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浪子回头，终觅所归

　　血泪混溶的电邮带着折断的翅膀，孤独地飞过太平洋的上空，在硅谷的网络里，筋疲力竭。至重的使命，一路的飞驰，它终于到了。
　　清晨，高回打开了电脑，一份突兀在眼前的邮件令他预料到了所有事情都已走到了最极端。这是尚责的最后留给他的声音了。
　　“老高啊，其实我回国之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要去指控我曾经的兄弟，我知道他一定会对我百般阻拦，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更错的事情来，我希望不。如果你收到了这封信，那就意味着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以前是因为金钱而做了许多的错事，但我看到了你诚心改错的决心。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我信任你，打心底里的信任，所以我选择了将这封信发给你，而不是我的妻子或是其他的家人，因为他们若得知我已然逝世一定会做出许多冲动之举，而这些却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我对你的信任，你一定要时刻以理智为重。对于我的死因，你也不要再去调查了，就让它在那秋风的吹漾中远去吧。我知道力行犯了很大的错误，可是我竟无法克制自己还对他抱有一丝的希望。我希望你能帮我再好好劝劝他。我想我的死对他肯定会有所影响的。他是变得六亲不认了，可我还是相信他的血液里还残存着人的善，我不想看到昔日的好兄弟沉沦成这般。我的这些祈望也希望你能同我的妻子提及，她叫惠梅。这辈子是我负了她，还有叫她想法子把我的死瞒着不让家人知道。如果力行最终重新变成善类了，我的死也就没白费。我也希望行责还能重新成长起来，还是个一心一意为国人谋福址的企业。我说的就这么多了，其他的还要靠你们生者努力了，保重。”
　　高回看过之后眼泪很快就流了下来，刚想关闭电脑，可又一封电邮跳了出来，是那位司机师傅发的。他们很快就约了见面时间。
　　临回中国前，高回把尚责的临终遗言也给了公司的高层看。他们看过之后相顾无言，最后集体决定他们会让叱咤也成为一心只为人民谋福址的企业，不再是顾着个人的盈利，并将公司大权交于高回。没有什么理由，只因为尚责信任他。当天晚上，他们就开始着手将总部迁至中国的程序，因为叱咤是尚责一手扶持起来的，现在他先于所有的人离开了人世，而他的遗愿大家义不容辞地要帮他实现。他在世时并没有提这些要求，可或许他只是太在意其他人的感受罢了。但大家都坚信他们的做法会是尚责愿意看到的。
　　次日，高回开始飞回中国。两日之后，他在机场与那位司机师傅会面。师傅姓周，他归还了尚责生前的电脑，并决意要同高回一道去追求真正的善道。高回没有再问他什么，点了头就同意了，随即两人动身前往行责总部。在车上，高回拿起了一份报纸打发时间，当看到一则标题为“一不明男子破坏的士刹车不幸被撞致死”的新闻的时候，他只感欲哭无泪。他不知道尚责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可现在已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了。
　　行责门前，车停了。面前的建筑依然是如故的恢宏，可惜那到了今天这却已经是退化成了一种纯粹的装饰了。
　　他们进了门，想要找游力行，可是却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了。不，那并不是保安，那是私配枪支，壮实凶恶的私人保镖！他们拦住了来人，叫他们出示相关证件，并询问是否提前预约。他们什么都没有，只好暂时退了出来。
　　“高先生，难道咱们就这样算了？”周老很是焦急。
　　“不。”高回很坚决地说道，“他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就找他出来。”
　　“什么？”
　　“你之前用的尚责的那个邮箱已经有十年的历史，也就是说游力行还没有变坏的时候尚责就已经在使用这个邮箱。现在尚责去世了，如果他再收到从这个邮箱发出的电邮一定会来见我们的，只不过他会怎么对我们很难说，你还是先离开吧，我想尚责也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他流血的。”
　　“不，高先生，我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既然命里注定让我遇上高尚责先生，那我就该为他的遗志奔走无悔。放心吧，我年轻的时候也当过兵，拳脚也还好，咱俩一块还能有个照应呢。”周老一下子情绪激动了起来。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车内，车子是高回回国之前就委托周老购买好的。高回拿出电脑给游力行发了一封电邮催他下来。正如高回预料的那般，游力行收到电邮时惊吓得一脸惨白，寒毛都直竖了起来。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急匆匆地带了十几名护卫就下楼了。
　　在公司北侧的丛林里，两拨人终于碰面了。高回比照了一下领头的人和自己之前收集到的照片，确定他就是游力行。
