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第八章：婆婆啊，你别走

婆婆近来病情越来越重，又住了两次院，出院后肖雪为不耽误生意，让她住到门市。她就在门市为她煎中药和输液，有时常常要输到夜间一两点。
肖雪怀着身孕，高峰怕把她累着，白天在医院上班，下班回来总主动帮着干家务，还要给病人看病，让汪医生出去透透气。这一段明显消瘦了。婆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次拒绝治疗，不愿再拖累孩子们，肖雪都用好言安慰她，使她又高兴又难过。
这天吃过早饭，高峰上班走后，汪医生为婆婆诊断后开了两剂四逆人参汤，温补心阳。肖雪在煤火上煎好，婆婆喝后觉得胸口舒服些，肖雪又为她扎上液体。
婆婆年轻时条件差，吃了不少苦，现在老了本该享几天福，又病魔缠身。肖雪恨不能有什么灵丹妙药让婆婆快点好起来，快快乐乐活几年。
高峰中午下班回来，一脸阴郁，肖雪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气愤地说：“今天张副院长找我谈话，说上边有规定，从医人员不允许开诊所，让关门。”
肖雪说：“我们投资那么多钱，还没赚回来就让关门。办执照花了几千元，到现在还没办成，现在不上不下可怎么办？”
婆婆听说，一口气上不来，脸憋成紫黑色，高峰和肖雪忙为她揉胸，好一阵才缓过一口气来。
公公看婆婆这样，愁得吃不下饭，在灵山工作的叔叔婶婶也回来了。
她们还是在肖雪结婚时回来过一次，她们见婆婆这样也很焦急。看到肖雪和高峰都累瘦了，十分心疼。
肖雪说：“我看还是住院吧，输点氧会好些。”
婆婆摇手，气息微弱地说：“你们送我回老家吧，我不能到了儿进不了老坟。”
当地有个风俗，就是人要是老在外边是不能进家门入老坟的。
公公说：“就按你妈的心意吧，她受不得急，别让你妈着急。”
大家只好听公公的，叫了个出租，把婆婆扶上车。回到沙平街老家。婆婆躺在床上，喘息一会儿，望着肖雪吃力地说：“看来我是见不到孙子了。”
几颗很大的泪珠滚下来，昏昏睡去。大家围坐在床前，不敢离去。
第二天又昏迷一天，到晚上九点多钟，突然清醒些。高峰和肖雪喂她喝了点开水，她张眼看看大家，渐渐失去知觉，肖雪拉着婆婆的手不松开，她哭着说：“妈，你别走，你别离开我们，我们离不开你呀，你回来。”
可婆婆再听不到她的呼唤，离开人世。
掩埋婆婆之后，高峰情绪十分消沉。他是个孝子，是妈妈唯一的儿子，他觉得他没为妈妈治好病，是他无能，是他耽误了妈妈，回城后他每天除了在单位上班，回到家就在门市坐诊，大家都很心疼他。
张副院长找高峰谈话，说在职医生不让开诊所，这是上边政策，他一直在替高峰说话，上边不答应。高峰只说把药处理一下就关门，这样一拖两拖就到了来年二三月间。一天，张副院长又找到高峰，警告他再不把门市关掉，就要被开除公职，他也保不了他。
他很矛盾，诊所刚刚有起色，关掉未免可惜，可是不关，就要被开除，思来想去想不出个好办法，就和肖雪去找志刚商量。
志刚说：“不能没有公职，要不咱先把门市关了，让肖雪回医院上班，过一段看看形势再说。”
高峰说：“我投资那么多，药啊货架啊怎么办，以后再想办很不容易。”
梅花说：“要不，我先给看着，就说门市是我的，我又不是医院职工，他们拿我没奈何。”
双喜说：“对，明里是我的，暗里还是你的。”
高峰说：“妙，真是妙计，就这么办。”
第二天肖雪就去找院长。她想，要找就找正院长，一杆子到底，不拐来弯去。
正院长叫陈均，高大肥胖，长着一副娃娃脸，听罢肖雪的陈述，却说近来医院人多，过一段遇机会再说。话是这么说，却笑眯眯望着肖雪，等肖雪再求他。
肖雪受不了他的眼神，转身就走，怕高峰火盛，回去只对他说暂时不行，先不关门，万不得已再说。高峰也不想丢掉诊所，没有反对。
这天，志刚和梅娟来到门市，商量出诗集的事。
肖雪说：“你俩都来，孩子呢？”
梅娟说：“梅蕊看着呢。好久没来，想来看看。”
肖雪说：“刚满月，还是多休息好。”
志刚说：“肖雪，诗集的事情我看可以办了，总共有二三百首了吧？”
肖雪说：“是呀，高峰咱们凑起来四百三十二首，筛选后还有三百首。可是，钱到哪里弄啊。”
志刚说：“我已筹集伍千元，估计差不多，不够再想办法。现在先着手联系出版社、书号问题。”
高峰说：“我看还是先出版你的书吧，已经写好那么多年，要不是我拖累，早就出版了。”
志刚说：“弟兄们别说外气话。书不急，还要改呢。”
高峰低下头没再说话，他是在为拖累了志刚而难过。
