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孩子将要出生
作品名称:丁香花 作者:木子花飘香 发布时间:2012-11-30 15:23:00 字数:5423
第五章孩子将要出生
张伯伯和莲儿公公喝了一天一夜的酒,他们究竟喝了多少酒,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都聊了什么更没有人晓得。
鸡叫头遍,莲儿婆婆翻身起来要为他们做早饭。莲儿听见婆婆那有动静,不敢怠慢忙起身,穿好衣服下炕,径直奔厨房。厨房经过一夜的断火,已经冻得叮咚乱响。水瓢冻在缸盖上,昨化开的冻梨也变得硬邦邦的。东北的天气寒冷,烧火烧炕时还好,如果停火一切恢复冬天的温度,房子就是比外面遮风挡雨,如果不烧火,也会冻死人。
莲儿手脚麻利,虽然是大家闺秀,在家不曾烧火做饭,但女工课程有这一项,莲儿学的很好。她将堆放在墙角的劈柴柈子放在灶膛里,然后用桦树皮点燃,桦树皮沾火就着,它是东北人点炉子的必需品,因此它伤了脸面,它的脸皮经常被人们生吞活剥。
炉子点燃后,熊熊的烈火很快将厨房烧得暖暖的。莲儿点的这个炉子管西屋的炕,她不知道炕现在还热不热?她的北炕还暖暖的,婆婆居住的南炕也热热的。这时候点燃炉子让炕一直暖暖的暖到下午,等晚饭再点炉子的时候,炕就持续热下去。每天周而复始,东北人家就是这么度过冬天,度过漫长的冬季。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莲儿连着点燃三个炉子,西屋、南炕、北炕。她在每个炉子上做一壶水,等待水热了,好让公公婆婆洗脸。这是她每天必行的功课,也是做儿媳的必须做的事情。
水在烈火中很快响边了,热气顺着壶嘴冒出来,袅袅的氤氲气体,直冲房梁,在房梁上盘旋,寻到气孔后飞出房间,和天上的云相汇合,叙说这家的新闻轶事。
“莲儿好快啊,我起来穿衣服把被子叠起,你已经忙活上了。我先洗把脸,将自己捯饬好,我做饭你再打扮自己。”婆婆说着接过莲儿打的洗脸水,将脸盆放在厨房角落的脸盆架上,这个盆架可是用上好的榆木做的,结实耐用,还是婆婆过门时带来的嫁妆。也是一件值得欣赏的工艺品,莲儿很喜欢它。
“妈妈,水烧开了,我开始灌暖壶,早饭做什么我先准备?”莲儿感觉早饭应该做面条,但自己儿媳妇不能擅自做主,于是问婆婆。
婆婆一边洗脸一边说:早饭做面条吧,你和面吧,和好我擀。
“好的。”莲儿忙拿出瓷盆,在面缸里舀来白面,她算计着五六个人的份,感觉够了。开始和面,和面这个功课在家做过的最多,妈妈怕她到婆家什么都不会,会被婆婆骂。于是用了一年的时候调教她,她将面和的令婆婆也刮目相看。
莲儿首先将瓷盆里的面放在案板上,然后拿过水瓢在缸里舀来凉水。缸里的水浮面上还漂浮薄薄的一层冰,几个炉子的热量也没有能融化那层冰。她用水瓢轻轻地伸下水缸,那层冰如遇见巨轮般顷刻瓦解,为水瓢让路,一瓢凉水舀来,放在粉面里。她轻轻地用手将面粉和水捏成均匀的小疙瘩,那样面粉受水才平均。反复做,整个盆里的面粉都成小疙瘩后,她开始和面。一会儿面和好了,做到了三光:手光、盆光、面光。
她将瓷盆放在离炉子最近的案板上,盖上盖,开始醒面。她也没闲着,开始剥大葱,洗白菜叶。一起准备工作做好后,她在三个灶膛里添上劈柴柈子,让火越烧越旺。此刻的厨房温暖如春,不知道是炉火燃烧,还是散发青春气息,她的脸溢满春色。