　　“游先生，我们是专门来了高尚责先生的遗愿的。”高回很客气地同游力行作了个揖，其实他更愿意拿把砍刀把游力行剁成肉末，可出于对尚责的尊重，他现在还必须得和颜悦色。
　　“说吧，要多少钱”，游力行坐在手下给他搬来的椅子上，点燃一根雪茄，“高尚责死了还不让我安宁，真是死的一点也不冤。”
　　“我想您是误会了，我们只是遵照亡兄的遗志来引导您回归正途的，他希望您不要一错再错……”
　　“你少给我废话，事情让你们知道了，我自认倒楣。”游力行气急败坏，不再让高回继续说下去，“我的时间不是给你们拿来浪费的。我警告你们一句，要么开个价，给我永远地滚出中国，以后谁也别再提这件事，要么你们一个子也别想得到，我现在就送你们去见高尚责！”
　　“游力行，你当真是无可救药了吗？你知道吗，只要我们向公安提起诉讼，你这一辈子就都完了！”
　　“那你们去啊”，游力行没有一点伤心的神色，“到了地府祝愿你们可以找到公安呀。”他下令保镖朝他们开枪。
　　“等一下！”高回喊道。
　　“还以为什么好汉呢？开个价吧。”游力行吐了一口气，更加飘飘然了。
　　“各位。”高回不去管游力行的恐吓，“你们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才给游力行当保镖，可你们刚才也应该听清楚了，游力行连他的兄长都要残害，难保有一天他为了自保就将你们拿去垫背了。我好意提醒你们一句，游力行是个魔鬼，你们要不想这辈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赶紧离开。还有，你们应该知道在中国，私藏武器要判什么罪吧？你们可以开枪杀了我们两个，但我告诉你们警察很快就会到了，到时你以为游力行会来保全你们吗？你们开了枪杀了人就是在犯罪，懂吗？”
　　保镖们开始犹豫了，然后就聚在一起一阵的骚乱。突然他们就扔下枪支四散奔逃了。其实，他们也只是很普通的人；其实，他们也可以很善良，只是曾经一度错过了机会。不过，现在一切都弥补回来了，也终于不算太晚。
　　“回来，混蛋，我给你们加钱！”游力行突然开始感到恐惧了，扯破了嗓子大喊，可是却没有人再回来。金钱，那不过是对他自己的讽刺罢了。
　　一直沉默着的周老再也忍受不了游力行的嘴脸，退伍十多年来再也没有同别人动过粗的他狠甩起一条腿将游力行踢倒在地，然后就揪起他的衣领，朝他的脸又是一拳，大喝道：“游力行，你个混帐！难道这两天的新闻你没看吗？难道你以为你自己的计划真的天衣无缝吗？我告诉你要不是你哥，你现在早就被警察抓去判刑了，哪还有机会在这耀武扬威！你对你哥那样的残忍，可你知道你哥临终前怎样嘱托我吗？他让我隐瞒事情的真相，让我不要对人提及这件事是你干的。他到死还是无法对你绝情，还在相信你会变好，他没有让你被抓进监狱，他是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可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像你这种人是早就该被枪毙的！你以为你这些年这么如意是自己厉害是不是？那是你哥还念及兄弟之情！他留下了一台电脑，那里除了临终对你的期望还有许多他这些年来的生活记录，你给我好好看看吧！”周老说完就回车内取来电脑了。
　　而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力行迷失了数年的良心突然复苏了。他跪在地上，痛哭不止，翻看着尚责的点点滴滴。他打开了一个图片库，那是周老在那起车祸中用揣在裤兜里没被压到的手机拍摄的，记录了车辆爆炸时惨绝人寰的画面。而见到这些，力行更加时嚎啕不已了，只想一死了之。
　　“现在知道后悔了，游力行。”周老禁不住内心的愤怒又狠踹了他一脚，而他也不再反抗，因为他知道那都是他应得的，“我告诉你，要让我发现你还在为祸人间，我会让你遭到法律的制裁的，即便是等我归老的时候被尚责责怪，我也不会手软的！”
　　力行倒在地上，泪水纵横交错成了痛心疾首的符号，他已无颜面对此时此刻的一切。尚责的点点滴滴的记录，自己过去一丝一毫的禽兽行径，如今都开始不停歇地在他的脑中闪现，他的脑袋仿佛是在一瞬间就会四分无裂，可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他亏欠尚责的太多，此生已经无法还尽，唯有来生。他知道自己的归宿该是怎样的了。
　　“哑巴了，游力行……”周老的怒气还未消，还在不停地让力行鲜血横流。
　　“别再打了，周老。”，高回制止了他，然后又对力行说道，“游先生，我们能做的就是这些，何去何从，你自己抉择。如果你选择要去完成尚责的遗愿，我们随时会来帮忙。”高回将名片递与了力行。
　　“我叫了120了，很快就到了，你保重吧。”高回强拉着周老上了车，又伸出头来对他说道。
　　“怎么就这样了，高先生？”周老不解高回的做法。
　　“周老，相信我，他的神色告诉我他会变好的。我们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五分钟之后，救护车到了。
　　“怎么伤成这样啊？”
　　“噢，没……没事，医生，是我自己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了。”
