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符魁道：“嗯，就这么定了，妈巴子的谁死谁命短。”他回头看着吴二楞几个，“你们觉得呢？”
　　吴二愣大声道：“大哥说咋打就咋打，我们执行命令。”
　　“我们执行命令。”张老三几个也一起回答道。
　　符魁站起身来道：“那好，那咱就按二弟说的三辆车算，顺才、有才、小子，三辆车的司机就交给你们仨解决了，其他的人听我的口令，要是他们混在一起，咱就按二弟的话去办，要是满洲兵都在一辆车上，哈哈，妈巴子的那就更好办了，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屋里的人起身立正。
　　符魁转头对坐在炕沿边儿，伸脖子看的占河道：“你去你二愣叔家把他家大小子喊来，你俩上趟碾子山。”
　　“嗯呐。”占河爽快地答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符彪看着符魁几个，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还是不妥，咱劫车是为了救人，不能人没救下，反到被咱们的子弹手榴弹给打死了，那还不如不去救了，我想咱们还是再琢磨琢磨，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既不伤自己人还能救人，你们说是吧？”
　　符魁看着符彪道：“啥办法，那就得他妈巴子的冲锋，把压车的干掉，那样他妈巴子的就可能出现伤亡。”说到这他对吴二愣几个道，“我不能为了占来一个，搭上我们弟兄的性命，那他妈巴子的太不合适了，不合适的事儿咱他妈巴子的不干。”说完连连摆手。
　　王二毛插话道：“大哥二哥，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咱们事先在那道儿上挖条沟，鬼子的军车到跟前肯定停下来，这样咱就冲上去，可能连子弹都省了。”
　　“好办法！”符魁高喝一声赞叹道。
　　吴二愣几个也一起说是好主意。
　　符魁看着符彪问道：“你看二毛这招咋样？”
　　符彪点了点头，道：“是好办法，但挖沟容易让人起疑心，再说现在土还没化透，我看弄辆拉柴禾的马车搁道上就说车坏了，到时候麻烦军车上的人下来，帮忙把马车推到一边儿去……”
　　没等符彪说完，吴二愣憋不住地插嘴道：“对啊，到时候押车的肯定得让那些劳工下来推车，那时候咱们就好打了。”
　　“妈巴子的好办法，到时候咱就打他个冷不防。”符魁兴奋地用烟袋锅敲炕沿。
　　张老三也道：“对，再在前边道上挖坑，让车开得慢。”
　　张小子小声道：“还用挖坑啊，那条道本来就是大坑套小坑，现在雪都化了不挖都不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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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河和大小子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符魁对符彪道：“二弟，你跟他俩说吧。”
　　符彪先是把请草上飞派人在去嫩江的道上，干掉三斜楞的事儿说了一遍，又把打伏击救人的事儿说了一遍，最后严肃地对占河和大小子道：“你俩到碾子山跟草上飞说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两件事分开说，千万别混在一起说，这是两个事儿，你俩听明白了吗？”
　　占河道：“听明白了，去嫩江的半道上截住干掉三斜楞那伙人是一件事儿，在二龙屯跟前儿截车打伏击救人是一件事儿，对吧二叔？”
　　符彪点头道：“对，就这么说，再告诉草上飞，咱们只救人，别的东西都归他。”
　　占河问道：“就这些？”
　　符彪抬头看着棚顶算计了一会儿，接着道：“你俩到了碾子山，先让草上飞派人上甘南，找朱有福联系干掉三斜楞的事儿，完了再让他明天半夜，派人到二龙屯东边的那一大片杨树趟子，咱们在那集合，告诉他千万要隐秘，尽量别惊动屯子里的人。”
　　“好嘞。”
　　占河和大小子两人走了。
　　几个人又商量一会儿，最后决定吴二愣和张小子装成赶车的，把马车停在道上，其他人埋伏在道两旁。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符魁让其他人都回去准备，屋里只剩下符魁和符彪。
　　符彪看着符魁道：“不行，大哥，我不放心，我怕这俩小子毛愣三光地学错话，还是我去一趟碾子山吧。”
　　“那更好了，我他妈巴子的也怕这俩小子毛毛愣愣，那你就辛苦一趟吧。”
　　日头慢慢地隐身到村西头的杨树趟子后面，月亮却悄悄地探出半张脸，不远处河边的芦苇丛里传出阵阵蛙鸣声。