“我捯饬完了,你开始梳洗打扮吧。”婆婆再次出现在厨房,还不到四十岁的婆婆,风韵犹存,别有一番滋味。高挑的个子,白皙的脸膛,一双美丽的丹凤眼。还有那杨柳细腰,美中不足,婆婆那一双大脚。哎,当初在裹脚的年龄,她撕心裂肺的嚎哭,令婆婆的妈妈,婆婆的奶奶心软,才有一双这样的大脚。婆婆在当地的外号就叫:大脚仙姑。
莲儿倒满一盆水,站在婆婆刚才洗脸的地方,开始洗脸。她轻轻地捧起一捧温水,泼在脸上,顿感神清气爽。经过一通洗涤后,本来就粉里透白的脸,更是光彩照人。莲儿洗完脸扭动腰肢进东屋开始给自己化妆,婆婆望着莲儿的身影,看着她的步履,暗暗摇头:肯定是丫头。
婆婆突然哂然一笑,心里说:说好的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为什么总在这纠缠呢。
莲儿走进东屋,坐在炕上。炕琴就是梳妆台,炕琴有四个小镜子望着她笑呢。她打开柜门,从柜门的角落里找到梳妆盒,她将梳妆盒打开,取出雪花膏抹在脸上,对照镜子涂抹均匀,然后轻扑脂粉。用眉笔将本来就弯弯的眉毛轻描,最后在唇上轻轻地点上胭脂,本就红润的唇,红的如夏天的小樱桃,再经过胭脂润色更丰润了。她对着镜子反复地照着自己,感觉满意。然后开始梳头,她的头发长的像瀑布,乌黑铮亮。她将长长的头发高高地挽起,在脑后挽起一个美人髻,别上银簪。再照照镜子,额上的刘海随意地低垂,两鬓也有散落的碎发垂下两侧,看似随意那是刻意。是莲儿的独具匠心,她有别于婆婆的头发一丝不乱,没有一根头发垂落。
每次她打扮完,害得喜子心痒痒地他说:女人就应该让头发有点毛烘烘的,俺爹也说像俺娘那样把头发弄的光秃秃的不好看。
莲儿想起喜子的话,心里美滋滋的。她突然看见喜子还在睡大觉,感觉不好忙说:喜子,快起来,娘都在厨房做饭呢,一会儿你不去西屋请安,仔细你的皮。
“什么时辰了,你起来怎么不叫我。”喜子眯缝着眼睛不情愿地翻个身。
“天空出现鱼肚白了,你说什么时辰,赶紧起来,洗把脸去西屋请安。”莲儿站在喜子面前,喜子仰望着她,突然说:莲儿你的腿好长,你怎么比俺娘的个子还高。
“二十三穿一穿,我到二十三才不长个呢,你快起来,别等爹骂你,娘恼你才起来,那会儿才没有趣呢。”莲儿说着,将喜子的被子撩起,开始叠被。
“你谋害亲夫,我要告你。”喜子不情愿地起来穿衣服,忙中偷闲不忘偷袭莲儿,给莲儿一个深深地吻。
莲儿红着脸说:你再混闹,我喊娘了。
“你喊吧,我才不怕呢,你喊啊!”喜子说着,猛地将莲儿搂在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蹦下地,回头给莲儿做个鬼脸。
少年夫妻,老来伴。谁都在年轻的时侯过来的,屋里的打打闹闹,婆婆睁一眼闭一眼,权当没看见。莲儿的脸羞得更像五月挑花,刚才的胭脂被喜子吃了不少,害得她重新涂抹些才下炕。
婆婆早已经将面条擀好,婆婆擀面的技术也堪称一绝。她的刀工也好,虽然家里请来厨娘,但婆婆的厨艺不次于厨娘,从中看出她在娘家也没少受到特殊的训练,在过去一般大户人家对女孩们集中培训,挑选族中的巧媳妇做女红老师,其严格要求不次于私塾。在那样的条件下,才能培养出女孩儿出了厅堂,入了厨房。
锅里的水已经滚开,莲儿再加些柴。婆婆说:喜子,你快点洗,洗完脸去西屋看看,什么时候下面条?
“好的,妈,我已经洗完了。”喜子娘还没看清儿子是否洗脸,他言说洗完了,真拿他没方法。于是她问莲儿:你女婿的脸洗了吗?