梅娟说：“给出版社说说，咱也不要稿费，只要几本书。”
肖雪说：“现在一切和经济挂钩，都是自费出版，卖下钱才是稿费。可是，现在人都向钱看，爱诗爱书的人有几个，出了也卖不出去，现在时兴网络文学，谁还买书。但是，我们还是要出，出了才真正算一回事儿。”
志刚说：“好了，就这样决定。高峰，你不是有同学办印刷厂吗？”
高峰说：“我灵山一同学是开印刷厂的，我联系一下。”
志刚、梅娟走后，高峰立即与灵山同学彭亮联系。彭亮说正式刊号少则几千多则上万，还不说印刷费，下来得两万元左右。印刷费他可以少，只收点成本费，大概得一万元。
高峰把这个情况告诉志刚，志刚说这差得太远，只好随后再说，这个事就暂且放下了。
肖雪的身子渐渐笨重起来，两个月后，真应了梅娟的话，生了个女孩。孩子生下来就会笑，十分逗人喜爱。按事先取好的名字，叫圆圆。
梅娟说：“肖雪，这下我们亲家做定了，我可号下了，谁也别想抢走我儿媳。”
梅花说：“咱们三人同一天结的婚，她也象征我们三人的婚姻都能团团圆圆天长地久。”
大家都说：“对！团团圆圆甜甜蜜蜜天长地久！”
妈妈这下可忙坏了，一下课就来帮肖雪管理孩子，晚上就睡在这儿。
公公说：“要是她妈还活着多好。唉！”长叹一口气。
妈妈安慰他说：“你别太难过，我听说人间地下是一样的，老姐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三个月后，又有人找高峰谈话，看来诊所没法再开下去。肖雪只好硬着头皮又去医院找张均院长说上班的事。
在办公楼走廊碰到办公室办事员贺明明。贺明明比肖雪早两年分到这里，个子不高，胖胖的，人工做下的双眼皮，粗门大嗓，能说会道。
她一见肖雪，热情的不得了，拉肖雪到办公室坐下，对她看了又看，夸张地说：“唉呀，肖雪，你真是越来越漂亮，皮肤又嫩又白，刚生过孩子，身体一点也不显臃肿，反而有一种成熟美，我要是个男的，我就追你。”
又问她有什么事。
肖雪说：“我想回来上班，不知院长在不在。”
她用异样的目光把肖雪看看，说：“你开诊所好好的，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肖雪说：“在职医生不让开诊所，只好回来上班，但不知好不好办。”
贺明明脸上现出一丝不快，但马上掩饰过去，立刻换成一张笑脸说：“噢，好办好办，高峰是医院名医，你人又长得这么漂亮，别人回不来，你还能回不来？”
肖雪鉴于上次找院长的情景，想探听一下院长人品，说：“不知院长好不好说话？”
“噢，他呀，可好了，心特别软，你去找他说得可怜一点，兴许他心一软，就答应了。”
肖雪听她说话不阴不阳，心里反感，站起身说：“我才不掉那价，我只把实际情况说一下就行。”
贺明明说：“他今天不在，你过一天再来吧。”
肖雪说：“他什么时候来上班？”
贺明明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一回来我就打电话通知你，以后有什么情况，你先告诉我，有啥新动向我立刻通知你，你不花冤枉钱。”
肖雪心里一愣：“得送礼吗？不知得多少？”
贺明明说：“现在办事哪能不送礼，前天李军朋想回来上班，送了一条喜梅，两瓶茅台。”
肖雪说：“茅台很贵的啊，我哪能送起。”
贺明明说：“傻瓜，茅台有贵有便宜，一二百的也有，上千上万的也有，你送一二百的就行。”
肖雪说：“我想想吧。”
抬腿就走。贺明明在身后说：“肖雪，咱俩最好，我给你说句实话，你不要先给院长送礼，他重名声。先找一下人事科王华科长，他是具体管人事的，院长就是答应，王科长要是打乱锣也坏事。你再给副院长李华玉也说说，人家也是拿大权的，咱们知心我才对你说这些。”
肖雪心情复杂地说：“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本来肖雪一毕业就分配到卢县第一人民医院上班，没费事，也没单独办过什么事，不知道这些根根弯弯。经贺明明这么一点化，她想，是啊，现在世道变了，不送礼哪能办成事。想了想，拐到住院部内科病房找到梅娟，和她商量送礼的事。
梅娟说：“不送礼是不行，可是需要送那么多人么？”
肖雪说：“她是这么说的，我觉得也有道理。”
梅娟说：“那就送吧，反正得回来上班，花点钱就花点钱吧。南关十字街‘诚信’糖烟酒批发部的老板你也认识，我们是老乡，让他给弄点批发价。”
肖雪说：“行！我现在就去，先去谁家呢？”
梅娟说：“先去人事科王科长家吧，先探探虚实。”
肖雪说：“好。”