢情这公子就是杨鹏,倒并非想象中的满脸横肉,左右看来也是翩翩公子,奈何代敏就是与他不对口,前些时日失意来宜城寻酒买醉,趁着月色看见这店主,竟与代敏有九份相似,于是日日来此喝酒。他是这方大户,下面自有佃户,也不操心没银钱使唤,只是店主却从未给过他好脸色,这杨鹏也不以为杵,或是喝了酒借酒意使一套剑法,或是小酌轻歌,在这宜城小市里,有了他来照拂也保了无人敢来这小店惹事。昨日夜间李志强差人来报,说有外来客与代敏咋一相见就对上了眉目,问他主义。他其实并非是真正恶霸,只是脾气焦躁,常常路见不平总爱拔剑相助,加之功夫既高,无人能挡,所以闯下这好大名气。听了李志强消息前来此地,早猜出三人身份,也并非是要阻止荆疾等人,只是想看看荆疾是怎么样的人,一来此处却把郑雨轩当成了荆疾,眼见他好无道理心下作恼,又不好在店内发作,只好出了店门,实是约战之意。
郑雨轩等人又把他当成了燕王所请江湖好手,暗叹一声“这贼人真就杀不绝了”,提了“渊虹”也大步跟了出去。纵然听代敏叫出了他名字,更是恼火——难怪代敏不爱你,连一小姑娘都知道什么是正统,什么是大业,你一大老爷们竟然助纣为虐,也罢,趁机就教训教训你。两人隔着三步之遥,各自巡视这对方破绽,杨鹏自然是想来给他个下马威,郑雨轩也恼火他做燕王走狗,都想一招制敌。瞄的半晌,两人同时拔剑,杨鹏的剑是上古名剑“承影”,剑身细窄,出剑不见剑影,都用于刺杀,而郑雨轩这剑却是先秦神兵,其时剑身宽厚,多用与劈刺,二人各仗神兵,或刺或劈,或遮或拦,一时间剑光闪烁,斗不多时,眼见郑雨轩已稍占上风,仗着内力高深,剑法大开大阖,十招里倒有六招在攻,杨鹏只将剑守住周身,抽空也出剑还击,一不小心之下就要血溅五步。不过两人都爱惜自己宝剑,不肯以剑交击,否则早分出了胜负,或者就算不分胜负也该徒手博命,那不是更加危险。
代敏虽不喜爱杨鹏,多承他照顾,也对他有感激之心,此刻见两人无缘无故就以死相拼,忙拉了桂红瑞央求道:“桂姐姐,你去拦了他们罢,杨鹏并非你们想象的坏人”。原来代敏爷爷昨日夜间反复思量终于确定了郑雨轩三人身份,只是不愿参合进来,只在暗中交代了代敏小心从事,这一急竟然全盘说了出来。荆疾听得美人之言,内心苦痛“她终究还是在乎他的,也是,人家少女羞涩也是应该的,我又算的了什么,过了今日就不知还能否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况且杨鹏一表人才,代敏嫁了他也算良配……”见郑杨二人打的艰险,若是桂红瑞上前阻止,只怕会有危险,毕竟桂红瑞武功再高也终究是女子之身,哪里当的起这剑气纵横。咬了牙关,强忍悲痛,挺出配剑“舞阳”叫得一声“且勿争斗,听荆疾一言”,冲进战团,反手舞阳与杨鹏接了一招,右手“赵夫人”匕首硬接了“渊虹”,被双方内力击来,左手借着剑长消了一部分力道,右手匕首虽锋也销不断“渊虹”,只被劲道传来震伤了胆脉,喷出老大一口血来。
郑杨二人各自收剑停手,杨鹏叫得声:“什么?你是荆疾?那刚才与我打的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扶了荆疾就为他推宫过血,无奈总也排不出那口淤血,郑雨轩接过来,举掌在颈上“肩井”拍了一掌,总算是化了这口淤血,原来荆疾所练内功与寻常人士全然不同,可算是千古以来独一无二只心法,只因为别人要么练肺脉要么是心脉,以至最后打通“任督”二脉,荆疾却是专练胆脉!有说是因为刺客本就要胆大,方才可能得手,所以那内力心法就与世间不同,并且看着是伤了胆脉,却只能拍肩井过心脉而至,倒也并不是说杨鹏内力不行,实在是未曾见过这般奇怪的运功路线。
代敏见荆疾一时间又在吐血,惊慌失措之下挤了过来,抱住了胳膊,连声问候。其余人却是都知道荆疾并无大碍,既淤血已吐出来,只需稍加调养,并不耽误事情。见别人都在掩嘴偷笑,代敏也觉得不好意思,就丢了荆疾忙忙去了酒店里面,惹了大伙一通乱笑。前嫌既释,几人共了一桌,酒过三巡,杨鹏举杯道:“我看荆兄弟实在是不错,只是你们要做这样大事,带上敏敏,岂不是不便?一来她又不会什么武功,没得拖了你们后腿;二来你们做大事的人又怎能为她放弃?三来老子就是喜欢她,虽娶不了她也毕竟不愿见她早死”,这话说的粗鲁,却自有一番道理,叫人反驳不得。
店主终于提了酒来,道:“我看这姐姐与我也算有缘,杨相公你又时常在这喝酒,不如……”
“不,我回王集去,等你回来。”代敏自己打断了店主的话,并非是她开放,只是明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荆疾,而他又不能为自己停留,若不趁此机会把话挑明,只怕老死也不得表白心迹。指望荆疾说出来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自己先表露了心迹。
既有此言,桂红瑞等人计较一番都得杨鹏也算光明磊落,托付与他来照拂代敏该是最好的办法了,取了两千两银票交付杨鹏,央他在王集为代敏建一庄园,此时银两极贵,五钱银子已够寻常三口之家吃喝半月,两千两银子,建一庄园自是绰绰有余。代敏自回去后自称“荆夫人”,又因未嫁,人称“荆姑”不提。
此庄园后来与事坍塌,代敏也在庄内来不及出逃,诺大庄园后世只剩半坑污泥,人称“金姑潭”,遗址还在王集,此乃后话。
倒是荆疾见得事已安排完毕,与郑雨轩、桂红瑞一起欢欣起身,自赴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