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指腹为婚

　　第三章指腹为婚
　　一行人终于来到大门口，莲儿没有出去迎接，而是随着婆婆站在堂屋恭候。喜子爹点头哈腰地随着那一行人进了院子，喜子则恭恭敬敬地给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行礼鞠躬。看得莲儿莫名其妙，心里说：方圆百里从没看见过这家人对谁如此大礼，都是很多学生过年过节前来拜谢启蒙之恩，那些家长们也是大礼拜谒公公。
　　莲儿想的没错，堂堂的镇长大人，还是开私学的前任校长。其实学校如今正常运转也是这家的银子在工作，公公可是黑白两道德高望重之人。都是别人给他行礼鞠躬，今天正好反过来。莲儿搜索记忆，父亲告诫她：莲儿你明天就要嫁过去了，到了婆家言行举止要谨慎，不要辱没了书香门第。不要让我们家的人没脸见人，婆家人在那一带可是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尤其你公公站在村子东头一跺脚西头乱颤。
　　莲儿正想着，那一伙人已经进了堂屋。婆婆忙给那个五十多人的男人道个万福：“恩人一向可好？奴家率媳妇在这恭候多时。”说着把莲儿推到前面说：这就是我家儿媳妇，喜子刚过门不到一年的媳妇。
　　“莲儿给张伯伯问安！”婆婆和那个人说完，在莲儿身后告诉她那个叫张伯伯的人，吩咐她给张伯伯请安！
　　“张伯伯，小女子给你请安了。”莲儿何等的聪明，知道这个张伯伯一定有来历，不然不会令这个家人人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免礼，免礼，这样多不好，害得我都不敢常来了，侄媳妇不要听你婆婆的，不要那么多礼。”张伯伯开口说话，莲儿才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人很豪爽像走江湖的侠客，膀大腰圆，说话瓮声瓮气，好像人很仗义。和公公的秉性迥异，她理解夫妻偏配，朋友也取长补短。莲儿就是莲儿，识文断字地任何事情分析的透彻。就是这一点，婆婆才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因为她冰雪聪明，婆婆想耍点小伎俩在她面前过不了关，只是她从不挑明。因此公公常对婆婆说：‘对待媳妇要像对待闺女那样，虽然你没有闺女那就像对待你儿子那样吧。莲儿比你聪明多了，你有话直说，该管的管该教育的教育，不要一味太严要怀柔政策对待媳妇你懂吗？’令婆婆没辙只好对莲儿不动声色，喜怒哀乐藏在心中，以静制动。
　　“张伯伯请坐，侄媳儿给你敬茶！”莲儿说着亲自倒杯茶，双手敬给张伯伯。
　　“谢谢！”张伯伯落座后，接过莲儿递给茶。
　　“这茶叶不错，好香，有回味。”张伯伯喝了一口，对茶赞不绝口。
　　“这是旧年的龙井，如今听说南方打仗，北京那边帝制也被取消，军阀混战。所以没人敢往南方跑，只好屈尊喝旧年茶。抱歉！”公公轻啜一口茶后和张伯伯讲起了局势，虽然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生活，公公的消息还是很灵通。
　　“就是，当前外边大乱。可我们这里还是太平，大家过太平日子还是感激老祖宗的英明。”张伯伯家显然也是闯关头过来的，他的话明显知道这个家的历史。这些在莲儿的脑海一闪而过，她绞尽脑汁想：两家是世交？还是什么关系？
