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谜团难解

　　凌云峰、于展回到旅店时，已是下午了。明华姨又在厨房忙着，听到声响，探出头来：“你们回来了。”
　　她知道他们今天去了白水。
　　“吃饭没？没吃的话先垫巴点，晚上咱们吃糖饼。”明华姨热情地说。
　　始终没有回应，仔细看向他们的脸：“你们怎么了，遇到啥事了？”
　　两人互相看看。“我们去白水了。”凌云峰说。
　　“是啊，我知道，怎么了？”
　　“我们遇到张玉芬了。”只能是凌云峰先开口说。
　　“你们怎么知道她？”
　　“有一次我给你打电话，开了免提，听见她叫你，我们听过她的声音。”
　　明华姨想想：“是在超市的那次吧？”
　　随即叹口气，很坦然地：“她都和你们说什么了？”
　　两人又互相看看，没说话。
　　“其实我的那些事不是啥秘密，老一辈的白水人都知道，他们还有不知道的呢。”
　　两人随着明华姨走进了接待室。这时，窗外，大朵大朵的厚重乌云涌了上来，铺满了整片天空，室内的光线变得灰暗了。
　　“她都说了些什么？”明华姨随手抓了一把瓜子磕起来。
　　“说了您之前结过一次婚，还有个孩子，还有就是，那件事。”凌云峰边说边用余光瞄着明华姨的脸色。
　　“对，我之前是结过一次婚，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不想说，有问题吗？至于那个孩子，我一样不想说。”
　　明华姨有点不大高兴，但不是针对他俩。
　　“至于那件事吗——”明华姨将手里的未吃完的瓜子扔回果盘，“我始终认为，我没看错，是真的。”
　　乌云完全覆盖了天空，有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冷飕飕的，一场大雨即将倾盆。
　　凌云峰、于展睁圆了眼睛等待下文。
　　“那是我调进新星村小上班的第五天，准确地说是四天半。为了省事，我中午带饭在学校吃。那天我吃完饭后觉得特别困，我纳闷，因为挺反常的，我那时不到三十岁，精力旺盛，平时很少睡午觉的，那天中午特别的困，我当时正在班级里写教案，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我醒了，耳边静悄悄的，我纳闷，不应该呀，即使是没到上课时间，有的学生会早来一会儿，虽不至于吵吵闹闹，可也不能是死一般的静啊——对，就是死一般的静。看看表，我愣住了，怀疑是不是手表出问题了，因为这个时间已经上课了，可整个学校却没有一点声响，绝对不正常，没听说下午有什么活动啊，有，也应该通知我的。我正纳闷时，听到了声响，我顺着声音走出教室，走到了图书室，我看到了——”
　　“轰隆——”一声雷响，天更暗了，风更凉了。
　　明华姨定了定心神，眼神发紧：“我看见了，有人在杀人，五个人围着一个女的，应该叫女生吧。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手脚绑着，嘴被堵上了，披头散发，地上一摊血，五个人中的一个拿着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
　　“当时您的反应是——您没叫喊出声？”于展很想知道她是怎样脱险的。
　　“差一点。”明华姨回想起仍后怕，“只差那么一点点，我的手再慢一点点没捂住嘴的话，我估计……不过，还是被察觉到了。中间的那个人冲我这边看了过来，我早就吓得腿软了，但我知道我不能怂，我得跑，跑的话还有一线生机，不跑的话，我就真的也一同死在这儿了，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狠咬了一下嘴唇，瞬间的清醒后我转过了身，撒丫子开跑……”
　　明华姨长舒口气，时至今日想起，仍心有余悸。
　　“后来的事想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我当时也是固执，坚持说自己没看错，校长看我的样子，准许了我半天假，下午不用上课了。我父母听说了赶到了婆家，问过我后，让我改口说做恶梦了，醒来后应激了，把梦里的场景当真了，父母对我说，你不这样说，人家会怎么看你，如果是假的，为什么就你看到了，是你魔怔了还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了，所有人都会把我当成精神病、异类；如果是真的，那些人都敢杀人了，会放过你、放过咱们全家吗？想想吧。我害怕了，对外说是做了恶梦。我妈去找了校领导，把我调离了‘新星’，去镇上的中心校上班了。
　　“我后来的生活开始不顺了，不能说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事情传开后可想而知，所有人会用什么眼神看待我，这样的眼神一直跟我到现在，我之后的路怎么可能会‘顺’。之前，我的工作干得非常不错的，得过三次优秀教师，可惜因为这件事……当时我的第一次婚姻已经出现问题了，婆家借着这件事，让我离婚了。直到现在，我都认为我没看错，我真的看到了，再怎么，我分得清梦和现实，我就是看的了，没错。”
　　雨下起来了，哗哗啦啦的，越下越大。