　　一个星期之后，力行的伤势好转了许多，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医生建议他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但他坚持要出院，无论伤得多重也不再是什么大碍了。出了医院他突然觉得自己已无处可去了。他总在心里默念着：“哥，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来给你请罪了。”
　　“董事长，我们回公司还是先送您回家？”来接力行出院的小程临开车之前问道。
　　“回公司吧，是得有一个结束了。”力行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发白的嘴唇总让人不忍看他再劳碌。但小程知道他的脾气也便不去劝他了。
　　金融风暴的影响在行责还是挥之不去。当初他背叛尚责的时候很多公司的骨干都选择了离开，现在公司日渐不景气，但力行不愿看到尚责一生的努力败坏在自己的手里，他不愿看到行责在自己的手中成为过去。无论需要多大的努力他都要让行责重新再站立起来。他苦想了一夜，最后决定亲自去向那些离开的员工道歉，然后竭尽所能也要把他们请回来。他知道这个抉择充满了艰难，可这是他必须面对的。
　　时隔多年，他们的行踪早已遍布全球，要找到他们并非易事，但力行没有气馁。他动用了一切的力量，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并且联系了高回诚恳地请求他的帮助。历时三个月的苦苦追寻，他终于全部找到了。他也就此开始了漫长的孤独的旅程。先是中国，然后到整个亚洲，再是欧洲、北美洲……直至最后一个员工的回归。他知道要让每一个员工都回到行责并非仅靠他的诚意就够了，因为他曾经也伤害他们太深。他只希望他们能为了行责的将来多想一些，算是对尚责的一种报答。至于自己在他们心中能不能摆脱一个恶人的形象，他也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不用多久，他就不会再感觉到这些痛楚了。
　　他先是到了一家港资企业，找到了当年的技术顾问元树本，他是当初在行责的时候与力行最要好的员工，但力行没想到他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树本呀，你莫不是要退休了吧？”力行心里有点慌张。
　　“退什么休啊。事情我都听说了，以前尚责对我们都那么照顾，现在行责需要我们，我们又岂能袖手旁观呢。”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的？”
　　“前些时候一个叫高回的先生以叱咤科技董事长的身份同我们联系过，还给我们发了尚责的遗言。好了，力行，事情都过去了，你能改好就是最好的了，你也别自责了，我们回去吧。”树本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诚心实意的理解。
　　力行，变的脆弱了，不知觉间又让泪水潸然而下。
　　“傻小子，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别再想了。咱们，咱们快点回去吧。”
　　“哎。”
　　一个美丽的梦开始装饰着挫败的生命，春夏秋冬的匆匆交替中，他终于抓住了最暖的春。回到公司，他惊诧地发现多年之前那些熟悉而又可爱的脸庞如今全都相聚在了这里，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回来的这么快，可当他看见了人群中的高回的时候就一切都明白了。可他突然又害怕面对这些昔日的朋友了，尽管此前他已尽了最大的努力说服自己，可当现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满心的愧疚，对自己不可饶恕的痛恨。他不敢用眼睛去看这些还念旧情的朋友。纵然是在自己的公司中，他也是紧张无法自然，他想到自己根本不过是用强盗的行径夺来行责罢了。本当热闹的人群里却变得静默无声，回来的员工中，没有一个人说话。
　　“大家别这么安静嘛”，高回怕这样下去又要出事就赶紧缓和了一下气氛，“也别站着了，找个地方坐下我们就开始工作吧。”
　　话音刚毕，所有的人都散去了，不需要再有人告诉他们该干些什么，他们心里其实清清楚楚，那不过是延续着当初离去之时的未尽的工作罢了。
　　“力行，我还有一些事同你谈一下。”高回看着力行的神情又开始有些沮丧就把他叫了去。
　　其实此行高回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他打算让叱咤并入行责。一方面叱吒目前在国际市场已经扎稳脚跟，借助它的力量行责可以更快地实现复苏；另一方面，如果尚责还在的话，他也一定会更愿意看到行责这个牌子，因为他看得出，较之于叱咤，行责对他的意义更大。对于这样的一个决定，叱咤内部没有一声反对的声音，因为他们尊重尚责。
　　“合并之后就还由你接管，我们都会全力协助你的。”
　　“不行，我不想看到所有人的心血再次败坏在我的手里，一定不能！”力行很坚决地拒绝了，很坚决。
　　“听我说，力行”，高回试图说服他，“这其实也正是尚责所愿意见到的，你已经改回来了，我们大家都看到了，只要你有心就一定可以的。”
　　“那好吧。”力行不再坚持了。
　　原本高回就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可力行真就这么快的答应了，他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希望自己是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