　　公公与张伯伯在那喝茶论时事。煮茶论英雄。海阔天空谈论，令莲儿入迷，外面的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唐诗宋词，四书五经，三从四德。听他们谈论知道外面很乱，正在打仗。心里不免庆幸：还是这里好，虽然闭塞不愁吃喝，也不沾战乱。不知道战火中的人们是如何过日子？想到此莲儿心里不免有了担忧，突然她感觉好笑，自己怎么还杞人忧天起来。
　　这时婆婆说：我们准备摆桌子吧。
　　“好的，妈妈我去摆桌子。”莲儿说完，去待客的西屋。这个屋子从早晨到现在没停止过烧火，炕被烧得滚热，屋里也暖暖的比堂屋暖和多了。
　　“小红帮我把小炕桌摆上，要摆放两个。对并排放好，小炕桌太沉我不敢搬动，有劳你了。”莲儿很客气地和小红说，她对待小红像对待妹妹那样，很多时候令小红感激。她从没有少奶奶的款，也从不对谁颐指气使。
　　“少奶奶不要客气，我是个粗使丫头你随意指使，我摆的位置对吗？”小红将两个炕桌摆在炕中央，莲儿站在地下看不偏不倚，频频点头。这两个炕桌是来人待客用的，两个炕桌合成一个图案。那个图案就是福寿，福字那个炕桌的图案是巍巍高山，高山下面溪水潺潺一群稚童嬉戏玩耍上面写着：福如东海长流水。寿字那个炕桌的图案是一个老寿星端坐在莲花池上，手里拿着寿桃，上面写着：寿比南山不老翁。这个炕桌很讲究，据说是公公太爷爷找人制作的，用的榆木。木质坚硬，结实耐用。因此莲儿不敢搬，其重量可想而知，小红搬动也气喘吁吁。这活应该喜子干，这会儿不知道他被派遣到哪里？
　　炕桌摆好，开始摆碗筷。婆婆从仓房里找来一个大木箱，打开大木箱一套古瓷的餐具呈现在眼前。她对一个妇人说：李妈，把这套餐具清洗一遍，要仔细这细瓷餐具不比粗瓷的禁造，小心别打破了，今天有要紧的客人。
　　“您放心吧，我会加小心的。”李妈开始洗碗，那些碗保存的好好的，只用温水冲洗一下就光鲜如新。接着用那套盘子盛菜，小红、莲儿将菜从厨房端来，放在炕桌上，几个来回炕桌上菜已经摆的满满的。酒壶里的酒已经温热，万事俱备，只等主客上炕。
　　“爹，饭菜已经好了，请张伯伯入席吧！”莲儿来到堂屋，站在公公面前，请示公公，邀请张伯伯入席。
　　“好啊，请。”公公做个手势请张伯伯，张伯伯随着公公走进西屋。
　　这时喜子不知道从哪跑回来，满头大汗他见莲儿忙问：我爹呢？
　　“爹随张伯伯进西屋了，马上就要开席了，你去哪了，弄的满头大汗，小心着凉。”莲儿说着掏出手帕要给喜子擦汗，喜子笑着说：我这臭汗，不能用你的香手帕，回头让我赔，我哪弄去。我还是用毛巾擦擦吧，回头洗把脸，好给张伯伯敬酒去。
　　“我给你打洗脸水，你快洗，洗完好去敬酒。我问问你那个张伯伯是这个家什么人？大家对他毕恭毕敬的令我理解不了。”莲儿不敢问婆婆，憋到现在只好问丈夫了。
　　“你问张伯伯吗，说起话长，他和我爹是同窗。那年在哈尔滨游玩，他和我爹年轻好胜畅游松花江。正赶上雨季江水泛滥，我爹和他一个猛子扎下去，开始比赛谁游得快。结果游到一顿饭功夫，我爹的腿突然抽筋，眼看人就要被江水吞没，游在前面的张伯伯猛一回头，看见我爹在水里挣扎，他游回来将我爹拖上岸，从此不但是同窗也是救命恩人。爹如今活得好好的多亏张伯伯，如果没有张伯伯可想而知。所以爹重情义，对待张伯伯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害得我也必须点头哈腰，你笑话了吧？这就是我家的秘密，为何张伯伯一来就兴师动众，为此张伯伯不常来，每次都是想爹想极了才来，人家也受不了那种热情不是。”喜子一边洗脸一边和莲儿说，莲儿才如梦方醒心里说：原来如此，受人点水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乎！
