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跨国传音，返家成幻

　　“我说吴赤，你都重新做人了，也顺道把名儿改了吧。吴赤，还有个谐音，只适合在你当坏人的时候。”尚责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或许曾经大恶的人现在还有很大的重新进化成善人的希望。
　　“我也正想着呢”，吴赤对尚责的这个提议表示支持，“还打算把姓也改掉，我得把过去的一切都忘掉，就叫回吧，也借你的姓氏用用，就叫高回，怎么样，小高？”
　　“都可以了，你觉得合适就好了，不过，”尚责迟疑了一下，“前些天看了新闻，听说中国警方还在全球范围的追捕你，你有什么打算吗？”
　　“其实我犯的罪并不是很严重，充其量也就只是个中介，黑市交易，杀人的事情我从来也就没真正参与，他们的案底都很多，就我是最清白的，就将我说成是团伙的老大，我反正也无所谓嘛，那些都是我的兄弟。警察也跟我说过只要供出后面的团伙就会给我最轻的判决。但我不能背叛那些兄弟。”
　　“可你以为你不讲他们就能逍遥法外了吗？你以为我们的中国警察是那么的无能的吗？如果你真为了你的兄弟，我希望你能劝他们去自首，那样或许还能保有一条小命。他们需要钱的话，我可以给，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回头，别再伤天害理，别让外人再有机会对我们中国人指指点点！”
　　高回想了很久，最后一咬牙就答应了，次日他就回国了。
　　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高回的许多兄弟都被说动了，剩下的少数冥顽不灵的人高回也不再抱有希望，通知了警察将他们带走。自首的人当中很多就只是被判了三到五年的有期徒刑，他们不过只是小角色罢了，并非真正的大恶之徒。真正罪恶的歹人都因不肯自首，又拒捕，最后被警察当场击毙。
　　高回很伤心，很内疚，可是他为他们做得已经足够了，也谈不上亏欠。由于高回表现良好，经调查发现从未杀过人，也并没有分过很多的赃款，又加之不久前他曾冒火进入一家酒店救出被困其中的两名婴孩，孩子的父母对其甚为感激，并发动社会联名上书法院，请求判他无罪。法院经过审度，最后以”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判他无罪释放，至此这起案件圆满落幕。高回连夜返回硅谷。
　　听完高回的讲述，尚责很是开心，拍着他的肩膀良久无语。
　　“行责出大事了，小高。”高回不想讲，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讲。
　　“是吗？”尚责十分艰难地装出不以为难的表情。
　　“你是高尚责，对吗？不要骗我。”高回盯着尚责看让他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尚责沉思了很久，心里满是纠结……
　　“是，我是”，尚责决定不再隐瞒了，“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和我在各种报导中看到的高尚责感觉起来很像，而且我坚信这种感觉是没有人能够复制得了的。特别是当你叫我回去自首的时候，我就更坚信了这个想法。这次回国，我听到了很多有关行责的负面新闻，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才选择离开行责来到了叱咤，可行责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心血啊，你就忍心就这么放弃它吗？”
　　尚责又是沉思了很久，心情又是十分的凝重，半天才很艰难地说道：“你是对的。”
　　他决定给惠梅打电话了。离开她的日子里，他千万次曾想给他打这个电话，可他一次次地以自己的内心受了伤害而冠冕堂皇地躲避着自己的家人，他竟也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他不明白自己那样坚强的一个人如今为什么也会变得这样懦弱，他知道自己的逃避根本不可能解决任何的事情，可他就是无法面对，就是喜欢抛下一切不顾的感觉。他拿电话的手甚至都会颤抖，这么多年了，他不知道惠梅怎样了，她过得怎样，可他突然间又觉得自己这样的一个懦夫根本就没有资格去问这些。倘使没有遇上高回，他或许还在逃避。他感到自己变了，一生的磊落全都前功尽弃……
　　“喂。”远隔重洋的妻子的呼唤一下将尚责游离的思绪全部聚拢了起来，他终于无暇再胡思乱想了。
　　“喂，喂，梅儿，是我呀！”电话一端的尚责再次听到惠梅的声音很是兴奋。
　　“抱歉，先生，你哪位？”然而惠梅似乎根本已经听不出他的声音，语气里充满了疲惫。
　　“我是尚责啊，梅儿，你怎么不认得我了啊！”尚责开始着急了。
　　“尚责。”惠梅冷笑了一声，”你都这么多年音讯全无了，现在又何必再同我通话呢？”