“妈,他洗了。只是三把而已,哎,就不能多洗几把?”莲儿感觉喜子什么都什么好,就是不愿意洗脸,夏天还行,特别是冬天,他说:‘洗脸冷。’
“妈,爹说了,赶紧下面。”喜子的速度,那才叫神速。莲儿的话还没落地,他已经回到厨房。
“好的,我开始下面了。”婆婆将切好的面条下到滚沸的大锅里,面条一入锅就开始翻滚,婆婆忙放下切好的白菜末。接着婆婆开始打鸡蛋,鸡蛋滑落到锅里,让滚沸的水暂时地平静。一个鸡蛋,二个鸡蛋,三个鸡蛋……婆婆一共打了十几个鸡蛋。等到大锅再次沸腾的时候,婆婆在大锅里浇上凉水,大锅里的水马上陷入平静。等再次沸腾的时候,婆婆开始捞面。一碗碗面被捞出,上面摆上鸡蛋,再浇点汤。面就算做好了,不用吃,看着就能勾起食欲。
这时莲儿也没有闲着,开始拌咸菜。东北人离不开咸菜大酱,大酱自然不会少,咸菜也要天天更新。几盘小咸菜眨眼之间拌好,莲儿用托盘将它们放在其中他随着喜子去西屋,给爹和张伯伯送小菜。
莲儿见老哥俩还在那喝,张伯伯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公公的眼睛也惺忪。面摆在桌上,张伯伯吃一口赞不绝口:吃了一天一夜的酒席,就这碗面最可口。
“就是,喝了半天,吃了一夜。还是这碗面最实惠。”喜子爹也随口赞同。
早饭在面中进行,张伯伯和莲儿公公的酒终结在早饭中。之后便是辞行,客套话不必说,说的能有一马车。最终柱子套上爬犁,和喜子两个人把张伯伯送回家。细情不必详说,两家的关系从此更近一层。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过了年,莲儿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的食量也在增加,平时吃一碗饭还说撑的慌,如今吃上三碗饭也不说饱。
那一日,喜子出门给莲儿带回了,只有城里的人才能吃到的葡萄干。据说那是新疆的特长,葡萄干甜酸可口,莲儿很爱吃,但不能独吞,她分给婆婆一些,婆婆说:我也没有害喜,和你争什么?你放心地吃吧,将来孩子才健康。你想吃什么只管说,不然孩子生下来会有红眼边。
公公也特别留心,每次出门回来都会带来外面的小吃和水果。莲儿还是最爱吃萨其马,因此娘经常派人送来自己做的萨其马。他们家的厨娘张妈做萨其马的水平和莲儿娘有一拼,但莲儿娘想特殊时刻,总麻烦外人于心不忍,于是定期不定期的送来萨其马。酸儿辣女甜丫头,让婆婆更预示莲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丫头。
桃花盛开,窗前的桃花绽放笑脸,莲儿望着他们心里总有莫名的感动。因为春天来了吗?春天带给东北人惊喜。漫长的冬季终于熬过来了,小草开始返青。莲儿婆家的农耕开始了,这几天公公开始忙碌,安排人翻地打垄准备播种。东北的春天短暂而且来的晚,让粗心的人还没感觉春天来了,忽悠就到了夏天。
到了夏初,就是莲儿的预产期。莲儿娘早早地准备了孩子的一切如小被子、褯子、还有小衣服。莲儿婆婆也准备了,有钱的人家就是和穷人家不一样。准备双份,那些被子、褯子堆得满满一炕,每天被婆婆翻看,仿佛翻看翻看就看到孙辈一样。
桃花在春风中被吹落,零落一地。小院里到处是桃花的身影,就连莲儿的发髻上也粘着桃花的碎片,散发一股股夏初的芬芳。桃花零落后,它的花蒂间长出像拇指大的果子,粗心的人不易察觉。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不经意间,桃树身旁的丁香树已经有成串成串的蓓蕾准备绽放。初夏开始了,小院子里充满勃勃生机,韭菜已经齐刷刷地钻出地面,茄子秧、辣椒秧已经栽到了地里,小葱水灵灵迎风摇曳。大地的禾苗已经破土,冬天的几场雪让黑土地湿润,有利于农作物的生长。这无垠的黑土地,赐给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食,还有那温暖的东北风。