　　喜子收拾得当，洗脸已毕。忙去西屋斟酒布菜，莲儿也前去斟酒布菜。张伯伯喝的兴起时说：我家儿媳妇刚刚怀孕，害得她婆婆高兴什么似的。我也跟着盼着，你说人活着为什么？不就是含饴弄孙吗，享受天伦之乐……
　　“对啊，儿孙绕膝，那种天伦之乐是人生的乐趣，一生辛苦一生忙，为什么？不就是图个香烟缭绕，生生不息吗？我家儿媳妇也怀孕了，才刚刚几个月，前些日子害喜严重，找个郎中开了几剂药，吃过好些了。”莲儿公公也是高兴，在同窗好友恩公面前就不避讳了，说起儿媳妇的事。
　　“是吗，你我两家双喜临门。同时都要当爷爷了，我有个提议，可不是酒后醉话。如果行你采纳，如果不行就当我没说。”张伯伯说到此，不说了，要喜子爹的回话。
　　“有什么提议你只管说，我都会同意的。”喜字爹这么多年想报答他，人家只是喝杯酒，吃顿饭，从来不要报答，让他感觉亏欠人家太多。今天一听提议感觉报答的机会来了，于是想听他下面的话。
　　“我们两家也是有缘分，为了让这种缘分世世代代传下去。何不结下儿女亲家？或金銮友好。如果你家儿媳妇和我家儿媳妇同时生男孩儿就结为生死弟兄，如果同是女孩儿就结为亲姊妹，如果一男一女就结成夫妻你看如何？”张伯伯说完，望着喜子爹，也望着喜子。这种指腹为婚莲儿听说过，可没遇见过。自己对张伯伯儿子和儿媳一点都不了解，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和一个同样在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结成夫妻就成为金銮或姊妹，她感觉有些荒唐。虽然她饱读诗书，相信媒妁之言。但指腹为婚还令她感觉不可思议，人的命运怎么被一句酒话左右。但她在此刻无能为力，不能左右肚子里孩子的命运，她很无辜，还在娘胎里就被命运给安排了。
　　“好啊，空口无凭，拿笔来。”喜子爹很高兴，能和他家攀亲，是他企盼的。于是命喜子取笔墨纸砚，立下字据。
　　笔墨纸砚拿来，大家相互推让一番，由喜子爹起草字据：张家儿媳妇怀孕四个月，喜字媳妇怀孕三个月有余。经过协商孩子如果出生都是男孩儿结为兄弟，如果出生都是女孩儿结为姊妹，如果一男一女结为夫妻。为了日后兑现，永不反悔，特立此字据。（如果家境变化，孩子身体变化，一切皆不是更改的理由。如一贫如洗、身体残疾也要兑现今天的诺言，苍天为证，大地为凭。白纸黑字，特此作证。）
　　于是张伯伯和喜子爹咬破手指按了手印，一式两份各自收好，继续喝酒。
　　莲儿暗暗叫苦，对肚子里的孩子感觉不公。可是木已成舟，自己再有智慧也是回天乏术。
　　酒继续喝，张伯伯看起来很高兴，他一直高谈阔论，喜子爹也喝得高兴，也是滔滔不绝地谈古论今。莲儿被张伯伯劝走：侄媳妇儿，你累了吧。我和你公公你丈夫今天喝个痛快，你回屋休息吧。有身子的人多保重，我们书香门第不需要那么多繁琐缛节，礼多显得生疏了，我们两家很快就要结为儿女亲家了，我有预感。
　　“谢谢张伯伯，莲儿告辞了。你们慢喝，喝好吃好。”莲儿缓缓退出，心里突然像扬子江断揽崩舟，人一下子就跌落在江中，感觉孤立无援。
　　她懒懒地躺在炕上，不敢退去迎客的衣裳，怕一会儿有事喊她。她和衣倒下，拽了一个被子盖在身上。她感觉太累了，感觉身心疲倦，刚才发生的事像做梦一般。这些婆婆还不知道，婆婆正在厨房安排夜宵，看样子要喝到通宵。她突然想就是婆婆在场，也不能左右大局，也只能看着听着，任凭命运安排。
　　