　　“梅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好多次想要给你打电话，可是又怕你还没原谅我。还有力行的事我也确实没能一下释怀，那时我的心情也很差呀。”
　　“算了，你只知道自己躲到国外去了，一堆的烂摊子却都扔给了我和真儿。我无数次打过你的电话，可没次都是无人接听，再后来就完全打不通了，我才想到你或许是换了号码了吧。我还给你发了邮件，可是你一封都没有回。你走了以后也不曾将你新的联系方式告知于我，将我一个人丢弃，知道我有多么的孤独吗？我当初是多么的无助你也是不会知道了。我天真地以为你的好兄弟还有一丝的良心，对我的劝导多少还能听进一点。可我没想到他竟已然丧心病狂到六亲不认的地步，为了金钱将行责折磨的遍体鳞伤。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们的生活该是有多么的美好。我从来没有想像过一个人的人性可以堕落到这样的地步，可它就是出现了，还出现在了我所熟悉的人身上。你说你接受不了，挥挥衣袖就去了国外，可你难道以为我就接受得了吗？只是我不像你那样，我还曾尝试过劝导他回归正途，纵然它最后还是以失败而终了。我以为你到国外平复了心境就回来了，可我没想到你竟逃避了这么多年，你是一个自私的人，懦弱的人，你知道吗！这些年来你知道我过得有多么的辛苦吗？我要将这些不幸在长辈面前掩饰的天衣无缝，然后在暗处流泪都无人知晓。真儿因为这些事早已疯疯颠颠，我满心的苦都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只能强迫自己不断地将这些苦水吞咽进肚子里，还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觉得好过吗？”惠梅已经愁苦满怀，但她没有选择哭泣，因为她的泪水早就已经流干了。
　　“梅儿，我，我对不起你，真的，”尚责泣不成声，”我现在就回国，我一定要将游力行这个混蛋绳之于法。
　　“没必要了，你还是在国外过你安乐的生活罢。”惠梅还是只是冷笑。
　　“梅儿，请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相信我这一次。”电话那头的尚责哀求的声音越来越显凄凉，可是惠梅已经挂了，只有急促的“嘟嘟”声相伴他到永远。
　　他要立即回国，但今天起飞的航班的机票都已经售罄了。可他不相信自己就这样动弹不得，他想到了一无所有的他现在还有金钱。于是他重金包下了一架中型客机，直达中国。飞机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他阔别多年的国度发起进发。这一路的分分秒秒他都感觉得十分漫长，不过痛苦的等待之后终于是到了。
　　在新建起的候曙国际机场，他下了机，然后就奔跑着出了航站大楼又拦下一辆车。他的车飞驰在马路上，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卡车、轿车、货车……呼啸着从身旁逝去，尚责心急如焚，而司机师傅则踩了最大的油门，车子像一头发了狂的怪兽，慌乱着朝前冲去。
　　可是，他永远也不会想到，危险即将与他同呼吸，共命运了。
　　在去往惠梅的公寓的途中需要经过一条较为僻静的小路，平常少有人烟，只是偶尔有车辆穿行而过时这里才会有那么一时短暂的热闹。出租车颠簸在这条崎岖的沙土路上，一步一步地走进死亡的陷阱。师傅的车技不错，又看到尚责焦急的样子，就没有减速，依然是在高速行驶。很远的地方师傅看见了一辆停着的重型卡车，那之后的路宽是全路段唯一允许同时两辆车通过的，师傅心想过去的时候稍微慢一点就可以了，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可是他没想到卡车突然就发动了，还朝着自己的方向驶来。
　　“见鬼！”司机骂了一声赶紧开始减速，可他没想到卡车却加速了，照这样发展下去两车相撞势在必行，而且结果只有一个，他不敢想了。
　　“喂，停车啊，混蛋！”他一边朝着前方大喊，一边踩了急刹车。可是那卡车丝毫就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而且速度还是不断地加大。
　　“师傅，快点强制掉转车头！”尚责看到了势态的严峻性，也知道他们是无法逃脱了。
　　“不行，那样你会被撞扁的！”师傅大声喊着却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听我的，师傅！”尚责从后座弯起身，强行操纵了师傅手中的方向盘，车子也就在一瞬间进行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并且又朝前低速滑行。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卡车稳稳地撞了上来，出租车的后半部也就在一瞬间被撞击成扁状。师傅当即晕死过去，而尚责则保持了转动方向盘时的姿势，全身都是鲜血，双腿已被轧断，全身上下唯一能运作的也就只剩下他的思想了，而这也不会久的。