　　符魁背着手站在索罗杆子下面，抬头看了看上面的锡斗，又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嘴里骂道：“妈了个巴子的小鬼子，从今往后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一晃，符魁和他的几个生死兄弟，在北大荒已经生活了十二个年头，当年二十左右岁的毛头小伙子，现在都已经是三十岁往上数的人了。
　　吴二愣大名吴承利，今年刚满四十一岁，当兵时在符魁手下，因为敢打敢拼敢玩命，被大家笑称二愣子。直奉第一次大战，符魁手下的一个排长阵亡，符魁见吴二愣不仅作战勇猛还有些头脑，就请示上峰临时任命吴二愣为排长。吴二愣果然没有辜负符魁的期望，接替临时排长的位置后，带领二十几名弟兄，巧妙迂回到敌人的后防线，一下子把敌人的指挥所给端了。吴二愣这一下子就出了名，从一个月十多块大洋的大头兵，升到每月三十块大洋的少尉排长，不仅军服体面，就连伙食都有了飞跃的变化。
　　吴二愣自然对符魁感恩戴德，一次战斗中，符魁的腿被对方的子弹打穿，炸弹的弹片扎进腮帮子当时就昏了过去，吴二愣拼死把符魁背到后背，愣是爬着从枪林弹雨中，把符魁给背了出来。
　　符魁和吴二愣都是知恩图报之人，且脾气也相投，于是两人结成金兰之交，再后来两人又和张老三、李顺才、李有才、关六子、王二毛和张小子几个结为过命弟兄。
　　吴二愣的经历和符魁差不多，他家原来在吉林的郭尔罗斯前旗，因为与人斗狠打伤了人被官府缉拿，为了活命他带着父母老婆孩儿，逃到离长春不远的一个叫大窝棚的地方，后来又跑到长春当了兵，被分到符魁的手下。
　　吴二愣在北大荒安家的第二年，就回长春大窝棚把父母和老婆孩儿都接过来。
　　吴二楞和老婆那桂珍生有四个孩子，老大就是和占河上碾子山的大小子吴斌，老二叫吴洋小名二憨，老三叫吴海小名三小子，最小的是姑娘叫吴玫。
　　李顺才二十三岁那年，也就是来到北大荒第二个年头，在符魁媳妇符关氏的撮和下，娶了符关氏三叔家的小表妹瓜尔佳氏关桂花，就这样，符魁和李顺才成了叔伯连襟。
　　说起李顺才娶媳妇这事儿，中间还有一个啼笑皆非小插曲。本来符关氏是给张老三说的媒，毕竟张老三比他们几个都大，谁知关桂花愣是没看上老实巴交的汉人张老三，却看好了一起陪去的李顺才，这把张老三气的，好几天不搭理李顺才，直到关桂花把自己的好姐妹，腰屯儿的汉人王菊花介绍给张老三，张老三这才咧开嘴笑了。
　　符魁知道符关氏给张老三保媒没成，反倒是成全了李顺才，便取笑符关氏乱拉鸳鸯配，人家小表妹是满族人，怎么能同意嫁给汉族人张老三。
　　符关氏争辩道：“谁知道什么这族那族的，我就知道我们是旗人，现在又整出个满族人，李顺才还是什么锡伯族人，乱七八糟的。”
　　符关氏不理解是不理解，不过从那次以后再给谁保媒，首先问人家是什么民族。
　　六年的时间，李顺才的媳妇关桂花，一鼓作气地生了一个姑娘仨小子，姑娘叫李秀娟，大儿子叫李大虎，依次下去就是李二虎和李三虎。李顺才看着自家的三只虎一天长大，乐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一个劲儿地跟符魁说，自己再加把劲儿，争取生他七八九个，他当班长，老婆当副班长，姑娘当卫生员，这家就是一个加强班的编制，把符魁笑得差点儿背过气儿去。
　　张老三和王菊花也不甘示弱，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地生，五年半的时间生了仨姑娘，大姑娘秋香，二姑娘秋萍，三姑娘秋月，眼看着李顺才一个劲儿地生小子，自己一个劲儿地造姑娘，张老三是又气又急，直到王菊花再次怀孕生了个小子张守弟，张老三这才喘了一口气儿，让王菊花消停下来。
　　王菊花曾偷着和符关氏诉苦，说她要是再生不出小子，张老三就得把她折腾死，就是不折腾死也得把她休了。
　　符关氏一撇嘴：“他敢，他要是休了你，我家你姐夫也不能饶了他？”
　　李顺才和张老三开玩笑，让张老三把三个姑娘好好养着，到时候，他家的三只虎一人娶一个，和张老三做个儿女亲家，张老三一撇嘴，说李顺才是想摘天上的云彩做衣裳，看得高想得美。
　　不过随着孩子慢慢长大，李顺才和张老三两家的确越走越近乎。
　　李顺才结完婚的第二年，弟弟李有才也到了结婚的年龄，经嫂子关桂花撮合，娶了符魁的大妹子和卓格格，这一下好了，符魁又成了李有才的亲大舅哥。
　　和卓本不同意和李有才结婚，因为她曾有过一次婚姻，只不过在新婚的晚上，他的新婚丈夫不知所踪，从此她的心基本算是死了，觉得自己被自己的男人甩了是自己的错。也曾有人给她保媒，但都被她拒绝了，她住在没有丈夫的婆家，好在公婆对她都很好，这一次她跟着符魁，把公婆和一个小叔子也带到了北大荒。
　　和卓嫁给李有才，并不是谁给保的媒，而是李有才托自己的嫂子桂花找的符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