　　凌云峰看了一眼于展，他也看向他，都在用眼神问：你怎么看？
　　“你们怎么看？”明华姨一脸期待地问。
　　哪来的鬼怪灵异，都是搞出来的。
　　“姨，你当时走路的时候很轻吗？”于展问冷明华。
　　“很轻，因为我当时本来就有点害怕，走起路来自然很轻，没发出声音。”
　　“走路很轻，又捂住了嘴巴，他们是怎样察觉到您的呢？杀人，是一件天大的事，他们做案之前，没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吗？您那么大一个人，他们会看不见？您跑出去后，他们没有追出来？这可是杀人啊，不应该灭口吗？”
　　“还有——”凌云峰也发现了疑点，“您刚醒来时静悄悄的，后来听到了声音，他们之前没说话吗？怎么就恰好在您醒过来之后出声了，要说巧，巧的有点太巧了。”
　　明华姨有所醒悟，想想，对呀：“那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故意让我看见的？”
　　“暂时，还不好说。”
　　“您看到那五个人的脸了吗？”凌云峰问。
　　“他们都蒙着脸，我哪儿能看到。”
　　“如果他们一心想把人杀死，没必要遮起脸，多此一举。”
　　“如果只是为了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一、两个人足够了，用得着五个人吗？”
　　“那他们到底有没有把人杀死，还是只是为了让明华姨看到，还是把人杀死了，故意让明华姨看到？”于展似提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几个人您认识吗？”
　　明华姨摇头：“我刚去那里才四天，怎么可能认识？不过后来，那个杀人的人有点像是兴安学校校长的儿子，我只是说有点像。”
　　“哪里像？”
　　“他虽然蒙着面，但我看到他的胖瘦、身形、背影挺像的。特别是他的眼神，我见过一次他和别人打架，杀气腾腾的，和我印象中的真的很像。我当时看到了他的脚，我后来看他穿过的一双鞋，和那天的很像；还有就是我当时听到的声音，有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像是他。”
　　“他是个怎样的人？”
　　“不怎样。他也算官二代吧。上学时仗着自己爹是校长，飞扬跋扈的、欺软怕硬，和他爹一个德性，听说坏事没少干。他比我小几岁，在镇上混了个工作，和小时候一样，改不了吃那啥。”
　　“现在呢？”
　　“跟着儿女去了外地，他倒是得了个好下场。”
　　“那女孩您认识吗？”
　　“我哪里认识。我看到的她脏脏的，脸扭曲着，看不出长什么样。后来有个老头找到我，向我描述了他孙女的长相，我感觉有点像。”
　　老头？孙女？
　　“他的孙女不见了，都说是离家出走了，女孩也确实不止一次说过要离开家的话，她的失踪时间恰好在那件事发生的前后，老头于是找上了我。他始终不信，他觉得孙女就算要走，再不济也会和他说一声，不会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他不相信。”
　　“他孙女叫什么？”
　　“亚男，是个苦命人，刚出生没多久，亲妈就和人跑了。她爸不管她，扔给了爷爷奶奶，奶奶去世了，她的心思也越来越野了，后来人真的不见了。”
　　“老人没报警吗？”
　　“报了，警察来了了解情况，身边的人都听说过女孩要离家出走的话，说要去外地找她亲妈，有的是听她亲口说的。女孩的一些贴身物件也确实没有了，也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情况。能怎么样？也就那样了，老爷子到死都不相信孙女就那么走了，多少年了都不和家里联系，到现在也没听说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你们说——”
　　明华姨抬起眼睛看着他们：“那个女孩是她吗？”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好说，只能说有可能。”凌云峰回答说。
　　如果是她，这样一个小可怜为什么会被那五个人残忍对待呢？为情为财为仇，都不可能啊。
　　“可以肯定的是，明华姨看到的场面是人为的，精心策划的，但目前最无法解释的是，两个时空是如何转换的。”于展点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确实，短时间内转移一切多少还有些可能，但突然多出来的那些孩子怎么解释？说不通，也是最难解的地方。
　　明华姨突然抬起头：“如果说是人为策划的，为什么偏偏是让我看到了？为什么选中了我，而不是别人？”
　　没人能回答，里面的谜团确实太多了，无法解释。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
　　明华姨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到点了，该做饭了，今天吃糖饼。”
　　她边说边起身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