　　恍惚中，她回到了童年。站在窗前那颗丁香树前，欣赏开满了红色的丁香花儿，它们一串一串地绽放在枝头上，在微风中散发芬芳。她好像还在和先生学诗词，读女儿经。突然她看见一朵丁香花儿越开越大，大到像一个小女孩儿的脸膛。突然那朵丁香花落在她的怀里，在怀里打个滚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儿，自己仿佛瞬间长大。抱着她不听先生讲解什么唐诗宋词，四书五经。而是将全部爱给了那个由丁香花幻化的女孩儿，莲儿突然问：你不是仙女吗？不去天界，为何懒在我怀里。我还要读书呢，没有功夫和你玩儿。
　　“我不是仙女，我是你女儿，你不但要和我玩，还要养育我。你不要听那个叫张伯伯的酒话，我才不和他们家的孙子结婚呢，他孙子注定短命。”小女孩儿说着流出泪水，莲儿突然感觉小女孩儿很可人，令人怜惜。于是她将那个丁香花幻化的小女孩儿紧紧抱住，感慨地说：什么都不要想，我会儿好好对待你，养你长大成人。
　　突然一阵风，小女孩儿不见了，那朵丁香花在自己手中，她感觉不可思议，刚才是做梦还是就是花儿自己想入非非？她迷惑不解，想问先生，先生不见了，她到处找，突然掉进一个深沟里，那个深沟又仿佛万丈深渊……不觉一惊醒了，脸上渗出汗水来，莲儿揉揉眼睛回忆着梦境，哂然一笑，那个小女孩儿、丁香花儿，让她不可思议，连续做了两次这样的梦，都和丁香花有关，难道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女孩儿，她的名字注定就叫丁香花吗？
　　这时婆婆进来了，她对莲儿说：刚才你做梦了吗，我在门口听见你哎呦一声，我进来了看见你醒了。
　　“妈，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和前些日子做的梦几乎一模一样，都梦到我童年的时候站在我家的丁香树前，听先生讲课。然后丁香花开了，第一次梦到寻找到五个花瓣的丁香花，她告诉我赐给我一个女儿，取名叫丁香。只管赐给我女儿，她的未来就不管了。今天的梦更奇，一朵丁香花被风吹到我怀里，在怀里滚了几滚就变成一个小女孩儿，要我抚养她，要成为我女儿。最后小女孩儿变回原形，变成一朵美丽的丁香花，我突然掉进深沟，才哎呦一声。”莲儿大概讲述了两次梦的经过，她心有余悸，为什么丁香花总入梦？
　　“孩子那是胎梦，你大概怀了女孩儿。如果你真的怀了女孩儿就叫丁香花吧，我感觉你一定是女孩儿，看你的气色多好，皮肤也细腻光滑。正好我们家缺女孩儿，几辈子都是儿子多。哎，可惜我们这枝人丁不兴旺，还好你年轻，可以继续生。我就不行了，生了喜子后落下病根，不能再生，否则我这会儿也能生出一男半女来。”婆婆今天是怎么了？说出对谁都不愿意说出的话，一生只生一个儿子，让她感觉愧对祖宗。
　　“妈，你不要难过。一个喜子顶十个孝顺儿子，我尽可能地多生几个。肚子里这个孩子如果是女孩儿，您不会嫌弃吧？”莲儿突然很紧张，如果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儿婆婆嫌弃怎么办？
　　“傻孩子，不论男孩儿女孩儿都是我们的血脉，你放心吧。我们男孩儿女孩儿都要都喜欢。”上个世纪二十年代，莲儿婆婆能说出那样的话，很难得，因此莲儿很感激，热泪盈眶。她对婆婆说：张伯伯家世如何？他儿子您见过吗？
　　“孩子你怎么了？突然对张伯伯家感兴趣？”婆婆感觉迷茫，莲儿也忒精明了，还担心公公和什么样的人交往？关心他家的背景。还是女孩儿不要读书好，女子读书有什么好处，将来我的孙子让他读书，孙女就不让读书。
　　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婆婆心中扎根。如果媳妇不读书，也不会对公公交往的人很兴趣，探讨人家的背景？不知道婆婆知道了指腹为婚的事会如何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