　　“那你做事吧，我还得回叱咤把手续办理清楚。”
　　“美国吗？”
　　“不是，总部很早就迁回中国了。”
　　随着高回顺手带上门的一刹，力行突然感觉到他的世界正在慢慢地缩小，越来越小，最后好像是凝滞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压迫着他的神经。大半年来，他始终不敢将尚责的死告知于惠梅，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他。对于真儿，他知道她疯了，可他也还是不敢去看她，他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这一次，他不让自己再逃避了，思忖再三，他决定回到他已好多年不曾试足的那个公寓。去见他的小梅姐，去见他的妻子，去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们。可是当他到了的时候突然又开始恐慌了。他在楼下可以看到公寓的阳台，当年他们四人一起的时候那里还摆着好多盆艳丽的鲜花，可时过境迁，如今花盆仍在，可盆中之景却早已是荒芜一片了。他没有勇气从正门进去，只好选择了从阳台偷偷地窥视。
　　那个时候是午休时间，大多数的人都在午睡，因而他爬阳台的整个过程都没有被人撞见。爬上了阳台，他就轻轻地推开了门，本想偷看一下他们现在的生活状况的，可没想到里面却是嘈杂一片。他听清楚了，那是她们痛哭的声音！每一阵哭声都似一把利剑刺中他的心脏，他知道那都是自己给他们造成的。他不知道她们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是在哭泣中度过的，可他知道他自己是一个罪无可恕的恶人，永远也不值得宽恕！他终究还是无法面对她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悄无声息的离去。
　　他带上了全部的个人资产，准备离开了。
　　“董事长，要出去吗？”严荚看着他的办公桌上突然收拾得整整净净的了，不免心生疑窦。
　　“噢是，约了人谈一些事情。”
　　“那我给你开车去吧。”
　　“不用了，小荚”，力行忙止道，“公司现在忙着呢，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这些年，我害苦了你了，你……”力行又哽咽了。
　　“没事，都过去了。”严荚确是真心地原谅了他。
　　“真的……谢谢你了。”力行露出了尚责走后唯一一次最真诚的微笑。
　　他走了。看着他的背影，严荚愈来愈心绪不灵。
　　他孤独地踏上了一条他也不知道方向的路途，但他坚信这条路才是他应当走的。他一路采用步行的方式，直到腿脚酸痛不止他也没有放弃行走。终于，他到了他应当去的地方——贫民聚集区。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衣不遮体，食不饱肚，有的甚至都已经是残疾之躯。他们为了生计奔波劳碌却依旧是一无所获，对生活的热爱一天天地流逝进岁月的痛苦之中。
　　他们曾怒斥苍天，可苍天哪怕是反骂一句的机会也不给他们留下。力行行走进了这样的一个区域，内心愈发的痛惋。他一路行走，一路分发金钱，看到他们喜悦的脸庞，他恍惚之间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可是遭受生活太多折磨的他们太需要金钱了。他们纷拥而至，强夺了力行的所有财物，然后践踏着他的躯体离去了。
　　遍体鳞伤的力行倒在地上，没有谁来帮扶，可他却并没有难过，因为他看到了强夺了金钱的人并没有独享，他们还能够拿去与他人共享，或是亲人，或是朋友。力行艰难起身，蹒跚着朝离开这里的方向走去。突然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家伙跑了过来要搀扶他。可他摆了摆手拒绝了，然后继续远去，微笑着。他或许不知道，但躁动的人群确乎是倏然间宁静了，目送着他的远去。
　　最后一站，寒苦崖。
　　通往这的路上，他经过了尚责死前伫立的那条道路。极目望去，看不到任何的人影，只有滚滚的沙尘封住了路的尽头。此情此景，力行又回想起了那些伤心过往，他试图寻到尚责的遗体，可哪怕只是车的残骸都已经不复了，看着这些，他痴痴地笑了。不想再痛苦，不想再回忆，他加快了脚步，幕色四合之前，他终于来到了寒苦崖。望着四面高耸的山川，望着脚下陡峭的绝壁，他什么都不再害怕了。此刻，他的心已平静安然，纵然耳畔依是风声呼啸。他什么都不想了，仰起头，最后一次呼吸了天地最纯洁的气息，他如同尚责最后一眼所见到的那般，淮磐树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放大，最后成为了他对整个世界的印象。
　　他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飞跃进了他为自己择定的最终的归宿……笑容，依旧不灭。而淮磐，也终于只是淮磐，如同最初的那般单纯。
　　“哥，力行来陪你了。”
　　黑黑的夜合上了光明的天际，一切，终于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