今天午饭是高粱米干饭,小葱蘸大酱。婆婆特意嘱咐张妈,做了小鸡炖蘑菇。因为莲儿爱吃,不知道怎么了?平常娇滴滴的莲儿,自从怀孕后,对肉情有独钟,仿佛上辈子就是梁山好汉中的一丈青转世到现今,大碗吃肉,她当仁不让扈三娘,大碗喝酒,她不敢,娘忠告过,女人怀孕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于是过年的时候在婆家回娘家都没敢沾酒的边,有几次想喝个痛快,突然想起肚子的孩子还是忍了。在婆家那么几个人,还好能忍着。回了娘家,娘家哥哥嫂子,还有堂兄堂嫂子们,大家聚在一起才叫热闹,害得喜子每次去了都不愿回来,不是柱子来接他们,说不定一直住到来年过年。
“你小子也不长点心,那是丈人家,你是上门客,害得人家好吃好喝好招待,你还赖着不回来了,再那样莲儿回娘家不许你跟着去。”喜子每次被接回,都被娘一顿数落,害得爹好几天不给他好脸色看。
吃着高粱米干饭,吃着小葱蘸酱,喝着鸡汤,嚼着鸡肉。莲儿想着大年初一,大年初一是媳妇回门的日子。那天早早地她坐在喜子套的爬犁上,一批枣红马将他们拉到五十里外,在一个大院套前面停下。走进那个大门就是莲儿家,窗前的丁香树正和莲儿打招呼:久违了,莲儿小姐,一向可好。
“莲儿回来了,瘦了,还害喜吗?”莲儿妈妈握着女儿的手,心疼得不得了。
“不害喜了,自从吃了老先生的药,一切很正常,我现在就爱吃肉。”莲儿到了娘家全身心地放松,随着娘进屋后,在厨房那发现蒸好的回锅肉,她不管别人了,站在那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往嘴里放。一块、两块、三块……不知道吃了几块。这时妈妈拿来蒜酱对她说:蘸蒜酱吃,在娘家娘让你吃个够。从今天起娘让顿顿吃肉,吃到不想吃为止,肚子里的孩子需要肉。
莲儿并不懂那些,她知道只要自己醒着就想吃肉。那时节赶上过年还好,如果过完年年猪吃完,再有钱的人家也不会有肉了,除非杀鸡和打野味。杀鸡还靠谱,打野味不大可能,因为农忙时节谁有功夫进山。一般打野味在冬天,东北不是有一句谚语吗:棒打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公公还会派人进山打袍子,让莲儿吃到肉。
今天没有袍子肉,婆婆便吩咐张妈宰杀一只芦花大公鸡。小鸡炖蘑菇,让莲儿吃的心满意足。她眺望窗外,突然对婆婆说:妈,你看丁香花开了,开得多好看,一串串的,朝着我们笑呢。
婆婆扭过头,看看窗外,果然丁香花开始绽放了。她说:昨晚一个个花骨朵还紧闭着嘴唇,今天中午就咧嘴了,明天都开始大笑了。
“妈妈,我肚子疼,我疼……”莲儿的脸色开始变得煞白,汗珠子也流出来。
婆婆虽然早有准备,莲儿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可是她没想到吃顿饭聊天的功夫,莲儿就觉病了。她还是很惊慌,忙喊:柱子,快套车,接接生婆去。
“是夫人,我马上就去,柱子在西厢房正和伙计们吃饭,一口饭还没咽下,就听东屋有动静,喜子媳妇要生了,这可是大事,不吃饭也要去办。
“喜子,你和柱子去,家里有我呢,你放心去吧,路上加小心。”婆婆还算遇事不慌,叮嘱宝贝儿子路上小心。
这会儿婆婆喊来小红并吩咐她:感紧去东厢房,将炕席掀开,洒下稻草灰。然后烧炕,要快。
“是,夫人我马上去。”小红风风火火地赶往东厢房,她首先开始点炉子,初夏的东北外面已经热了,室内还是寒意阵阵,这个屋子里的炕好长时间没烧,点燃炉子有些串烟,她忙打开窗户打开门开始通风。
做好通风工作,她将大锅反复刷了几遍,然后舀上一锅水,要烧一锅开水。这些是小红听张妈讲过,村里的媳妇生孩子都要烧一锅水,为什么?她不知道,姑娘家家也不好打听。所以刚才夫人匆忙,忘记吩咐她,她也是做了。这就是夫人和莲儿喜欢她的原因,她年纪小小的就知道怎么处理事情。
她忙将炕席掀开,将事先准备好的稻草灰洒在炕面上。一切准备工作就好,就等着孩子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