　　卡车终于停下了。车上下来了一个人，但尚责被压着看不见。他走近前来，尚责一下就感知到了，是游力行！天哪，莫非这便是命里注定的！尚责的心似乎也已经是被撞碎了。
　　“哥哥啊，没想到吧”游力行倚着车窗，一脸的神彩飞扬，是那么的欣喜，“我说你好好在国外待着有什么不好，偏要回来遭这罪？你那么聪明难道就不知道我会在柳惠梅的电话里安个窃听装置什么的吗？我承认我没你厉害，行责在我手中也确实很没落。都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惦记着。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把我送进监狱吗？你马上就要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与我为敌了。你也别怨我，这一切都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像你这种人是永远体会不了拥有金钱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的。”游力行扭曲变形的嘴脸让人直想呕吐。
　　但尚责没有去应答他，他要保留最后一丝的气力。
　　“怎么，撞傻了啊，姓高的”，他用拳头重重地砸了车窗，“你反正也快要死了，念你我也曾兄弟一场，我就让你最后再喘几口气吧。”游力行狂笑着爬上了卡车，倒着车一点一点地消逝在尚责的视野之中……
　　“师傅，师傅……”，看到游力行走远了，尚责忍着巨痛呼唤着昏迷中的司机，“你快醒醒啊……”他的声带似乎都快要喊断了。
　　谢天谢地，师傅总算是醒了，这或许苍天对好人最后的一丝怜悯罢。
　　“年轻人，你，你刚才就不该啊！”师傅满脸懊悔的神色，由于有气垫挡着，他伤的并不严重。
　　“别说了，师傅”，尚责大口喘着气，然后从腹下摸出一本混着血肉的笔记本，“听我说，师傅，我……活不了了，但你……你不同，你赶紧下车。还有……帮我把这笔记本带出去，打开它，桌面上会看到一个名为‘归宿’的图标，打开……它，里面……有一封信，你按上面的地址帮我把这信发送出去，如果警察调查的话……我……我希望你跟他们讲是车辆刹车……被我破坏才导致与大型车辆相撞，这车很快就会……爆炸了，他们不会知道具体原因的，快……”
　　师傅不知道尚责为什么要他隐瞒真相，可他还是忍着热泪从尚责怀里抽出了笔记本，可车门已被撞得完全变形了，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推开。尚责见状倒吸了一口气，使劲浑身的力气推挤那扇门。他的汗水与泪水，还有鲜血完全混杂在了一起，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生不如死的。皇天终于不负有心人，一声巨大的响动之后，门总算是开了。尚责一下松了口气。
　　“快下去！”看着师傅还犹豫不决的样子，尚责喊着，却只剩下了嘴形，没有一点的声音。
　　师傅头一扭，挥洒着泪下了车。
　　“年轻人，我帮你下来。”
　　尚责已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是指着他手中的笔记本示意他先把邮件发出去。师傅会意了，没有五分钟就办好了。他给尚责打了个完成的手势，然后就要上前帮他。而这时尚责已隐隐听到车内火星直冒的声音，还有越来越浓的烟雾。
　　“快离开……”尚责竭尽全力喊出了最后一声，而他也清晰地听到了声带断裂的声音。他看着师傅跑去的背影，突然露出了微笑，抬眼望向远处山岗的瞬间，却竟见到了在美国这么多年间一直未能再见，然而内心却思念太甚的淮磐树。它依旧是结结实实的，挺立在高岗，仰天直冲云霄，不改的是孤独一人的寂寞。尚责蓦然间像是感悟到了什么，只是苦笑一声，无声地道：“淮磐，怀叛……”，然后最后一次慢慢地闭上了眼，任那眼角的泪滴肆意奔涌……
　　师傅还没有跑出多远，车辆就在零星火光的照耀中，爆炸了。冲天的火光，燃烧的焦味，带走了一个高尚的灵魂，即便是不该带走的，可这竟已成了现实！
　　师傅被爆炸产生的冲力冲到了树丛中，当他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电脑还完好地在自己的怀里，不禁笑了。可当他看到那一堆还在燃烧的车辆残骸的时候，他又很心痛。他重新打开了电脑，他要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记录下来，然后发给尚责临终前提到的那个人。其实游力行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害怕才继续装着昏迷了，他听到了他们全部的对话，现在他要将这些全部回忆起来。他对尚责感到深深的愧欠，他下定了决心这辈子要为他的遗志奔走，他将这些全写到了邮件当中。他重新进入尚责的邮箱，记录好了一切，然后颤巍巍地点击了联系人里的第一行：
　　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